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冰聽到這裏,心如刀絞,隻覺身子一軟,人癱了下去。
“快,把車門打開!”他一把扶住她,對著站在車門邊上的司機喊。
他把她抱起,直奔向那輛白色的法拉利。
車駛進了醫院,他把她抱下車,直奔二樓自己專用病房。隨後,副院長就跟隨進來了。
“吳院長,快看看她!”
吳院長忙彎身查看。“沒什麽大事,隻是傷心悲痛而厥,睡一會就會醒來。”
接著吳院長說:“讓她躺著,我先給你檢查吧。”
“不,我要等她醒來再說,先等等。”
吳院長還想說什麽,可看他似乎很是擔心這個躺在他病**的女人,也就沒再說話。
也許是這一個多月的日思夜想,蔣冰嚴重地失眠,吃不香也睡不好。這回,可真的覺得睡得太舒服了。
可是,這是在哪裏呢?蔣冰睜開眼,眼前一片白的世界。接下來,一張熟悉似曾見過的臉,映入眼簾。
蔣冰一驚,睜大眼看著眼前這個人。接著,猛地坐了起來。
“你、你……我這是在陰間嗎?”
“不,你在醫院裏,這是我的專用病房。你可醒了,冰兒,剛才嚇死我了。”
冰兒!蔣冰徹底醒過來了。是啊,剛才就是眼前的這個人,讓她睡了過去的。她盯著他,從眉到眼,從眼到鼻,從鼻到嘴,再從嘴到全身。她細細打量了他。
除了多一份成熟和憔悴,他依然是那麽消瘦。還有那雙眼,不再那麽有神了,有一點點渾濁。隻是,見到她,似乎還有一點點的驚喜。
蔣冰再次哽咽了。想象過無數次跟他的重逢,可就是沒有想到,他們會在三十年後再遇到。她總是想,也許,他們隻有在另一個世界才能相見。
“冰兒,別哭,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我會慢慢給你解釋的。你還要休息一下嗎?”
他以前就是這麽一個總是輕言細語關心著自己的人。他那時內向文靜,但也經常講些小笑話她聽。以至於,她被他的關心和小幽默給虜去芳心,義無反顧地跟他住在了一起。
他們好了半年,她愛他愛得死去活來。年少無知,加上她從小寄住在姑姆家,父母不在身邊,她的心,更多的都依托在他的身上。
一個十七歲,一個十六歲,兩顆獨孤的心,一對執愛的人,就這樣,住在了一起。
她說想嫁他,可他還在讀書;他說想娶她,可他什麽都沒有。正在他們商量要怎麽去找工作,為兩人共同擁有一個家而努力時,她懷孕了。
對於兩個還不諳世事、又沒有父母教育的無知少年,一得知懷孕,就有一種恐懼感。
他說,不要這個孩子,打掉。可她聽別人說過,打完孩子後,以後就不能再生了,她怕。她說,反正她是會嫁給他的,那就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他不同意,說自己還在讀書,拿什麽養這個孩子。再說,要是孤兒院的院長知道他在外麵有女友,且女友連孩子都有了,會很傷心的。院長對他好,他不想讓他失望。
她倔強地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說讓他休學,兩人一起去打工養活他們的孩子。
這樣糾結了好幾個月,她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來。他還是堅持要打掉。
她說,那就去問醫生,如果醫生說不能打,那就生下來。於是,他們一起去了醫院。
醫生一看她五個多月的大肚子,再問她的年齡,便生氣地說,要是不要這孩子,為什麽不早點來,現在想做掉,還要不要命了?
女孩子很開心,這也正是她的意願--她要生下這個孩子!
那天,她還在醫院裏向醫生詢問孕婦應注意的一些問題,就發現他不見了。她追了出去,遠遠,就看見他走在大街上,穿過人群和馬路,頭也不回,絕然地消失在人群中。
開始,她還以為他是去給她買什麽東西去了。就在醫院門口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就幹脆回家。
可回到家裏才發現,他已帶走了他自己的幾件換洗衣服,還拿走了抽屜裏的200元錢,從他們一起租的那間小屋子裏,徹底消失了。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走,連個告別都沒有。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就這麽丟下她不管。她隻是覺得,天,要塌下來了。
可那又能怎麽樣呢?她還得活下去,因為她肚子裏還有一個小生命,是她和他的。
她哭了一整天,最後一抹眼淚,開始去找工作。她咬咬牙,就算他逃走了,不再回來,她一個人,也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養大。
他果然是落逃了,時間一晃就是三十多年,他們的女兒也三十歲了。如果不是她有著這樣變故多難的身世,女兒也不會現在變成這樣。
一想到女兒,她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他和她的孩子,他們唯一的孩子,現在,怎麽向他交待?不過,這些,都應該怪他。如果不是他當年丟下她們母女倆,她心中就不會有恨。因為有恨,那些年她總在想著報複。她恨男人,特別是恨那些拋棄女人,不負責任的男人。
看她哭得昏天黑地,他手足無措,最後,他隻好抱住了她,用無聲來安慰她。
發泄完,她從他的懷裏掙脫,揮起手,狠狠給了他一耳光。耳光的清脆聲,在病房裏回**。
“冰兒,你打!要是打完心裏好受點,你就打,把這三十多年的怨氣和恨都打出來。你打了,我心裏反到好受些,冰兒,你打吧……”
蔣冰再次揮起手,可手還沒落下,就被站在他身邊的司機給一把抓住了。
“夫人,你不能再打他了,他的雙耳快要失聰了,你這樣打,隻會加重他的病情。”
蔣冰愣住了。他應該才五十左右,怎麽就要雙耳失聰呢?她的手慢慢放下,懸在半空,卻轉向他的臉。這回,不是打,而是摸。
她輕輕撫摸著他的臉,看向他的耳朵,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吳副院長。
吳副院長點點頭:“今天我們還沒給他做檢查,因為你暈過去了,他要等你醒來。”
蔣冰似乎記起什麽來,她掙紮著從**下來,有點蹣跚地往外走:“我差點忘了,我女兒今天要回來陪我吃飯,我得回去做飯了。”
他跟了出去,走在她的身後。聽她提到“女兒”,身子微微一怔。他緊走兩步,站在她麵前。
“你說的女兒,是不是……我們的孩子?”
“不是!”
她回答得很堅定。接著往前走,腳步加快。
“你女兒多大了?要不你別回去做飯,我請你們母女倆吃飯如何?”
“不必了,我女兒喜歡吃我炒的菜。再說,我們隻是一麵之交,怎麽能勞駕你,我們吃不起。”
“冰兒,我都說過了,這幾十年的事我會慢慢跟你講,求得你的原諒,你就不要這麽和我說話了。現在能找到你,我很開心,不管你的女兒是不是我們的孩子,我都會一樣喜歡的。我至今還是獨身一人,沒有妻子也沒有孩子……”
他的話,在蔣冰的心裏激起一陣漣漪。她扭頭問他:“你,一直沒成家?”
“沒有。我隻有過一次短暫的婚史,後來她因病離開了我,我也就一直單身了。”
蔣冰冷笑一聲:“你當年拋棄我,我還以為你能過上多麽幸福美滿的生活,原來,也和我好不到哪裏去。”
他苦苦一笑,沒有說話。
“你別跟著我了,如果上天真的是想讓我們重逢,我們會再見。如果我們不再見了,那就說明我們的緣份盡了。老了老了,恨反而淡了。你回去吧,我要好好安靜地想想。”
他身邊的另兩個男人,也在小聲提醒他,要做檢查了。他隻好站定,看著她的身影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