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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音737騰空而起,像一把利劍斜斜的刺向蔚藍的天空。

我們這次的行程是從南京飛包頭,然後從包頭向北到烏蘭察布盟,再到阿拉善左旗和烏拉特中旗考查陰山這一帶的陰山岩畫。接著繼續北上,到漠北的土拉河與鄂爾渾河流域考查突厥的文化遺跡。

我,老趙和老張三個人的位置連在一起,老肖隔著機艙的走道坐在我們旁邊。老趙有生以來第一次坐飛機,異常的興奮,雖然被安全帶死死的拴在座位上,還是很不安分的不時的透過機窗俯視下麵的南京。

老張坐在我旁邊,雖然不像年輕人那樣興奮,但是激動的心情還是溢於言表。我心裏麵好生納悶,老張好歹也是博物院的副院長呀,什麽大場麵沒見過,怎麽要去一趟內蒙古也激動不已呢。

老張好像察覺我心思,笑著側過頭來對我說:“小吳,你去過內蒙沒有?”

“沒有,”我搖了搖頭,“關於內蒙的歌到聽了不少,嗬嗬,再不就是中學課文裏麵學過翦伯讚的那篇散文《內蒙訪古》……”

提到翦伯讚,老張顯得更激動了,眼睛都濕潤,讓我更是迷惑不解。

“嗯,”老張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說:“他是我的老師!”

“什麽?”我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吃驚的看著老張,“真的?”

“是呀,”老張摘下眼鏡,掏出紙巾輕輕的擦了一下濕潤的眼眶,繼續說:“你們學那篇《內蒙訪古》是191年老師和範文瀾先生、呂振羽先生去內蒙古自治區訪問回來後寫的,本來我是要和老師一起去的,但是臨行前一個星期我突然得了重病,沒有成行,沒想到……”

老張說著說著,竟老淚縱橫,傷心的搖著頭說:“沒想到,竟再也沒見過老師了……”

看著老張傷心的樣子,我和老趙都有點不知所措,愣了一會兒,趕緊安慰老張。沒想到老張七十多的人了,會在我們這些晚輩麵前潸然淚下,個中的原委肯定非同尋常。

老張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略帶歉意的說:“對不起,有點失態了!”

我給老趙遞了一個眼色,老趙趕緊拿了一張紙巾給老張。

“張院長,這是怎麽會事了,怎麽再也沒見過翦伯讚先生了呢?”我有點好奇的問。

“我病好了以後,去了南京工作。老師九月份從內蒙古回來到了北京,由於工作繁忙,我一直沒有去北京拜訪老師。後來文革開始了,我被下放到工廠學習改造,老師卻遭到了迫害,到了六八年年底,我才輾轉的聽到消息,老師和師母不堪忍受人格侮辱一起自殺了……”

說道這兒,我和老趙心裏麵都猛的一沉,從老張痛苦而又傷心的表情中,我才明白到老張為什麽七十多歲快退休了,還要托著年邁的身子和我們一起去內蒙,為了去考古,更是為了緬懷恩師。

老肖看見老趙激動的樣子,擔心他身體有什麽不適,立刻起身過來安慰安慰老張。

過來一會兒,老張終於平靜下來了,對我說:“那次沒能陪老師一起去內蒙,後來就成了我的心病,這麽幾十年了,忙著忙那一直沒有機會,去年好不容易申請到了這麽項目,終於可以去內蒙看看,了卻我這輩子的夙願了,我也可以安心退休了,哎……”

“張院長,今年年底就要退休了!”老肖在旁邊補充說。

“小吳,”老張拍了拍我的肩膀,慈祥的看著我說:“這次能去成內蒙,要多謝你,如果不是你……”

“張院長您別這麽客氣,我也是牽線搭橋而已,……”我趕緊對老張說。

“聽小趙說,你這次去了內蒙以後,就要去美國讀書?”老張關切的問我。

“是呀,”我點了點頭,“下個月月底過去!”

“哪個學校?”老張問我。

“加州大學勃克利分校!”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老張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緩緩的說:“看來真的是緣分,老師也是勃克利畢業的!”

“真的?”我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說翦伯讚先生也是勃克利畢業的?”

“嗯,老師是一九二四年考入勃克利的,算是你的學長了,他那時候是學經濟的。勃克利是所非常好的大學,好好努力,你非常有前途!”老張親切的看著我,我忽然覺得這種親切是那麽的熟悉。

“小吳,說說你對內蒙古曆史的認識吧!”老張對我說,我覺得更像是在考查我的曆史知識。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匈奴人就進入了內蒙;到秦漢時期或者更早,它就以一個強勁的民族出現於曆史。以後,鮮卑人、突厥人、回紇人,更後,契丹人、女真人,最後,蒙古人,這些遊牧民族一個跟著一個進入這個地區,走上曆史舞台,又一個跟著一個從這個地區消逝,退出曆史舞台。這些相繼或同時出現於內蒙地區的遊牧民族,他們像鷹一樣從曆史上掠過,最大多數飛得無影無蹤,留下來的隻是一些曆史遺跡或遺物,零落於荒煙蔓草之間,訴說他們過去的繁榮……”我娓娓到來的說著。

“神童,你這麽牛,對曆史了解的這麽清楚,還能出口成章!”老趙一臉崇敬的看著我,要不是在飛機上,老趙肯定要對我頂禮膜拜了。

我和老張都笑了。

“小趙,你要多向小吳學習學習!”老張教育老趙說。

“這不是我寫的,這是翦伯讚先生在《內蒙訪古》裏麵寫的,我還沒這本事呢!”我笑著說。

“小吳,你能一字不差的背下來,本事也不差呀!”老趙稱讚我說。

“為了這次考古,我前幾天也做了一些功課,當然首選就是這篇《內蒙訪古》!”我回答說。

“嗯?”老趙有點奇怪,冥思苦想了一會兒說:“《內蒙訪古》我也學過,怎麽對這段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哎,課本上是節選了其中的第二,三節!”

老張朝我不停的點點頭。

老張告訴我關於翦伯讚先生的事情,讓我心情久久不能平複。下了飛機,坐在去市區的車上,我不停在手機上編輯短信,記錄著我現在的感受。

一條短信隻能輸入七十二個字,我現在的長篇大論不知道要多少條短信才能發完。我正猶豫呢,忽然收到包頭移動發來的一條彩信,包含了一堆關於包頭旅遊,住宿,天氣的谘詢,好幾百個字。對呀!我立刻受到啟發,幹嘛不用彩信呢!

終於所有的內容用兩條彩信全部搞定,我請老肖還在下榻賓館門口拍了張我和老趙的合影,一起發給秦霈。

不一會兒,就受到秦霈的消息,叫我路上小心,今天晚上就幫我把日誌上傳到博客上。接著,秦霈又發了一條消息給我說,從今天上午到現在為止,我的博客又增加了三次點擊,但是沒有人留言。

會不會是子墨?我心裏麵有點小小的奢望。

“看來,那些星座運勢真的都是騙人的!”老趙和我走進房間,就直挺挺的躺在單人**枕著胳膊說,“我們一路到包頭順利的很呀!”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