南耀榮正在家裏午休,手機響了,一看,是國際長途,他馬上接起。

果然如他所猜,來電的是孫梅。電話裏孫梅一直哭,南耀榮不停地安慰她。

好半天,孫梅才說出,他們沒想到左言的病嚴重到這種地步,因為兒媳這個月就要生了,他們還以為等孩子生下來,再一起回國看他。

南耀榮不理解,為什麽會讓一個病人單獨回國?孫梅抽泣著,支支唔唔,說等回國來再告訴他。她說他們下午的飛機趕回來,最早也要到淩晨才能到,她很擔心他們不能見到左言最後一麵。

南力帆不放心,下午打過兩次電話給大劉,大劉都說蔣月晴沒有來。南力帆一直在想,她可能正在回來的路上,心裏默默祈禱,她能早點回來。

財叔都說了,自己會通知蔣月晴,讓她回來。南力帆幾次想再打一次,問問財叔,可又覺得不好意思再打。現在隻有一個辦法,就是等。

南力帆晚上有應酬,直到晚上8點多才回家。回家才發現,隻有吳媽和舒念心在家。

舒念心告訴他,南耀榮和嚴秋萍去了醫院,說左言的父母晚上趕不回來。南力帆問,蔣月晴有沒有來。舒念心說,她問過大劉,大劉說沒有來。

南力帆突然胸中升起一股無名之火,這個蔣月晴也太絕情了。雖然他不知道蔣月晴和左言去了美國後發生了什麽事,但左言現在都成這樣了,他又通知了她,再怎麽說,她也應該來見左言一麵。

他拿起左言給蔣月晴的那封信,沉思了好一會兒。舒念心一直看著他,看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如果蔣月晴不來看左言,這封信,我打算不給她。”

南力帆蹙著眉對舒念心說。舒念心頓了頓,點點頭說:“要是就蔣月晴對左言的絕情,我認為這封信給她,也可能是白給,起不到什麽作用。不過,要是不給她,這可是左言的遺願。”

南力帆歎口氣:“他的遺願是臨終見蔣月晴一麵。財叔都說通知她回來,可她卻不肯來見左言……”

兩人沉默了。

南力帆用手捏弄著信封,這麽厚,想想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寫這麽多字,是要有多大的毅力和經受多大的病痛的折磨!

捏著捏著,他的手好像被什麽膈應了一下。他說了一聲:“裏麵好像還有什麽東西。”

舒念心追問了一句:“什麽?”

南力帆再捏了幾下:“好像是一枚戒指。”

兩人麵麵相覷。難道,這是他們的結婚戒指?可為什麽又要放在這封信裏呢?他為什麽不戴在身上?

信封口一直是開著的,沒有封口。南力帆也沒多想,本能地就把信給抽了出來,一隻鑲有紅寶石的白金戒指掉落在**。

兩人都有點驚呆了。

南力帆隨後有點緊張,這信封沒封口,他也沒說裏麵有隻這麽貴重的戒指,要是一不小心遺落了,那可怎麽好。

舒念心說:“這是他們倆的結婚戒指嗎?那為什麽沒見蔣月晴手上有戴呢?”

南力帆搖搖頭,沉思了一會兒說:“會不會是左言臨終前想送給蔣月晴的呢?”

兩人都不得而知。

南力帆收起信,把戒指放好,起身對舒念心說:“我去醫院看看左言,你先休息吧,不要等我。”

他想,還是把這麽貴重的東西還給左言。如果蔣月晴一直不出現,他也沒打算把這些東西給她,還不如,讓左言一起帶走,或是,交給左言的父母。

南力帆到醫院時,南耀榮和嚴秋萍正好出門,他們想回家去。南力帆確認了一下左言父母回來的時間後,就進了病房。

左言隻在昏睡,氣息微弱。他輕手輕腳走近左言的床邊,輕輕喊了一聲:“左言!”

左言微微睜開眼,看向他,想笑一下,卻又似乎沒有力氣。南力帆示意他不要出聲。

他想給他一點希望,就輕聲說:“蔣月晴我已經通知到了,她在外麵出差,要晚點才能趕回來。還有你的父母,他們也從美國回來了,你得見他們一麵,一定要堅持住!”

左言的眼睛濕潤了,目光裏有感激,這到讓南力帆的心口一酸。

南力帆本來以為來看看,可看左言連話都不能說了,便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也就決定留下來。

蔣月晴,始終沒有出現。

南力帆讓大劉在護理**休息一會兒,說他照顧了一天,也夠累了。他給舒念心打去電話,讓自己可能晚點才能回來。舒念心明白他的意思,讓他安心照顧左言。

左言就這麽靜靜地睡著,南力帆一看,都晚上12點多了。他看左言似乎睡得很好,就扒在床沿上眯了一會兒。

剛剛入睡,就聽見一聲像是歎息聲,隻是聲音很沉很急促。南力帆被驚醒,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左言,好像還在沉睡,他便接著趴下。

突然,他像是明白過來,猛抬頭,把手伸向左言的鼻孔下試探,嚇了一跳。他叫醒大劉,大劉用手一探,然後輕輕地說:“他走了……”

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麽悄無生息地睡了過去。而他要等的人,一直沒有出現。南力帆想,最後那聲歎息,應該就是因為遺憾而發出的吧。

他把布給左言蓋上,便從包裏拿出那封他寫給蔣月晴的信,輕輕放在左言的身上。她既然沒來,這信也就失去了它的意義,還是讓它隨著它的主人,一起消失吧。

左言的家人還沒來,可能在飛機上,電話也打不通。南力帆和大劉隻好守在這裏,等左言的父母趕到。

大劉看著放在左言腹肚上的那封信,對南力帆說:“南總,要不要看看那封信上寫的什麽,不給蔣小姐行,但要是左先生在信裏交待有什麽事情呢,那我們不就不知道了嗎?”

南力帆看看信,搖了搖頭:“不行,這是他寫給他想見的人的,我們要是看了,恐怕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要是左先生有什麽遺願,我們能幫他完成的,正好可以幫他啊。”

南力帆想想也是。他會不會有什麽事交待給蔣月晴,現在蔣月晴沒有出現,那麽,要是有些事他能幫他的,就幫他完成,這也為嚐不可。

他拿起那封信,慢慢抽出信紙,打開。第一頁上寫著“親愛的晴晴”字樣,南力帆看著,不禁歎了一口氣。

親愛的晴晴,寫這封信的時候,我的胃疼得像有刀在裏麵刮一樣,但我一定要把這封信寫完,因為,這也許是我給你最後的聲音。

我知道,在美國我給了你很大的傷害,我不該把你軟禁起來,而且一禁就是十年。我承認,這是我的自私和偏執。我沒有給你我承諾給你的婚姻,也沒有給你你想要的生活,所以,我對不起你!

其實,你當初不自己逃回國,我也打算放你回來的。這是真心話,也許你不信,但我真是這麽想的。隻是,我還沒做出決定,你就逃跑了。

現在,不管我怎麽說對不起你,都抹不去十年帶給你的惡夢,所以,我這次帶病回來,一是想見見你,二是想把我的生命完結在你的麵前,以此來彌補我心中對你的愧疚--我要用生命來求得你的原諒!

原以為,你回國後能好好地生活,可我發現,你的生活也是一團糟。這可能有一半是我造成的吧。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嫁個人,成個家,過上平平淡淡的日子。

你說,你的生活與我無關,可我還是想勸你一句:財叔,他不適合你!而且我還打聽過了,他是不會娶你的,你也隻能一輩子沒名沒份地做他的情人。晴晴,你又何苦呢……

這到讓南力帆有點震驚,他沒想到,蔣月晴跟左言私奔到美國後,竟沒有結婚。怎麽還軟禁了十年?蔣月晴回國,是自己逃回來的?

南力帆有點糊塗了。

信的中間又講了很多左言回國找到蔣月晴的事,還有一些他與家裏人之間的矛盾的事。最後,他提到了戒指。

晴晴,我回來的時候做好準備,如果你還沒嫁人,我就把這枚戒指送給你。這是我當初許給你的一枚,現在我帶來了。可我沒有機會給你,你每次見我,總是匆匆忙忙。當有一次我鼓足勇氣,準備給你的時候,你突然又接到了財叔的電話。

一接到財叔的電話,你就馬上離開了,並且,後來的日子,來找我的時候越來越少。以至於,我親自去找你,你竟衝我發那麽大的脾氣。

我不想在最後的日子裏惹你生氣,所以,我盡量不去找你,盡管我每天想你想得痛哭了好幾回,可我不敢再去找你。你是怕財叔知道我和你之間的事是嗎?我是這麽猜的。

……

晴晴,我是不是不該回來找你呢?給你惹了麻煩,也讓你不開心。不過,我很高興,能見到你,並和你呆了幾天的時間,就算是走,我也走得沒有遺憾了。隻是,我還很牽掛,你能離開財叔,去尋找自己的生活嗎?

這枚戒指,我還是留給你,如果你不喜歡,或是不想再想起我,就丟掉吧……

晴晴,我多想你再來看我一次啊!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你不來,我覺得活著,真的還不如早點走,所以,今天起,我就把藥給停了……

南力帆看到這裏,眼眶濕潤了。或許,蔣月晴對左言好點,他就不會這麽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