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什麽年歲已長,本姑娘風華正茂,不過雙十年齡!袁雲啟你擦亮你的金魚眼!收權?也不和我講一聲笑死了,誰允許你擅自作主張的?毛還沒長齊別以為你是皇帝了不起,我還是皇帝他娘嘞!

娘的,誰要你這種狗屁權力,我吃力不討好做什麽啊!還不是你爹他讓我幫你我才安分地在宮裏呆著,現在你是長大了翅膀硬了要飛了是麽!過河拆橋也不要這麽快的啊!

取消以上不文雅的腹誹,我端出一張無慍之臉看向無麵色波動的袁雲啟,心下卻是咬牙切齒:“哀家多謝皇上體恤。遵旨。”

我麵無表情地麵向堂下各大臣子們,亦看不出是對我有惋惜還是慶幸。

隻是那夙昧過於明顯的目光好像在說:“看看罷,上你兒子的套了。”罷了罷了,反正朝堂之事我也煩得很,本身就不是個記仇的人,雲啟這樣對我我也隻是氣他不與我商量一聲。他這樣做,搞得我好像不肯放權似的。

還能上朝就已經是給我麵子了,接下來,我的實力算是要被他架空了罷。我也樂得清閑,欣賞欣賞白馬良人就已足夠。

不然我再寫一段袁雲啟和夙昧的韻事賣到宮外去,掙幾個小錢,為以後做準備?

下朝後,不驚奇地袁雲啟把我叫至群英殿。

我沒給他好臉色看:“皇上,這是何意?說我年長體弱,擺明了是個托詞。怎的就竟輕輕鬆鬆把我趕下了台子,你也好唱自個的主角了?”

“母後,請恕雲啟此番作為。雲啟確確實實有錯,但可否聽朕講上那麽一兩個理由?”

“哼。”我嗤了一聲。

“木。”他轉念一想,將宮人們都退下了,“木姐姐,別生氣了,我是故意不告訴你的。”聽聞此,我心怒火一陣上湧。這小子倒好專門來氣我了不是!

他看我麵色不佳,便搭上我的手臂說:“你可曾感到朝堂有變?”

覺得他言辭中的認真,我這才感到這一件大事了,萬不可隨我胡鬧,便冷靜下來說,“朝堂倒是沒有什麽,但我這些日子總想勸你多注意些漠北之事。烽火不斷,我覺著雅國欲有所為,大瑨不可不防。”

“正是如此,今大瑨表麵歌舞升平、民眾安居樂業,但實為財政多赤字,稅賦所得入不敷出,外有雅、宸二國不斷侵擾。表象下的根基卻危在旦夕。”

“更甚的是,朕得到密折說有重臣通敵。”

我被這話給嚇到了,立馬抬眼看向亦是悒鬱的雲啟,道:“你可知是誰?”

雲啟歎了一口氣,輕聲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先皇單單隻有雲啟一個皇兒,她那些姐姐們也都回了自己的封地,想來是不會參與這等叛國之事,而雲啟叔叔輩中,倒是不乏蠢蠢欲動者。但最最有可能也最有能力的隻有兩人。

“是淮安王還是定北王?”

“木姐姐,五皇叔雖在漠北,但年事已高,而幾個郡王堂兄也都無心權術。況且有木叔叔在豐州牽製,他們一時無法調動虎符,所以不會做什麽。”

我聽聞幸好有爹爹在豐州,心下盡是感激。而夙昧一直說帝皇多疑,但我堅信雲啟不會來害我的。不然他又怎會將關乎社稷的大事告訴我呢?顯然是把我當成自己人看的。

這麽分析下來,那麽便是淮安王袁罡了。

“那麽,你現在做的,便是掩人耳目?假意與我生隔,所做是希望看看都有誰來趁這個機會拉攏我。好一舉找出所有朝堂上的親敵勢力?”

“是。”雲啟目光灼灼,“朕信你。”雖然我們放輕了音,但依舊可以感覺得到雲啟的不苟與慎重。

我笑著回他,深吸一口氣,用手一把拂去台麵上的翡翠雕金瓶,“咣當”一聲,碎了。我大聲道:“胡鬧,皇上此番欲做何為!是不把哀家放在眼裏麽?先皇囑托哀家助你至弱冠,而今你卻一心急著將哀家手掌之權全部收回,是忤逆了先命;以子之言,犯吾之軀,是不尊孝義。哀家就要向我孝順的皇兒討個說法聽聽。哀家是絕不會咽下這口氣的!”

雲啟亦是配合道:“朕沒有解釋。若要有,也隻是‘後宮不得幹政’,從古至今從未改變。豈容你在這裏放肆!”

“袁雲啟,哀家是看清你了,背信棄義小人一個!”我盡力嘶喊著,平日裏苦心經營的端莊形象也定是被今日一鬧給毀去了。

“來人,將太後請回去。”雲啟一拂袖,天子之怒,流血千裏。我心下腹誹,嘖嘖,裝得還挺像那麽一回事的,如此我也不能落了人後。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狠狠道,走之前還忿忿踢了那瓷瓶一腳,倒是踢得我生生得疼。

“下令太後禁足半月,不得出桑梓宮一步。”

這出戲算是演完了,娘的,形象又毀了。不過也算了,坊間的人兒都這麽說我了,我也不怕朝堂上人的閑言碎語,就當是裏出氣罷。

然而這戲份要做足,單單吼個這麽兩句是沒有意義的,所以到了秋宴那時,我也無法出席,更不要說出宮了。我當然也不能去找雲啟讓他放我出門。但是範子玉一事我可是真真要做好的。幸好的是我寫的信已至。

說道範子玉,她父親是大將軍範世源,通權達變,狡猾得很,始終看不出是站在左右哪個黨派上。這樣的人易忠易奸難以捉摸,不得不防。那麽她與夙昧的婚事,又得有所顧忌了。

這半個月來,也沒個重要的誰來見我。我一個人無聊得很。不過呢,就是平日裏夙昧會來個幾趟,我的白馬良人也偶爾來看看我。雖說前朝有明文規定外臣不得入後宮,這裏的後宮是指皇帝的強大華麗後宮陣容,而非我這垂垂老矣的老太婆。所以呢,雖說有些不妥,他們還是可以入入桑梓宮的。

對於夙昧,我總覺得他是站在我這邊的,就算他與雲啟不和,但是也不會徹底鬧僵。所以他來我還是很高興的,因為他也不是個愛記仇的人。那日我與他一言不合,我後來思來想去也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不過既然他已經不生氣來找我了,那麽也就無大礙了。

夙昧就這樣不期然地站在我的麵前。

“帝師大人別來無恙?”

“你倒沒什麽清減,反倒胖上了一圈。”我有些氣悶,想割了他這張尖嘴,道:“本來就是我兒子孝敬我,體諒我,讓我好生歇著。我養了這些日子總有些成效的吧。我本來就沒什麽事可做出來,見你來了,當是個貴客,心下好生歡喜,誰知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你與皇上,”他自顧自地斟了一杯茶,不言其他反倒扯到我和雲啟身上來了,飲下半口繼續道,“戲倒是演得拙劣。”

我有些怔忪,心想沒料到這麽容易被識破。便問道:“你怎麽看?”

夙昧疏淡一笑,說:“我說的話你不信,你兒子說的,你倒是聽。這是不是應了一個理,叫做:血濃於水呢?”

“我和他哪來的血親關係。你說的我也並沒有不理。隻是皇上假意與我鬧翻一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事實?我倒不覺得他人個個像你這怎麽聰明。”

“多謝謬讚。你也大可不必擔心,你兒子他沒你想象地那麽笨。做出此事來,一個大目的便是藏拙。他不與你細說,那便有他自己的道理在。”

合著我就是被戲耍了。先前是聽雲啟信誓旦旦了一回,後來聽了夙昧的話才知道我也隻是個唱醜角的。有什麽事情皆不是他們主動與我說,每每都是我自己與他們講。誰也沒有規定我應做得。真是白操心。隻是若像從前一樣無關政事、不問朝堂的幼年時光一般,我們三人再怎麽不睦也無妨,可現在事關大瑨天下,若我們三人不和,隻會加劇矛盾,動搖袁家的社稷。

我是萬分不確定夙昧的立場,本來以為他可以依賴,但我說過他這人實在是太複雜,與其沒有底的猜測不如直截了當地問。再者說雲啟現與他有了隔閡,對他亦是不信任。

我思前想後,過了半晌,與他說:“我問你一句,那麽,你站在哪邊?”

他聽後麵色微微一變,但馬上恢複過來,不恭地笑道:“你說呢?”輕輕巧巧地又將這個難題拋給我,我一橫心,心想不如就道出心中所想,便說:

“淮安王蠢蠢欲動,你不曾放入眼中,想來你是認為袁罡不足為敵。北方戰事危急,你不動聲色不置一詞,亦是樂於見大瑨陷於水深火熱之中。我猜想,”對上他逐漸深幽的眼,一頓不頓,徑直敞開了嘴說了下去,“你既不是反雲啟,也不剿逆賊。是去了大瑨的國號,改朝換代才稱了你的心麽。你莫不是要去了‘帝師’的‘師’字方可休?”我忡忡地看著他,不放過他麵上的一絲表情。

“把‘太後’的‘太’字去了,豈不更妙?”他嘴角稍上揚,看似在虛與委蛇,但他的目光過於直接與沉靜,使我心一緊。

他是什麽意思呢?三言兩語便又扯到我和雲啟身上去,離間計麽?這句話明顯不是這個意思。

“我和雲啟是始終站在一道的,這是我留在元京的原因,前八年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亦不會變。但我從來沒有過化母為妃的想法,雲啟,他是我看著長大的弟弟。你怎麽能聽了外頭人的話,這般認為我和他。”我忽地湧上一陣酸楚,我以為夙昧和我是好友,是知己。但如今他卻質疑我對雲啟的心思,我頓時覺得做人很失敗,好像一下子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

哪知,他的眼神變得深湛,斂進了所有光華,墨黑得讓人看不真切。我不明白我剛才說的哪句話再次觸到了他的神經,讓他的麵色變得如此不佳。

許久,他起身:“你猜錯了。”

我猛地一怔,我能相信他說得嗎?他說我猜錯了,他不想稱帝,他亦不表態是否要推翻了雲啟的帝位。那麽,他究竟是如何想?

然而,不待我深思,夙昧走之前又說了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句讀中的因果承接關係,你是沒認真學罷。”

因果承接。難道是有什麽原因使得他不得不這樣做麽?夙昧還是夙昧是嗎?隻是,近來我們之間每談一次,便會出點小別扭。每次都是他離去,我惆悵啊。我這太後怎的一點兒氣勢都沒了?

如今不知怎麽了,我以為自己還可以和他說上些話兒,可是每每都是起了爭執。往日裏他還是遷就我的,可是現在究竟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