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瘋狂的高利貸
話說在推行公路、水路、水庫大建設後，對川省糧食安全保障能力構成巨大的挑戰，對這種寅吃卯糧的做法，署理省長張瀾頗有微詞。
對張瀾的抱怨楊興不以為然，前世經驗表明，隨著減租減息的推廣，農業經濟必然得到大發展，到時候，減少地租減少利息後的農民，創造的財富是驚人的。
張大個師八角村遠近聞名的村民，說其聞名，主要是數年前保路運動正酣的時候，張大個跟著城裏麵的劉老爺參加了保路運動。
話說當日趙爾豐拘捕保路領袖張瀾、蒲殿俊諸人，同盟會會員王天傑等人發出水電報，整個綿州震驚。
張大個那時年輕氣盛，血氣方剛，聽到城裏麵的哥老會頭子劉大爺組織保路同誌軍，就報名參加，與當地哥老會會眾一道，手提著大刀，扛著鳥槍，趕到成都城下，參與圍攻成都城作戰。
也就是在作戰過程中，大家與新軍士兵對壘，這群會眾看到新軍裝備精良，頓失嚇呆了，一些人紛紛後退。
也活該張大個出彩，在眾人驚慌的時候，張大個抬起鳥槍，一槍將一個指揮官帽子打飛，害得士氣同樣弱的川軍新軍士兵停止了進攻，如此同誌軍才停止進攻。
也就因為這一槍，張大個在永豐鄉成為遠近聞名的好漢。
保路運動勝利後，張大個回到老家，先是在縣裏麵幹了兩天警察，後來看到繼任川督胡景伊非常殘暴，對保路同誌軍，對同盟會非常殘暴，再加上民國初年官場**，就回到家裏麵，耕種自家那10來畝薄田。
去年，在經過劉滇戰爭、劉黔戰爭後，先是從縣城傳來消息，平藏英雄、護國英雄楊興成為川督，繼而令人振奮的消息接踵傳來，昔日保路同誌會領袖張瀾、蒲殿俊、羅綸、鄧孝可諸人成了新政府的署理省長，省議會議長，政府廳長，令川人頗為尊敬的五老七賢紛紛出山，不是在新政府裏麵任職，就是在民間奔走相傳，讓大家共同輔佐楊興治理好四川。
聽到這個消息，張大個著實興奮了一把，張瀾、蒲殿俊、羅綸、鄧孝可等保路領袖，那可都是為國為民的聖賢，在趙爾豐被趕下台，張大個就曾經聽了羅綸、鄧孝可的演講，那可是一講到川漢鐵路，一講到保路運動，滿座聲淚俱下。
現在這些聖賢都出來輔佐楊興，看來這個重慶鎮撫總長，這個川軍悍將還是有兩刷子，對結束清末民初亂局，張大個內心也頗為向往。
在那以後，改變逐步發生，先是那個貪汙成性的縣長被罷免，新縣長是過去立憲派人士，也在德陽也頗有聲望、頗有膽識，新警察局長是一位參加過保路運動的同盟會會員。
接著，就是川滇黔三省混戰，張大個本來準備報名參軍，就像數年前參加保路同誌會那樣參軍，誰知道戰爭沒有打兩個月，楊督軍就三下五除二的擊敗滇軍，迫退黔軍，川軍取得大勝。
在這期間，縣裏麵對農會進行改組，要說那個農會嘛，雖然在民國元年中央政府就要求全國各縣建立農會，但是在德陽，這農會是一個空架子，隻有兩個鄉紳掛職任會長、副會長什麽的。
在去年9月份，省裏麵派來一個農會何會長，是一個當兵出身，聽說曾經官拜連長，因為在護國戰爭中受傷，而退出軍旅。
何會長一道德陽，立即對縣農會進行改組，並要求各區各鄉建立起區農會，鄉農會，各村建立起分會。
張大個本身是一個自耕農，再加上有保路運動經曆，因此被推選為八角村分會會長，到德陽縣城學習了五天。
在這五天中，何會長一直在講解農會的好處，在川東北地區，雖然農會是一個民間組織，但是各個縣、各個區、各個鄉都建立起真正農會，他們除了將新的農田耕種技巧傳授給老百姓，將棉花、桑樹大麵積種植技術傳授給老百姓，將生豬養殖技術傳授給老百姓。
參加農會後，沒有農會同意，地主不得無理退佃，如此變相提高地租。
參加農會，會員之間生產互助，共用生產工具，如大水牛，梨耙什麽的，要知道，過去都是從地主老財家借，其結果就是地租從5成漲到6成7成的。
而且，通過農會，鄉親們還可以免受高利貸者盤剝，大家在過年的時候，在耕種等青黃不接的時候，過去主要向地主富農家借高利貸
要說那地主富農，實在良心太黑，年前借一擔糧食，翻完年，竟然要求還一擔半，有的黑心的，竟然要求還兩擔。
參加農會後，如果遇到青黃不接，農會可以開一個證明，能借到1分2厘的貸款，而那些地主老財家，利息最低也是三成，有的甚至高達五成啊。
………。
聽何會長講了五天五夜，聽縣民生銀行分行長王大貴講了半天，張大個內心激動了五天五夜，這樣看來，這個楊興在張瀾等聖人輔佐下，開始執行仁政。
若是按照這種方式，老百姓才有一條活路啊，你看看，這幾年下來，官府押在老百姓身上的枷鎖越來越大，在風調雨順年景，大家還能幹糧雜糧過一陣。
但一到饑荒年，就像民國3年、4年，老百姓不得不將自己土地賣給有糧的地主，或者將自己兒子、女兒什麽的賣給有錢的主，即使這樣，真個德陽也還是餓死了幾千人啊。
張大個就睜眼看到他們村，有幾個人實在沒有辦法，向別人家要了幾碗涼水喝，喝完後，就在路邊一棵大樹邊吊死了。
這是當地一種說法，大家最忌諱餓死鬼了，最惡毒的罵人就是斷子絕孫，其次就是餓死鬼。
所以，老百姓死也不做餓死鬼，死也要做一個飽死鬼。實在沒有糧食吃，總有幾口涼水喝吧，喝完後，肚子漲漲的，就不是餓死鬼了，就是飽死鬼了。（在五八年的時候，聽爺爺說，其叔叔就是這樣死的）
一想到那個慘狀，在對照農會的種種做法，張大個頗為興奮。
興奮歸興奮，但是大家頗多疑惑，從古到今，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那個政府不是盤剝我們老百姓呢？
這個農會，還有那個農業銀行不可能這樣好啊。
在會後，張大個與鄰村的幾個農會分會長一核計，先是跑過去，存了1個大洋。
讓人感到驚訝，別的錢莊就是戒備森嚴，這個銀行除了外麵有1個保安站崗外，給人感覺就像一般店鋪。
在5個低矮的櫃台後麵，坐著5個銀行的先生，在這些櫃台後麵，則是分行行長朱大貴。
銀行裏麵的有很多城裏麵的達官貴人，他們或是存款，或是貸款。
對存款的，不到5分鍾就辦理好了（大家想想銀行服務速度），對貸款做生意的，10元以下，需要城裏麵商會開證明，10元以上的，需要驗明資產。
看到一個辦妥借款手續商人模樣的漢子在一邊嘀咕，這個利息還蠻低呢？要知道大家做生意，一般是3分利息（即30%），而從民生銀行貸款，利息不過12%，這可比從其他商家借錢發算多了。
張大個嘴巴咧了咧，暗自搖頭道：媽的，對城裏麵有錢的，當然是這樣，對我們普通老百姓，誰知道呢？
現在輪到張大個，看到其遞過去1個大洋，聲言是存款。
在過去，一般錢莊，一般銀行是看不起小額存款的。對銀元存款，是不給利息的（有的相當於現在存在銀行裏麵的錢，若是小額存款的話，在這家銀行裏麵存了，在哪家銀行ATM機器上取，幾年下來，還不夠ATM機收費呢？所以現在的民生銀行總經理聲言，銀行利潤高得不好說）
這個40多歲的賬房先生先是一愣，繼而一邊登記辦理，一邊說道：張先生，我們民生銀行存款活期是利息為9厘，整期利息是1厘，貸款利息為1分2厘，你存後，可以零存整取、或者整存領取，這都不妨礙張先生對這筆錢的使用。
張大個一聽，抓著腦袋，問道：什麽是活期，什麽是整期，什麽是零存整取？
這個賬房先生趕忙一陣解釋，到最後張大個終於明白過來。（這個仿照著名的銀行家，上海商業儲蓄銀行陳光浦的做法，他於1915年以七萬本錢創辦上海商業儲蓄銀行，服務普通老百姓，到1921年存款達到117萬大洋，到1933年3330萬大洋。東方一直感歎，民國時期為什麽我們沒有錢修鐵路，就是因為我們看不慣小額存款.一般地主老財家裏麵，不要說黃金，總應該有上百個銀元吧。我家解放後被評為中農，聽爺爺講，當時拉壯丁，爺爺被拉走後，太爺爺馬上將押箱底的40個大洋拿出來，將爺爺贖回來。）.
也頗為感歎，原來押箱底的銀元什麽的，存在銀行裏麵更為劃算。
但就是這個經曆，讓張大個等人還是不放心，畢竟這是存款啊，當然如此。
若是貸款，誰知道會出現什麽樣子？
所以，過幾天，聽說村裏麵佃農張老六無錢過年，正準備向村裏麵地主吳富仁借高利貸，吳富仁答允了，借一擔糧食可以，過年前借一擔糧食，秋收的時候，要借一擔換兩擔。
沒有糧食過年的張老六沒有辦法，隻好同意。正擔著籮筐，準備到吳富仁家借高利貸糧食。
張大個聽見後，馬上製止了張老六。要說這個張老六，可是自己幼時玩伴，如果真的向地主家借了高利貸，雖然年過了，明年秋收的糧食，在交完地租，在歸還高利貸後，便所剩無幾啊。
如果真是這樣，張老六大概要陷入萬劫不複的境況，到最後隻能買兒子了。
張大個攔住了張老六，聲言隻要農會開一個證明，就能夠從縣民生銀行借到3個大洋，年利息不過1分2厘，到明年春收歸還的話，不過還3元3角，到明年秋收歸還的話，不過3元5角而已。
一聽這個，張老六大喜過望，馬上讓張大個開了一個證明，蓋上永豐鄉八角村農會的公章，拉著張大個，一同來到縣民生分行。
接待張老六的，還是那個賬房先生，在詢問完張老六情況，看完證明後，不到10分鍾就貸了3個大洋給張老六。
張老六大喜過望，不過還是忐忑不安，生怕占了人家便宜，哭喪著臉道：這位老爺，你放心，翻完年後，春收一打完小麥，除了地主的地租外，我馬上將其他的賣了，歸還貸款。這位老爺，謝謝你，我絕對是一個大好人。
這個賬房先生嘿嘿笑道：張老六，現在是民國了，不用稱呼老爺，直接稱呼先生就可以。對這個，我們放心。
張老六摸了摸腦袋，不安道：不過，這位老爺，哦，這位先生，你知道，每年春收，那要靠老天爺。若是老天爺，我說的若是哦，若是明年天不出，地不生的，那，你說說，那我怎麽辦呢？
這個賬房先生笑道：張老六，我知道你是一個本分人。若真出現這種情況，這筆賬繼續放在這裏，也是按照1分2厘的利息放著。或者，聽說明年7月份我們德陽將修公路，你可以來修公路，每個全勞力每天有3斤糧食補助，你也可以通過這種方式歸還啊。
張老六大喜，抓摸著腦袋道：哦，修公路，那太好了，每天有3斤糧食，這位老爺，哦，先生，是先生，到時候修公路的時候，你不要忘了通知我，我叫張老六，是永豐鄉八角村的張老六。
賬房先生笑道：張老六，修公路這事，你找你們村農會分會長，到時候他會安排的。你先回去吧，你看看，後麵還有這樣多人呢？
張老六心如吃了蜜糖似地，連連敬禮，然後才走出民生銀行。
張老六這個家無長物的佃農貸款成功的消息傳開後，眾人振奮，想不到每年隻交20個銅板就能成為農會的一員。
在其影響下，八角村的佃農、自耕農紛紛參加農會，不到20天，八角村的所有佃農、半自耕農、自耕農、富農都參加了農會。
大家每10天開一次會，張大個向大家宣傳農會的各種主張。
今天，張大個準備召集召集農會村分會的主要骨幹前往地主吳富仁家，向其宣稱縣農會決定，不允許無辜退佃，不允許再放高利貸了。
在昨天，縣農會召開農會，包括縣長、警察局長這些人都出席過，聲言自去年秋收後，地主無辜退佃的，將作廢，從今以後，地主退佃將獲得農會同意。
聲言凡是還未歸還的欠款，對民間年利息高於2分的，錢莊利息高於1分5厘的，將按照政府規定利息執行。
從今以後，凡是利息高於這個水平的，都被認定為高利貸，由借款人或者農會提交到縣法院後，該筆貸款作廢，接待人不需要歸還任何本金與利息。
聽到這個政策，張大個喜出望外，連夜趕回村子裏麵，今天中午，在村裏那個黃葛樹下開會，討論如何落實減息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