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春天,過得快樂而憂愁,有一些事情靜靜的發生著,陸粉總是心神不定,她在下班的路上被一個胡子拉碴的老男人拉住,陸粉嚇了一跳,謹慎的看著老頭兒:“大爺,您有什麽事。”

老頭笑眯眯的,將自己帶著的老舊黑眼鏡摘下來插入兜中:“姑娘你這麵相有問題啊。”

陸粉想笑,但是極力憋了回去,對著老頭兒擺了擺手:“大爺我不算卦。”

老頭搖了搖頭,追著陸粉:“姑娘你今年開年不利啊,你得破解。”

陸粉有點不高興了,轉身就走,可是一直到回了家,她還是悶悶不樂的,張政涵發現不對勁,詢問之下嘲笑她:“你也太封建了,這種事情也相信。”

問題不是信不信,而是有些事情說出來了本生就讓人鬧心。

她一直到睡覺都心神不寧的,半夜響起的一個電話鈴聲驚得她猛地從睡夢中醒過來,她以為是有任務,可是手機上麵顯示的是陌生號碼,陸粉接起來:“我是陸粉,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機械化的聲音:“陸記者嗎?這裏是第四監獄。”

陸粉的心往下一沉,就聽見電話那頭繼續道:“你的弟弟陸星宇發生了一些意外,現在已經送往醫院急救,請你……”

陸粉猛地從**跳起來,飛快的扯了衣服往外跑,一麵聲音顫抖不可自抑的大喊:“出了什麽事?”

電話那頭的警衛員聲音都帶著愧疚,“是車間發生了爆破,星宇本來已經出去了,為了救剩下的人就又返回來了,然後車間就爆炸了,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昏迷過去了。”

陸粉往樓下衝,張政涵早就醒了過來,並且穿戴整齊,陸粉在樓梯口看見張政涵,就像看見救星一樣,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下來,她整個人的衝力太大,張政涵怕她摔倒,緊忙上去攙住她,在她耳邊低聲道:“小粉,鎮定些。”

陸粉的額頭上都是汗水,整個人像是脫力一般,張政涵扶著她往外走,一路上將車開的恨不能飛起來,而陸粉早已失了魂一般,嘴上不停的喃喃:“星宇會不會有事”,她看向張政涵:“他還有七個月就可以出來了,為什麽在這個時候發生這種事情,該怎麽辦……”

張政涵抽出一隻手將她用力攬到自己身邊,讓她整個人都靠在自己的胸前:“不會有事的,還有我呢。”

陸粉抬頭望著張政涵的臉,像是看著個信仰看著個神,最終慢慢鎮定下來,整個人都慢慢恢複了理智。

張政涵的車幾乎是跨越了半個城,用最快的速度第一時間趕到醫院,而發往第四醫院的救護車也剛剛才到,救護車的門一開,湧上來無數的醫生護士和特警人員,而陸粉整個人在看見躺在支架上的那個血肉模糊的人時,腿一軟差一點暈過去,張政涵急忙攙扶著她,陸粉卻仿佛忽然之間有了力量一樣,猛地衝著支架衝過去:“星宇……星宇……”

支架被推上車,小護士看見了張政涵,急忙追上:“主任,你怎麽來醫院了?”

張政涵沒時間廢話,簡要的吩咐:“這台手術我親自來做,通知皮膚科心外科在第二手術室集合,立刻準備手術,通知麻醉科提前準備,觀察生命體征。”

他一邊快速的走,一邊脫掉自己的棉衣,在手術室外最後看陸粉的時候他已經換上了手術服,陸粉撲過來,張政涵舉著雙手一躲,陸粉下意識的站在那裏,看著全副武裝的張政涵,眼淚如雨般落下來:“政涵,一定要救活他,我求你。”

張政涵隻有一雙眼睛漏在外麵,他最後看了陸粉一眼,就進了手術受,身後的自動開合門關上,張政涵回頭望了一眼陸粉,陸粉整個人都鎮定下來,那一眼中,包含太多的東西,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體會到一個詞的重量,依靠。

手術室的燈很快的亮起來,陸粉看著手術室門前的LED大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手術患者,陸星宇。執刀醫生:張政涵。

這兩個名字就這樣擺放在一起,閃閃爍爍著耀眼的燈光,陸粉抹去臉上縱橫的淚水,告訴自己,相信星宇,他還這麽年輕,有這麽堅強的信念,一定能夠挺過去的,相信張政涵,他是最出色的醫生,是普外科的主任醫師,就連劉斐這樣重的手術他都搶救過來了,也一定能夠救星宇。

她就這麽直直的坐著,來來回回進進出出的護士和醫生,那些沾染在身上的鮮血,陸粉也不上前去問,就這麽站在牆邊看著,她告訴自己,不去多想不去問,隻要手術室的燈還亮著,隻要沒看見張政涵從裏麵走出來,她就相信一切都還有希望。

可是手術一直到天亮,然後一直到中午,窗外的陽光都那麽高了,手術還在繼續,心外科的主任醫生已經換了三個,皮膚科和麻醉科的醫生不停的進去,可是張政涵都沒出來。

下午兩點多,她終於掏出手機給程如梅和陸遠山打了個電話:“星宇出事了,你們來看看吧。”

在漫長的等待中磨滅了希望,漸漸開始絕望,她說:“你們再來看看他吧。”

程如梅來的時候哭成了個淚人,陸遠山一直蹙著眉,又一撥護士醫生從手術室匆匆出來,程如梅撲上前拉住一個女護士泣不成聲:“我兒子怎麽樣了?”

女護士摘了口罩,伸手扶著程如梅:“別著急,我們會盡力而為。”

程如梅尖聲叫:“我不要盡力而為,你告訴我,我兒子到底怎麽樣了?”

女護士蹙著眉:“夫人,您別著急,會沒事的,張主任正在裏麵搶救。”

她說著側頭看向陸粉:“嫂子。”

陸粉這才認出眼前的人來,雖然帶著護士帽穿著急救服,但是眉眼間掩飾不住的疲勞,是甄瑩瑩。

陸粉動了動腳,往前走了兩步,麻木的看著她,忽然問道:“張政涵還好嗎?”

已經十一個小時過

去了……

甄瑩瑩拍了拍她的手:“護士們換了一撥又一波,有的受不了直接在裏麵就睡著了,心外科的王主任已經倒了兩個班,可是張主任還在堅持,你弟弟傷的太重,尤其是五髒,心肺的摘除手術和殘物清除在手術中十分困難,張主任的手術服都換了四件,劉穎副主任中間要求接手,張主任直接就拒絕了,我們都看得出來,他是拚著一口氣在堅持,陸粉,說句良心話,醫生隻是救命的,不是神仙,你弟弟中間心髒停跳了兩次,張主任都在力挽狂瀾,如果陸星宇不是你的弟弟,我們不會這麽拚命,一切還要等著。”

甄瑩瑩走了,陸粉整個人像是僵了一樣站在那裏,程如梅卻聽出了什麽不對勁,上來就開始拽陸粉:“那個護士什麽意思,裏麵那個張主任你認識是不是?”

她腦子像是閃過一道光,忽然道:“是不是你爸爸上次說的那個張醫生,她是你男朋友是不是?你去求他,小粉,你求他救救我兒子。”

陸粉心底裏不知道哪裏湧上來的怨氣,一把推開程如梅:“你沒聽見嗎,張政涵已經盡力了,我還求什麽?”

程如梅被推倒在地,怨恨的望著陸粉:“你怎麽這麽惡毒,星宇是你的弟弟,如果不是因為你,星宇又怎麽會進去,現在發生這一切可怕的事情,陸粉,你怎麽這麽狠,你爸爸失去一個兒子還有你,可是我隻有一個兒子,我隻有一個啊,他是我的一切。”

陸粉看著哭的泣不成聲的程如梅,疲倦從心底湧上來,她眼前發花,心底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可是她知道,程如梅說的都對,星宇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賜,如果不是她的固執和自以為是,星宇不會失去青春中最美好的時光,不會生死不明的躺在裏麵和死神較量。

張欣萍早就說過,陸粉,你這麽固執,早晚會吃大虧,如果沒有陸家給你的屏障和保護,你以為你能順風順水的活到現在。

沒錯,現在一切的報應都來了。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窗外熱烈的陽光都慢慢降下去,手術室火紅的燈哢嚓一聲滅了,陸粉緩緩的抬頭,看著那盞燈,就像是看見生命的奇跡滅了,身邊程如梅和陸遠山已經衝過去,撞得她趔趄一下,但是她依舊沒動,因為內心的恐懼前所未有的襲來,讓人無法承受,害怕自己這一生都將背負著這罪責。

手術室的門開了,擁擠出來的護士醫生們,還有被推著的**的人,那塊白布蓋在了他的肩上。

原本滿是鮮血的臉龐已經被擦幹淨,臉上的傷口都被精致的包紮,蒼白的臉色依稀可見英挺的眉毛還有微微上翹的唇角,他被推著經過陸粉的身邊,終於,這條年輕的生命被搶了回來,他以後還會笑還會哭,還會做錯事,還會有很長久的生命,還會開口叫姐姐。

他沒有離開這個略顯殘忍卻依舊讓人戀戀不舍的世界,沒有用自己的生命去報複陸粉曾經的狠心和殘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