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婉看著自己幹幹淨淨圓潤的指甲蓋,出了會兒神。

“依涵,還記得我高中的時候,死也不願意告訴你我喜歡的那個人嗎?”江時婉似乎是醞釀了很久,才將這些話說出來,一個字一個字的清晰又緩慢,不知道是想要說給別人聽,還是想要提醒自己。

而杜依涵反應過來之後,瞬間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江時婉,“天!”

“少女情懷總是春,那時候的感情也算不得數的,後來出了國,早就淡了。”

就算是十幾歲的時候心生情愫,江時婉覺得自己還是理智的,她知道說愛太早,不過就是對見過幾次的男人心跳加速然後家事自我臆想,任一種自己覺得叫做感情的東西慢慢發酵。

程家落敗,父母離婚,江時婉那時候就已經知道她和閆文林再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她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出入那些上流場合,她也可能會在不遠的將來,成為那些奔波於上下班路上的打工族。

父母婚姻的失敗,已經讓她對愛情失去那種原始的渴求,甚至想過找個看得過去的男人過這一生,既不高攀也不低就。然後生兒育女直到生老病死。試問一下,一個人少女時代的暗戀能保持多少年?打你已經遠離這個人,忙於學業工作,生活的軌道也離他越來越遠的時候,兩個人隔著太平洋,十幾個時區,慢慢的,那種感覺就淡下來了。

但是重逢是毒,能夠喚醒潛藏在細胞和血脈裏已經沉睡的多巴胺,這個時候,事情就很難辦了,連可治不了想親他,都得悄悄的,怕自己控製不了,怕被他知曉。

他要是知道了自己曾經是個拍他照片的偷窺狂,會不會被嚇到?

可是偏偏她湧了最為人不齒的手段去接近他,威逼他,他們的開始,就是畸形的。

而且……

“但是也挺好笑的,我最近才得知了一件事兒,閆文林做的遠不止那些,他在江浩聲之前打頭陣,收購了程家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若不是他徹底擊垮程氏的防禦,江浩聲還沒本事搞垮程家,而這些,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程初為一早就知道,也跟我說過別亂來,可是我沒聽。”

江時婉自嘲的笑了笑,閆文林作為商人來說,確實精明狠絕,但是誰又知道,那次的收購事件,實際是背後有一張巨大的利益網,最終不過是為了一個女人。

據說閆文林當時是動用了自己海外的獨立資金,能讓他不為謀利而大費周章的女人,即便是分手了,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為她砸出十多個億。

即便是要跟她撇清關係,她有一點危險,他親自赴險也要救。

就是話說的再狠,也要留有一絲餘地。

杜依涵剛才說,閆文林這樣的男人,對她江時婉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

的確,閆文林從來不是個輕易動感情的人,動了感情那便是大刀闊斧,覆水難收。

所以,說的再多,反正是她橫叉一腳。

“依涵,我不開心,但是我找不到立場去怪他,會被覺得是無理取鬧的。”江時婉還是尋常的語調,說的清晰而有理,“我覺得離婚了,大家各自該怎麽生活怎麽生活,他也不必在被我強加的這段婚姻束縛。”

杜依涵突然覺得江時婉給出的這道題超綱了,她解不了。

“可是閆文林現在不願意離婚啊。”

“那你說我把孩子給他好不好?”江時婉靠在杜依涵的肩上笑了笑,沒有聲音,但是輕輕的抖動了兩下,她嘴角抿出一個彎彎的弧度,“可是我舍不得。”

杜依涵詫異的看向江時婉,她這是什麽意思?

“依涵,你說我是不是挺自私的,導致最後作繭自縛,騎虎難下。”

江時婉聲音渺渺無形,確實夾雜了那麽一些後悔,“我當初就應該無欲無求,呆在法國,說不定我現在已經升職加薪了,畢竟老板很看好我,我們部門的經理是個成熟的帥哥,對我有那麽點意思,業內精英,私下還是個風趣幽默居家好男人。”

杜依涵立刻打住她,“你快別想了”

這人啊。最不該去想那些絲毫得不到的,求而不得的總是覺得最好,是自己最想要的,其實不過就是對現實的怨懟找不到發泄而已,或許等到幾年幾十年後,現在經曆的一切,也會變成求而不得,如此周而複始,永遠也逃脫不了這個怪圈。

江時婉安安靜靜的,臉呼吸都很輕,兩個人靠坐在沙發上,突然想起來問:“你今天怎麽過來了,你不是搬去跟傅正擎住了嗎?跟他吵架了?”

“啊。沒有啊,我是回來拿東西的。”杜依涵眼神閃躲,聲音也語不成句的。

江時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正要說什麽,突然手機鈴聲想了,她拿起一看,皺了皺眉。

杜依涵急吼吼的湊了過來,“是不是閆文林?”

看了眼屏幕,見到上麵是“鍾越城”三個字的時候,她一把奪過江時婉的手機,說道:“這人不是明天訂婚嗎?打電話來搞事情?”

江時婉把手機拿了回來,直接掛斷。再打來,再掛斷。沒過一會兒,有一條短信進來,“婉婉,你在公寓裏嗎?”

杜依涵看見了這條短信,爆了句粗口,然後跳下沙發穿了鞋直奔陽台往下一看。

昏黃的路燈下,枯枝樹葉投下影影倬倬的影子,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綠化帶旁。

杜依涵回頭問了句:“黑色轎車是不是鍾越城的車?”

李慧蓮摔倒差點流產那次,她在江家,卻是看見鍾越城開過這樣的車,說道:“應該是吧。”

杜依涵剛問完,見車門被推開,走下來的果然是鍾越城。

杜依涵兩腿並攏交叉著,單手撐在陽台上悠哉的俯瞰著他,手中就差一個蘋果了。

鍾越城下車的動作很急,“嘭”的一聲兒重重的關上了車門。形色匆匆的就要往單元樓裏走,中途抬眼看了一下五樓的方向,看見一片光亮之中杜依涵正在好整以暇的看著他,見他看了過來,還晃了晃手指跟他打了個招呼。

然後,轉身進去,揮揮衣袖不留下一片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