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於我,注定是個不眠之夜,最難的是,我還要努力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在他心情最糟糕的時候,我的無所謂,或許看起來會更沒心沒肺一些。
大概到了淩晨時分吧,陽台上自我麻醉了大半晚上的他,終於開門回來了。
一,二,三,四……當我閉著雙眼,默數到第一百八十八時,佇立在我床邊的人,才帶著一身煙氣酒氣,和滿身的疲憊負累,進了洗手間。
強逼自己小睡了一會兒,待身邊的人睡下時,整個人瞬間又清醒異常。
楚承不知是太累,還是酒精催眠,沒多久,便聽到他呼吸勻暢,應該是睡熟了的樣子。
透過玻璃窗往外望去,天色一點一點亮了起來,而徹夜未眠的我,大腦越來越暈乎,心房的某處,越來越沉重。
借著晨曦微弱的光亮,側頭凝視著身邊的睡顏,眼睛好酸好酸,我緊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輕手輕腳地起床,小心再小心,收起僅剩不多的幾件衣服,轉移到沙發上折疊,收拾,打包。
跨出了這一步,我已經沒有退路了,不是嗎?不管前麵地懸崖也好,還是深淵也罷,就讓我一個人去吧!
“舒諾!”我剛拉開門,聽他疾步拉開臥室門衝出來,大概站定在離我兩米遠的位置,厲聲喝道,“你給我站住!”
我頓住腳步,身體如一塊僵著的木板,直直地站在那兒,不敢轉身,不敢開口,緊咬著下唇,強行製止住所有急急想要湧出的聲音,包括哽咽聲。
他怒氣衝衝地問:“你是鐵了心了,是嗎?”
“楚承!”我停了停,往唇上重重地咬了一口,暗自提了好大好大一口氣,才抑製往聲音裏的顫抖,“我說過了,今天會搬走。”
“扯淡!”他氣得聲音發抖,“我說了不許走,就不許你走!”
不用回頭,我亦能想象出他臉色鐵青的樣子,有那麽一瞬間,我差點就忍不住,忍不住轉身撲入他的懷抱,告訴他:我好
累,我好痛苦,我好無能為力。
真的……得走了,再呆下去,我真的快撐不住了!
我抬起重若千斤的左腳,一步剛跨出去,身後響起他的如雷般又急又響的吼聲:“站住!”
略微頓了頓,我咬牙跨出第二步!
“你再走一個試試!”
第三步!
“舒!諾!”
“楚承……”我猛地丟下手中的行李袋,抬手緊緊捂住嘴,生生將淚水憋回酸脹的眼眶,隔了半晌,才聲音低低的說出後麵的話,“好好……保重自己!”
‘乒乓’一聲響,不知什麽東西被砸在地板上。
他惡狠狠地說:“你!別!後!悔!”
眼淚‘刷’地湧出!
後悔也好,悲傷也好,所有所有的痛,所有所有的不甘,都讓我一個人來承受吧!
走吧!走吧!
我慢慢彎下腰,撿起卡在門邊的行李袋,再次拾起漸次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我最後再告訴你!”他揚聲歇斯底裏地咆哮,如一記欲炸醒沉睡人群的響雷,“你敢走,我就敢當作從來沒認識過你。”
好決絕,好有震懾力的威脅!
楚承,你大概沒想到吧,我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想讓你徹底放開我,就當從前的一切隻是場噩夢吧!
泛濫的水霧迷蒙了我的雙眼,我不知道這個狀態的自己,是如何把車開出門,又是如何在大馬路上跑了這麽遠。
若不是清晨時分的車流量少之又少,恐怕,如此橫衝直撞的我,早就栽了若幹個跟鬥了吧!
將車靠在路邊,我關上窗戶,熄火拉上手刹,趴在方向盤上大肆哭呀,哭呀,哭得天昏了,地暗了,沉睡的人們都起床了,都騎著馬兒唱著歌,跑到大馬路上,加入到了早高峰這支塞車隊伍中來。
“邵醫生,楚承就交給你了。”
沒有一句多餘的寒暄之詞,甚至都沒等電話對麵的明奇弄清楚怎
麽回事,我已經言簡意賅地交待完畢,掛了電話並關了機。
麻木著腦袋,趕著高爾夫爬回藍湖別苑,我跌跌撞撞地上樓進屋,隨手扔掉手中的包和袋子,一頭紮到**蒙就睡。
如果說把之前的一切當成夢境,那麽,我早已被夢洗劫一空,如今僅剩下的這具軀殼,好輕好輕!
也許是因為失眠了一整夜的緣故,也許是因為哭得太累,我很快很快,便睡了過去。
哪怕是在夢裏,我依然在渴望,渴望著能一直這樣睡下去,睡到地老天荒,睡到海枯石爛。
即便是早早地在心裏預設了千百遍,早就知道必定會難過,會傷悲,卻也隻是到了這一刻,才切身體會到,什麽是蝕骨般的痛。
“沒事,真沒事!”
葉子來電話,簡銘來電話,還有青時,我好像除了佯裝輕鬆‘沒事,真沒事’,除了這五個字,其他話都不會說了。
到後來,索性屏蔽掉一切消息打擾,關在房子裏,餓得不行了就叫外賣,冷清了擰開音響放音樂,渴了就喝礦泉水,困了就暗無天日地睡。
書上說春雨貴如油,可再寶貴的油,它也不能當飯吃不是,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下得我又多了好多個借口閉門不出。
渾渾噩噩地過了十多天,我甚至都不敢想象,楚承,楚承他,這些天是怎麽過的。
鏡子裏的自己瘦了一大圈,可浸在骨髓裏的痛啊,怎麽一點也沒少,反而越來越清晰,就像尖著牙齒的小蟲,一遍一遍啃咬著我,咬得鑽心的疼。
雨過了,天晴了,陽光終於肯賞臉了,透過玻璃窗灑進來那麽幾縷,竟也生了些許暖意。
雖然吧,這光芒,似乎根本照不進我心底,但,這具被關得發黴的軀殼,也該到了拿到太陽底下去去見見光吧,不然,就真的要黴腐臭了。
苟延殘喘了這麽多天,外賣換著樣的點,卻是吃得要多膩有多膩,且不說吃,此時,單是想著那股味,胃裏就忍不住犯酸,打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