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路叵測

除夕夜,闔家團圓圍爐守歲的日子,董家聲還沒蘇醒過來。比·奇·中·文·網·首·發

寒冷的北風吹來,嘴唇龜裂的血口更加疼痛,更難受的是絕望的心境。

“董家聲,我快撐不住了。”

“老師,對不起。”背後沙啞的聲音拂過耳際,像電流擊穿耳膜,陶悠悠呆滯著,隻以為是在做夢,不敢回頭看。

“老師。”短暫的停頓,聲音再次傳來,清潤了些,不再那麽沉暗低啞。

陶悠悠木偶似僵著脖子回頭。

董家聲睜著眼睛,雖然黝黑的眼眸有些『迷』蒙,沒有以往的璀粲,可,真的蘇醒了。

“董家聲……”喊得這麽一句,陶悠悠喉嚨哽咽,再說不出話來,心頭緊繃的弦鬆懈之後,全身的力氣被霎地抽走,兩條腿打擺,站不住,她屈著膝,就在病床前跪了下去,把頭埋在床沿,盡情地……放聲大哭。

支撐著她的堅強在此刻崩塌斷裂。

“老師,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董家聲艱難地抬起手,輕輕地擁住陶悠悠。

不想聽他說對不起,她隻要他平安,陶悠悠拉起董家聲的手死死攥住。

潔白的床單在燈光下有些刺眼,陶悠悠深深吸氣,想說話,逸出口的卻是脆弱不穩的細微的哽咽。

許久後,陶悠悠輕拂開董家聲額前散落的頭發,狠狠地擰他臉頰:“下回不準這樣了。”

不準他把生的希望留給自己,不準他再昏『迷』不醒讓自己擔心。

“好,以後決不讓老師擔心了。”董家聲微微笑,唇角俏皮地翹起,蒼白的臉龐有悖於往日的青春勃發與優雅,然而,眼睛卻前所未有的明亮。

“老師,我想下床活動活動,周身體骨頭快發麻了。”董家聲撒嬌。

陶悠悠心虛,嚇了一跳,抬頭一看,董家聲臉上的笑容特別燦爛特別可惡,當即明白過來,他不過是在敏銳地抓住機會『亂』提要求。

身上輸『液』管導『尿』管『插』著呢,哪能起床,他自己也知道的。

陶悠悠瞪他,到底心軟,明知他在胡扯,還是盡量順著他,走進病房的衛浴間裏放熱水進臉盆,擰濕了『毛』巾幫他擦身體。

“真想一直下不了床。”董家聲滿足地喟歎,眼睛賊亮賊亮。

知道自己真的起不來後,他就說不出這話了,陶悠悠沉默,假裝沒聽出他話中的意味,專注地溫柔地擦拭。

陶悠悠漸漸恢複了往日的明媚俏麗。

她本來就是煩惱事不在腦子裏過夜的『性』格,對她來說,隻要董家聲能活著,怎麽樣都好。

董家聲卻迅速地消瘦下去,眼窩深凹,比昏『迷』著時還狼狽,無措深刻進骨子裏,隨著躺病**不能動彈的時間越來越久,他的眼睛看著陶悠悠時,欣喜歡悅的意味在逐漸減少,陶悠悠忙碌著沒陪著他說話時,那雙黝黑沉靜的眼眸就會蒙了薄膜似,滿是虛空的茫然,毫無焦距。

他不說,陶悠悠卻準確地感覺到他每一個閃爍的眼神裏,輕緩地流淌的血『液』裏無聲地滲透出來的痛楚、撕裂、矛盾、悲鳴。

語言在這時蒼白的無力,自己不能跟著頹喪,陶悠悠盡量換著花樣逗董家聲開心。

董家聲肋骨多處骨折,出事三個多月了還不能下床,陶悠悠幫他擦-拭身體時也隻敢輕輕翻動,因而對麥柔音的謊言再不懷疑了。

這天陶悠悠正準備回家拿些換洗衣物,陶媽打電話過來了,聽到手機鈴聲響起,陶悠悠半天沒回過神來,這些日子,除了董家聲,她腦子裏什麽都不存在,還從沒跟外界接觸過。

怔了許久後,陶悠悠才按下接通鍵,結結巴巴問道:“媽,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過年幹嘛去了?跟家聲出去玩也不至於連電話都不給媽打一個吧?”陶媽惱道。

陶悠悠啞口無言,不敢跟她媽說董家聲癱了。

陶媽也不是要興師問罪,知道陶悠悠跟董家聲在一起她很放心。

“你過來辰天酒樓一趟,有人向媽求婚,你跟他見個麵,幫媽拿主意……”陶媽有些扭捏。

她媽給她找了後爹!陶悠悠呆滯,下意識就想打電話給陶爸,又停下。

五十歲的人沒錢沒『色』可騙,她媽又說那男人是真心的,陶悠悠雖然有些嗝應,還是答應了。

陶媽掛了電話又給姚潔打,姚潔聽說陶媽要再婚,有些意外,又很是高興。

陶媽和阿美在她心中,阿美的份量重了許多。

陶爸這些日子在不停鬧騰要跟阿美離婚,阿美不想離婚,姚潔苦惱不已,陶媽再婚了就斷了陶爸的退路,對阿美是好事。

陶媽是那種很保守的女人,再婚也許是為阿美著想吧?姚潔轉念一想有些內疚。

“阿潔,你爸太不是人了,竟然還想離婚跟我複婚,我怎麽能對不起你媽呢?她辛苦了半輩子把你養大……”陶媽細細解釋自己想再婚的原因,果是姚潔猜測的那樣。

陶媽說了很多,末了,壓低聲音告訴姚潔,新老伴給她拿了一本存折,裏麵有五百萬元。“見麵時媽就拿給你,你看看要買房子還是要做投資自己安排。”

什麽男人出手這麽闊綽?姚潔剛想問,陶媽已扯開話題:“你姐姐最近怎麽啦,打電話給她每次都很忙一樣,都沒時間跟我說話。”

陶悠悠現在哪有心情說閑話,吃睡在醫院裏,二十四小時沒離開過董家聲。

陶媽叨念了兩句掛了電話,她忙著去給喬斯亮做飯。

喬斯亮不挑食,可他是冠心病人,飲食得特別注意,而且錢有的是,更加膾精膾細,陶媽勤快慣了,使了渾身解數在飲食上,一餐飯加上準備工作要花好幾個小時。

晚上七點,辰天酒樓大廳,陶悠悠和姚潔準時到了,看到陶媽身邊的喬斯亮時,兩人同時怔住。

她們的母親要嫁的男人是喬斯亮!

陶媽看到女兒,樂滋滋招手喚兩個女兒過來,對喬斯亮迎過來:“老喬,這是我常提起的我的兩個女兒。”

陶悠悠苦笑著喊了聲喬董,對陶媽說:“媽,喬董就是董家聲的爸爸。”

“你是家聲那個負情薄義拋妻棄子的父親?”陶媽一呆,繼而麵『色』變得慘白,“你說你兒子癱瘓了,你癱瘓的那個兒子就是家聲?”

喬斯亮隻董家聲一個親生兒子,平時開口閉口都隻說我兒子,從沒提過名字。

陶悠悠怕陶媽憂心,還沒告訴陶媽董家聲車禍住院的消息。

喬斯亮瞠目說不出話來,表情卻已回答了陶媽的問話。

陶媽從口袋裏『摸』出本來要拿給姚潔的存折朝喬斯亮狠狠甩了過去。

“阿月,母女嫁給父子也沒什麽吧?”喬斯亮呐呐,喊著陶媽的名字企圖挽回。

對象是女兒的公爹,英俊瀟灑的女婿變成癱殘在床的病人,這些意外都沒有對喬斯亮的厭僧來得深重。

陶媽跟吃隔夜餿飯似想吐。

“我女兒二十幾年得不到親生母親關愛那是無處找尋,你明知道家聲在哪裏,卻對他不聞不問,你還是人嗎?”陶媽高聲喊道,想起那個站在她家門外苦苦哀求要見陶悠悠的少年,心疼得落淚,“家聲那些年過的那麽苦,你怎麽能那麽狠,對親生兒子不問不理,對繼子女縱容溺愛無度……”

喬斯亮羞愧不已無言以對,大廳中吃飯的人一齊驚訝地看過來,陶悠悠歎了口氣,低聲勸道:“媽,算了,都過去了。”

她和喬斯亮結束了過去了,可女兒呢?陶媽看看女兒,想著女兒以後要陪著一個癱瘓在床的男人過一生,眼淚流得更凶。

“悠悠,你真的要嫁給家聲嗎?”

陶悠悠輕點頭:“媽,董家聲現在這樣子,我一定要嫁給他照顧他一輩子。”

齊中天在二樓經理室喝酒的,看到監控裏陶悠悠出現忙衝下樓,走近時恰聽到陶悠悠輕柔但堅定的宣言。

餐廳的燈光自頭頂照『射』下,閃過她長長的睫『毛』,在她眼底覆下淡淡的陰影,她的神情平靜而堅定,顯然,出口的話是經過千百次咀嚼深思熟慮的。

這瞬間,齊中天覺得自己像是站在烈日下的沙漠上,焦燙的熱從四麵八方穿透了他,比死亡還讓人無法承受的絕望。

胃部被無法鋼繩擰絞般,剛硬的臉也為之痛苦地扭曲了。

從車禍後他們就沒再聯係過,陶悠悠沒離開過醫院,對她的選擇齊中天也曾猜測過,隻是不想『逼』迫她。

齊中天默默轉身。

昏黃的路光下,行人雙雙對對相伴而過,記憶像雪花靜靜飄飛。

撅著嘴撒嬌的她,瞪圓眼惱怒的她,流淚看著自己的她,明媚鮮豔歡快活潑的她……都將屬於董家聲,以後,他的生活裏麵不會再有她了。

命運真是難以預料。

那天麥柔音氣呼呼跑來找他,哀求他放棄陶悠悠,因為陶悠悠跟她說,決定過年跟他回家,過完年後就和他結婚。

他大喜過望,想不到喜悅瞬間變成泡影。

喇叭聲在身邊此起彼伏,紅綠燈閃爍,車輛行人從身邊流水似掠過,恍惚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到的是什麽地方,看到拉開門走出來的陶悠悠時,齊中天許久沒回不過神來。

自己怎麽走到陶悠悠住處來了?

陶悠悠也怔住了,這是三個多月裏她和他的第一次見麵。

“董家聲出院後我就要跟他結婚了,你多保重。”陶悠悠垂下頭低聲說,轉身拉門,她隻是回來拿夏天衣服,還得趕去醫院。

她果然放棄自己選擇了董家聲,這判決就像酷刑,極度的的焦躁把沉積在血『液』深處的瘋狂點燃,齊中天本能地作出了反抗。

陶悠悠拉門的手被緊攥住,一股大力朝她襲來,齊中天把她推進房間裏,砰一聲巨響,房門在她背後合上。

房間裏沒開燈,漆黑一團,心冰涼一片,相觸的肌膚卻在瞬間滾燙。

心痛失落燒灼了神經,掌心下光滑的肌膚讓人瘋狂,齊中天抱起陶悠悠按到牆上,俯身堵住那兩片柔軟的渴望了許多天的嘴唇。

像點燃了炮仗一樣,五髒六腑的激狂都被勾了出來,失去的悲哀使欲-望更加高漲。

“齊中天,你別這樣,我要和董家聲結婚了,咱們不能這樣。”陶悠悠在突如其來的親吻中『迷』失了一會兒後清醒過來,恐懼不已拚命掙紮扭動起來。

“就親親,給我親最後這一次,我也不能把你怎麽樣。”齊中天吼叫,突地怔住了,挺起腰-腹頂陶悠悠。

不容忽略的堅-硬腫-脹,他行了!陶悠悠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