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腳踏兩條賊船
朗大回到了前麵之後，這才發現，之前他為了幫助燕七七，專門買了一些好酒好菜招待自己的這一幫兄弟，到了這個時候早就被他們給吃光了。
而如今已經到了深更半夜的，他一時又到哪裏去給燕七七準備吃的去？
朗大搖搖頭，衝著燈下已經喝得酩酊大罪的一名兄弟推上一把，“喂，我說三子，你先在這裏看著一點兒，我出去放放水去啊！”
“嗯？”三子被他推得一陣亂晃，“哥哥你喝多了吧？去、去吧，這裏有我三子照看著呢，出不了什麽差錯！你就放心去放你的水去吧。”
朗大搖頭一笑，見三子又重新爬回桌子上去，也不再管他那麽多，而是回身抓起一頂鬥笠戴到頭頂便閃身走了出去。
“她怎麽樣了？一切都還行麽？”
朗大剛一出門，便被這突然傳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那是一道極為低沉，又極為沙啞的聲音，像是來自於無間地獄的修羅暗語。
朗大一時頓住腳步，連忙抬起頭來，卻看到一個碩大的影子正投注在自己麵前的一片影牆之上。
正要轉頭去一探究竟，卻不想那人突然又開口道：“前兩次還沒有吃夠苦頭麽？你若識相的話，隻需要幫著本尊好好做事就行了，至於別的事情，本尊希望你能夠知道的越少越好，要知道一個人知道的越多，便死的越快！”
朗大一時站定腳步，再也不敢回頭，“前輩教訓的是，小的實在不該貧心過多，您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再拿小的開涮了。”
一聲怪笑響起，“本尊才懶得理你那麽多，你隻需告訴我，她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麽了？”
朗大連忙點頭，“回前輩你的話，那位七七姑娘倒真如你說的一樣，喝下去一碗銀魂湯之後便突然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整個人都變的精神無比，就連內力都好似增加了好幾成。”
“你這話說的可都是真的？”黑影突然仰起頭來。
朗大嚇了一跳，連忙點頭如搗蒜，“這是自然，小的又怎麽可能敢去欺騙前輩您呢？”
黑影聞言突然發出一串低沉的怪笑，“很好，你做的不錯，不過你要記住，以後都要對她好一點兒，不管她提出什麽要求，你都盡量去幫她完成。”
朗大連連點頭，“這個是自然。”
那黑影又低聲吩咐他道：“還有，就是那銀魂湯，你也要按時給她服用，至少，你要讓她服上七日之後，才可以讓她斷藥，懂嗎？”
朗大又接連點頭，“小人知道了。”
“嗯，知道就好。”黑影像是突然背負了雙手，朗大心頭也漸漸平息了下來。
朗大開口道：“小人這會兒，正打算為七七姑娘準備些吃的去，她喝了那銀魂湯之後，好像也已經餓了。”
“嗯，你去吧，為她多多準備一個些好吃的東西，別讓她太過受委屈了才是。”黑衣人吩咐道。
“小人知道了。”朗大俯身而拜，等到他再次抬起頭來，眼前卻哪裏還有一絲黑影。
“前輩，前輩？”朗大又試著叫了兩聲，終究沒有聽到回應，他這才伸手撫上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喘了一口氣，“老天，老子原本還以為占了什麽大的便宜，結果到好，小命差點兒沒給嚇掉了。”
抬頭望望天上月色，朗大搖搖頭，“算了，為了這條小命能夠牢牢地保全下來，老子還是聽人吩咐，好好辦事去吧。”
出了天牢，他順著皇城根轉了半個圈，最後來到皇城外一個小巷子。
朗大是時常在天牢守夜的人，所以對於這夜間的皇城還是十分的熟悉的，哪裏有好吃的，哪裏有好玩的，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是什麽難事。
這要是平時，他若想要弄點兒酒肉好菜開開葷什麽的，肯定就跑到群芳樓去了，可是這一會兒燕七七身上可還帶著傷，好酒好菜什麽的，還是算了。
再者說了，燕七七這會兒可是欽犯，他也不能夠做得太過顯眼了。不如就到這巷子口給她買碗混沌帶回去得了，又省事又實惠，還十分有營養。
“李叔，來碗混沌！”朗大走到羊皮紙燈籠下麵，將頭上的鬥笠取下來隨意往桌子上一扔，衝著正低頭拿著抹布擦桌子的老頭開口道。
老頭抬頭一看，“朗大啊，你今天晚上怎麽跑到這裏來了？莫不是今天有什麽重要任務，到這會兒連飯都沒有吃上？”
朗大搖搖頭，“別提了，要是我自己沒有吃飯也就算了，可是這一會兒卻是籠子裏麵的一位想要吃你這混沌。”
老頭一聽奇怪了，“你說什麽？你們那籠子裏關著的，不都是重犯麽？”其實這老頭原本就是一位牢頭，這些年年紀大了，便從裏麵退了出來，可惜他卻又是一個無兒無女的孤老頭子，一個人又過慣了夜生活，便幹脆在這裏擺了一個混沌攤子。
此番一聽朗大說要給籠子裏的人買混沌，那還不覺得十分奇怪啊。要知道一般在籠子裏關著的人，多數都是在劫難逃的，而且在他們的身上也榨不出什麽油水來了，所以牢裏的那些看守侍衛什麽的，幾乎沒有一個人會專門做這種事情。
朗大自然明白老頭的話，可是這種事情他又能夠怎麽說呢，隻得伸手撓了撓頭皮，“這事兒，他不是也有特殊的時候麽，哎呀李叔你就不要再多問了，快點兒幫我準備混沌吧，對了，一定要多下幾個，那位已經有好幾日都不曾進過食了。”
李叔聞言卻衝他搖頭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越是這好幾日不曾進食的人，便越不能一次吃的太多。不過，既然你說他是在籠子裏的，大概也活不了幾日了，倒不如讓他做一個飽死鬼來的好。”
朗大聞言額上兩條黑線，“這種事情可說不了，以我看，那位七七姑娘不見得這麽快就會死呢。”
李叔手上突然頓了一下，“聽你這話，那籠子裏關著的，居然是個女人？”
朗大一時失言，可是一想李叔也不是外人，再者說了這老頭嘴還是十分的嚴實的，這些年來他在這裏擺攤買混沌，也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所有到這裏吃東西的人都覺得他簡直就是一個悶葫蘆。
朗大一想到這裏，突然覺得心裏特別憋悶的慌，也許他應該找個人好好倒倒肚子裏的苦水。
而眼前的李叔，在他的眼睛裏，還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讓人覺得十分靠得住的人。
於是朗大此時突然將一隻腳收到了長條凳子上麵，然後伸手在桌子對麵叩了兩叩，道：“我說李叔，要不你先等會，我先問你點兒事兒唄。”
老頭看他一眼，見他將腳步都蹺了起來，心下明白朗大這裏打算要和他開口長談，於是將手上的抹布一往肩頭一搭，他便回身坐到了朗大的對麵。
“有什麽話你盡管問吧，咱們爺們之間，還有什麽不能夠說的麽？”老李頭衝著朗大笑的十分憨厚和藹，順便還幫著他倒了一杯茶。
朗大還真是很吃他這一套，隻見他從老李頭手上接過茶水，一口氣喝了個幹，這才衝著老李頭開口道：“李叔你是不知道……”
巴拉巴拉，這一通說，不知不覺之間朗大竟然把燕七七的事情向老李頭透了個底朝天。
卻不想那老李頭一聽朗大的這些話，整個眉頭倒皺了起來，“你是說，有人讓你給那位姑娘喝了銀魂湯？”
朗大點頭，“可不是麽，李叔你可不知道，那銀魂湯還真是個好東西，你知道我朗大也是懂得一些醫術的吧？可是我還從來都不曾見過，隻要一碗湯藥就能夠讓人傷痛大為好轉，連帶著還能夠讓內力大增的。”
老李頭皺著眉頭，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你這話說的倒是沒錯，隻可惜啊，那個人恐怕沒有安什麽好心。”
朗大滿麵不解，“李叔你啥意思啊？那個人一心想要救那位七七姑娘，怎麽就沒有安好心了？”
老李頭衝他歎了一口氣，“我是說，那個人對你沒安好心啊！我說朗大，你以後可得小心一點兒，別到時那個人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再把你給‘哢嚓’了，到時候你可就虧大發了。”
朗大頓時打了個寒磣，“李叔你也是這麽覺得得嗎？我就說這件事咋感覺那麽讓人心裏沒底兒呢，看樣子你也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對吧？”
老李頭衝他點頭，“你李叔我也是在天牢裏呆了一輩子的人，什麽事情沒有遇見過啊。所以朗大啊，你以後千萬得小心一點兒才是。”
朗大聽李叔這話說的嚇人，心裏也越發沒譜了，情緒頓時低落了下來，“那李叔你倒是說說，我以後到底要怎麽辦才好？”
老李頭搖搖頭，朗大頓時就急了，“李叔你見多識廣，這會兒你可得幫我想想法子，我朗大今年快三十了，可是連個媳婦都還沒有娶上呢，我可不想這麽早死。”
老李頭看著他這個樣子，歎了一口氣，卻最終衝他點了點頭，“要不這個樣子吧，你以後啊，每讓那位姑娘喝上一碗銀魂湯，就跑到我這裏給她叫上一碗混沌回去吃，怎麽樣？”
朗大不解，“李叔你這又是什麽意思啊？”
老李頭衝他搖頭道：“什麽意思你就不要管那麽多了，你隻要按照我說話去辦，我保證你以後好好的，還能夠不讓那背後操縱你的人起疑心。”
“李叔你說真的？”朗大一把上前抓住老李頭的手，“你真的能夠保證我以後沒事？”
老李頭翻起一雙老眼看他一眼，“信不信就在你了。”
朗大頗為糾結了一下，最終還是將心一橫，道：“那好，我就相信李叔你一次。不就是一碗混沌麽？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老李頭卻突然又衝他搖了搖頭，“不光是混沌的事情，你回去之後，還要這樣這樣……”老李頭的話越說越低，可是朗大聽了之後，卻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李叔……”朗大突然覺得，怎麽眼前這個沉默了好幾年的老李頭，像是和以前不一樣了呢？
然而老李頭卻像是根本就沒有看到他臉上的震驚表情似的，此時早已經抬頭再次看向了他的眼睛，“我說的話，你都聽明白了？”
朗大突然感覺自己有一種腳踏兩隻船的感覺，可關鍵是這兩條船都特麽的是賊船。
然而事到如今，朗大卻隻能先這麽著了，畢竟在他的心裏，總還是更加願意相信這位結識多年的李叔一些。
“行了，你出來的時辰也不算短了，我這就給你下碗混沌去，你提了就趕緊回去吧。”老李頭一邊說，一邊從桌子另外一頭站了起來，拖著步子朝著那邊的火爐子走去。
朗大見他一通忙活，不一會兒功夫，就見他把一碗熱氣騰騰的混沌給下好了，“行了，你快點兒走吧。”李叔說著把混沌給裝在一隻大口的瓦罐裏，讓朗大隻手提在手上，“你得走快一點兒，時間久了這混沌可就不好吃了。”
朗大點頭，從懷裏摸出幾個小錢放到桌子上，便轉身大踏步離開了這裏。
“姑娘，七七姑娘……”回到天牢，燕七七還是一如他走之前的樣子，閉目靠在籠子邊緣，朗大輕步上前，將手上的混沌揭開，放在燕七七的鼻子前晃上兩晃，“七七姑娘你醒醒，你看我給你帶什麽好吃的來了。”
“好香。”
別說，這種味道，燕七七似乎有許久都不曾聞到過了。
前世裏她也算是一個自由慣了的人，上至上流宴會的高大尚，下至街邊小攤的燒烤啤酒，對於她來說那全部都是門清的範兒。
原本就是嘛，你說她一過著一個刀口舔血日子的人，說不定什麽時候一不小心就過去了，所以自她懂事之後，便向來待自己不薄，最起碼前一輩子雖然短暫，可是她卻活得特別肆意自由。
話題冒似扯遠了，這都是混沌惹事得禍。
“這個時候，朗大哥到哪兒弄來的混沌啊？”這香味還真是誘人的很，燕七七精神頭立馬就起來了。
朗大把瓦罐往籠子裏一塞，又從懷裏掏出一隻小瓷勺子遞給燕七七，嘴裏說道：“你現在傷勢還沒有好，那些大魚大肉的不如就免了，這混沌雖然是小東西，可是卻已經在這裏紮根十幾年了，味道那絕對叫一個地道，你就趁熱吃吧。”
燕七七這會兒還真是餓了，於是便從朗大手裏接過勺子，毫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混沌味道真心不錯，再加上燕七七食欲大好，一口氣便吃了個底朝天，不過吃過之後，她卻總感覺這鮮美的湯水之中，似乎有著一股說不來的味道。隻是那種感覺若有似無，等到她仔細去回味的時候，又好像找不到感覺了。
燕七七心裏意思了一下，實在找不到感覺便也就放到一邊不再去想那麽多了，反正看朗大這個樣子，應該是不會在一碗混沌裏下什麽猛料。
朗大見她把混沌一口氣就給吃了個幹淨，也就隻是瞪大眼睛咂巴了一下嘴，“看七七姑娘你吃的這麽香，味道應該還不錯吧？”
當著一個大男人的麵，燕七七也不好竟然伸手去摸自己吃得飽飽的肚子，可是這個時候卻不防礙她對著朗大笑，“混沌真好吃，謝謝朗大哥了。”
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此刻當朗大看著燕七七一臉開心的笑容時，心裏竟然活絡了那麽一下。
看來李叔說的沒錯，你說人家一個好好的小姑娘，總不會真的對皇上做出什麽大逆不到的事情，這要是就這麽讓她毀在了自己的手上，那簡直是連老天都看不過眼。
也罷，既然他如此已經上了李叔的賊船，那不如就按照李叔說的話去辦得了，總之李叔說的話也十分的在理兒，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他朗大怎麽說都是個堂堂正正的爺們兒，雖然有時候是愛貪些小便宜，可是一顆心卻還是十分正直善良的。
“朗大哥你在想什麽呢？”燕七七覺得很是奇怪啊，怎麽這漢子蹲在那裏之後，一雙眼睛就一直沒有從自己臉上移開過呢？可是看他的樣子，雙眼卻似乎又沒有一點兒焦距，這心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麽心思呢？
朗大一時回過神兒來，連忙不好意思地衝著燕七七笑了起來，“嗯，那啥，七七姑娘你既然吃飽了，就先好好休息吧，這眼看著天就要亮了，我還得回去交班……對了，等天亮了，我可能就沒有辦法再幫助你了，七七姑娘你自己一切小心吧。”
“謝謝朗大哥，我會的。”雖然燕七七暫時想不明白，這朗大為什麽會如此幫襯自己，可是她卻是打從心底感謝這位漢子的。
朗大走之後，果然沒有再回來。燕七七這會兒反正也無處可逃，便安心的靠在籠子邊緣繼續睡她的覺去了。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燕七七正在迷迷糊地做著夢，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哐啷”巨響，心頭一驚之下，她豁然張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