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煙火下的親吻和別離

她有些驚訝的抬起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瞳望著他,那輕靈卻又澄澈的眼眸中,溢出濃濃的疑惑和不解。

她不認識他,他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趙景予抬手,在她長出了一層毛絨絨短發的頭頂上輕輕撫摸了一下,“你知道,除夕除了有好吃的,還要幹什麽嗎?糌”

岑安歪著頭,不知道怎麽回答楮。

趙景予就對她一笑:“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帶著她,直接旁若無人的出了房間向醫院的大門處走。

岑安很興奮的樣子,眼眸亮閃閃的望著他:“是要離開這裏嗎?”

“嗯。”

“不會回來了吧?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吧?”

他遲疑了一下,卻還是輕輕點了點頭,哄騙她:“嗯,不回來了。”

她一下歡呼了起來,像是孩子一樣跳了一下,伸開雙臂在雪地裏繞著他奔跑了一圈。

趙景予被她的快樂感染了,那總是不將情緒外露的雙瞳裏,就隱約浮出了淡淡耀眼的光芒,他望著她的身影,在雪地裏像是孩子一樣歡快的身影,眼眸不眨,似乎要把她此刻的模樣,牢牢的記在心中。

上了車子,他親自開車,她坐在他的副駕上。

趙景予在給她打開車門讓她坐上去的那一刻,忽然恍惚的想起,這好像是第一次,她坐在副駕駛這個被人稱為“太太專座”的位子上。

隻是可惜,如今她已經病的不識人了,想必,她以後的記憶中,也再不會出現這一個畫麵。

他給她扣好安全帶,她的興奮勁兒卻還是沒有過去,雙頰紅撲撲的望著前方,好奇自己會到哪裏去。

趙景予一直將車子開到了護城河邊,這會兒早已過了十二點,那些過來這邊約會守歲的小情侶們,也早已走的幹幹淨淨。

白茫茫的河灘上,殘留著放過的煙火的痕跡,冷風吹來,要她整個人都往後退了幾步,把兩隻凍的通紅的小手窩在嘴上,哈著熱氣暖著自己。

趙景予從後備箱裏抱出來一隻大大的紙箱,岑安興高采烈的圍著他團團轉,像是一隻可愛的小狗。

對了,說到小狗,趙景予不由得想起她養的那一條叫做阿呆的小狗。

在她離開趙家,被送去醫院後的第三日,趙太太就已經隨便找了個理由讓人把那條狗打死了,當時他不在家中,趕回來時,已經來不及。

阿呆在孫姨的懷中咽了氣,但一直沒有閉眼,它的口鼻都被打的出血,卻一聲不吭,隻是自始至終望著岑安臥室的方向。

趙景予那樣對動物並不太喜歡的人,都覺得不忍卒看,他不由得想,如果她知道了,該會多麽難過?

不如就讓她永遠遺忘掉過去吧,這或許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結局。

他拿了火機出來,將煙火點燃,然後拉著她趕緊跑到一邊,岑安嚇的捂住耳朵,趙景予卻把她抱在了懷中。

他的大衣把她的嬌小的身子包裹了起來,他的大掌覆在她冰涼的手指上,岑安隻覺得整個人都被暖意包圍,忍不住的,回頭又給他一個大大的微笑:“你真好。”

他忽然覺得那樣好笑。

他曾經是毀了她全部的男人,是她深惡痛絕恨不得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的人,如果有可能,他相信,他就是死了她也不會掉一滴眼淚。

可如今她忘記了他,因為這麽一丁點的事情,她說,你真好。

這未嚐不是諷刺,那麽濃烈而又可怕的諷刺。

他笑不出來,隻是更緊的把她擁在懷中。

煙花璀璨,在黑色的夜空中綻放出耀眼而又明媚的圖案,空無一人的河灘,隻有相擁的他們兩個人。

天幕被煙火點亮,她的眸子也被那煙火映照的璀璨,她看著漫天的奪目光彩,他看著她瑩潤的一張笑臉。

“真好看,是嗎?”

“嗯。”

他輕輕點點頭,下巴支在她的肩窩上,似乎在回答她的問題:“真好看。”

她就心滿意足的笑了。

“想不想自己放煙火?”

他忽然詢問,岑安一下睜大了眼睛:“可以嗎?”

他對她點頭微笑,複又拿出幾隻手拿的煙火來,要她一手一個拿住,然後小心的點了火。

她嚇的不行,白著臉就要把煙火丟出去,他卻在她身後環住她的身體,輕輕握住了她的兩隻小手。

她的膽子漸漸的大起來,甚至敢揮舞著兩隻煙火在空中劃出一道一道的弧線來,銀亮色的光芒將她的臉龐映照的明媚可人,他低下頭,在她嘴角輕輕親了一下。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縮了縮脖子,卻還是笑嘻嘻的揮舞著煙火棒。

“岑安,把我忘記吧。”

永遠都不要再想起我。

開車回去的路上,她困倦的睡著了,趙景予把大衣蓋在她的身上,她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依舊睡的香甜。

他把她抱回去房間的時候,她似乎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抓著他的衣袖輕喃:“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醫院。”

“好,我們不回去。”

他繼續輕聲的哄騙,可她卻已經全然的信了,嘴角帶著莞爾的笑,複又在他臂彎沉沉睡去。

他把她放在**,給她蓋了被子,她的手依然拉著他的衣袖,不願意放開。

隻是一個‘陌生人’給她的這一丁點溫暖,她就能這樣全身心的信賴和依靠,他不知是該擔憂她的心思單純,還是該遺憾,這樣的她,此後再也和他無關了。

他到底還是把她的手指輕輕的拉開,借著月光,複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他站起身,走了兩步,卻又忽然折轉回來,把一樣東西放在了她的手心裏,然後要她的手指握緊。

月光安靜,像是悲憫的上天望著塵世凡人的一隻眼睛。

她的指縫裏,有璀璨的光芒,一閃而過。

趙景予轉身出了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他走去值班室,睡眼惺忪的護士長有些忐忑的望著他。

“好好照顧她,如果她有任何的不好,我拿你們的命來賠。”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也不是那種威嚴的震懾,但他的眼神很怕人,陰鷲中,又透著讓人心悸的戾氣,護士長隻覺得自己心口都哆嗦了一下,連忙點頭答應。

直到他人已經走的不見了,護士長卻還是覺得心有餘悸,一個人站在那裏很久,終於還是決定,今晚趙景予來的這件事,還要暫時不要告訴那些人的好。

畢竟,這趙家少夫人的命,現在可是和她的拴在一起,要是她有什麽不測,護士長想,那個男人一定會親手結果她這一條性命的。

但她卻忘記了,這世上,有錢能使鬼推磨,她不說,卻不代表別人也不說。

宋月出新年第一天起床時,消息已經送到了她的耳邊。

彼時她正端然坐在妝台前梳妝,手裏一柄象牙梳子就那樣硬生生的折斷在掌心裏。

她的臉色很白,白到近乎剔透的那一種,毫無血色可言。

那一張在妝後總是嬌媚可人,宛若洛陽牡丹一樣的臉龐,此刻在褪去了濃妝之後,卻顯得有些疲憊和憔悴。

到底是三十多歲的女人了啊。

宋月出指尖冰涼的撫上自己的臉龐,她不是心狠如蛇蠍的女人,所以對於岑安,她從未想過要她一條命,最初的最初,她隻是希望她的瘋病永遠不好,一輩子待在醫院而已。

可是如今看來,她活著,哪怕已經瘋了,卻還是她最大的敵人。

“我都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來人悄無聲息的退出去,宋月出靜默下來,抬手,細細的給自己上妝,待會兒,她要和趙景予一起出去給長輩們拜年。

她不會讓自己,在人前,流露出一絲一毫的頹勢來。

宋月出跟在趙景予的身邊出來時,幾乎趙家眾人和所有與趙家過從甚密來拜年的親戚朋友們心裏都已經知曉,這大約就是一種無聲的宣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