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消失的存折

她走進弄堂,發現白月茹正站在家門口,似乎在等著誰,她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就徑自進了屋。

吃飯的時候,靜江略帶責備的說她:“你回來看見了媽媽,怎麽不叫人?”

方妍低著頭不說話,方靜江氣的把筷子‘砰’一聲擱桌上,“你現在真是無法無天了呀!眼睛裏還有沒有大人!”

方妍苦笑了一下,默默的放下碗筷,眼淚緩緩地流出來道:“所以你也要來打我是嗎?商量好了?”她挑釁的看著靜江,“來吧,這次別朝右邊的耳朵打,朝左邊的打,幹脆兩隻耳朵都聾了,我也可以不用考試了,直接當個廢人,多好。”

“你胡說什麽東西!”靜江不明所以。

靄芬一個勁的在桌子底下拉他的袖子,方妍看到了對靄芬說:“奶奶我沒胃口,先回去了。”

隨後進了靄芬的屋子裏就再沒出來過。

但這句話叫靜江十分的在意,便讓靄芬做和事佬去問問究竟。

方妍隻是抱著靄芬的腰一直哭一直哭,弄得靄芬也淚盈於睫,哽咽道:“你這個孩子就是這樣,什麽事情都放在心裏,你說呀,告訴奶奶,到底怎麽了?”

方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疼,奶奶,我耳朵裏麵有點疼,我這兩天上課去,耳朵都聽不見了,奶奶,我大概考不進高中了。我要怎麽辦!”

她傷心欲絕,其實回來之前已經想好的,無論如何都不哭,不能讓奶奶和爸爸知道,特別是她心中對月茹還有怨恨,更不願意在她跟前低頭,叫她小瞧了去。但還是沒忍住,對著靄芬,她從來都是敞開心扉,知無不言的,此刻被問及,心裏自然是翻江倒海,怎麽都無法平複。

靄芬道:“不會的,放心,讓你爸爸帶你去醫院看下子就好。”

靄芬這樣說,是已經知道了她的傷肯定是那天被月茹打得。

她從小就被月茹這樣打,還記得她的耳垂至今始終是破的,每到了冬天,穿著高領的羊毛衫一脫下來,不管怎樣注意,但凡是碰到了耳朵,耳垂必然裂開。靄芬看在眼裏,心裏知道那是小時候被月茹擰的太多的緣故,小孩子皮膚嫩,長大以後就一直沒好,稍微碰一下就豁開。

那些留在孩子身上的傷,都傷到了心裏去了,叫孩子怎樣若無其事的麵對她?

她的確是不願意與母親說話的呀!

靄芬想勸她好好跟媽媽說話,畢竟這日子還要過下去,靜江隻要一天不和月茹離婚,大家就是生活在同一屋簷下的一家人,但是她又比誰都理解方妍,她是一路看著這個孩子咬牙挺過來的,因此心疼的就像被針紮了一樣,哽咽道:“是奶奶不好啊,奶奶沒用,你小的時候我就應該要厲害一點兒,也不至於讓人家欺負到頭上來,把我不放在眼裏,搞得家不成家,其實不關你的事,是奶奶沒用。”

方妍哭著搖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正當時,方靜江推門走了進來,適才吃飯的時候方妍說的那句莫名其妙的怪話,他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緣由,但是飯後月茹心慌的跟他坦承了那天自己下手太重,或許是傷到了她,要靜江陪著她去醫院做個檢查。

一邊是老婆,一邊是女兒,搞到這個田地不是為了別人,恰是為了自己。

方靜江比誰都要自責。

他一改先前的態度,對方妍溫聲道:“跟爸爸去一次醫院好不好?”

方妍搖頭,她此刻對他也抗拒。但幸運的是有靄芬,在靄芬的勸說下,方妍總算同意去醫院檢查了一下耳朵,醫生說沒什麽外傷,檢查不出什麽,就是聽力似乎比正常的那隻耳朵弱一點,大概隻有左耳的五成。

方靜江聽到診斷的時候,不斷地問:“醫生,還有辦法嗎?還有辦法嗎?”

醫生見怪不怪,隨意的答道:“能有什麽辦法呢?耳朵又沒聾!要說狀況很差嘛,也不至於,可以戴助聽器呀!但問題是你女兒不是還聽得見嚒,戴助聽器也沒什麽意思,又不是真的聾子。”

靜江見醫生那副無所謂的口吻,氣衝衝的帶著方妍走了,這趟醫院去和沒去根本沒有差別。

靜江和方妍一路走回家,靜江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心裏無比的沉重。

反倒是方妍比較冷靜,她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了,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她隻有想辦法解決。

她問靜江:“爸,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帶我去醫院看鼻炎這件事嗎?”

靜江點頭。

方妍道:“第一次去的時候,那醫生開了很貴的藥,說先吃三個月,看看效果。我們就吃了,結果吃了半年,過敏性鼻炎都發展成慢性鼻炎了,還是沒效果。再去醫院找這個所謂的教授,他的說辭還是一樣,給開了這個藥,說先吃三個月試試。爸,這個醫生都把我給忘了,他隻顧著開藥,好從裏麵拿回扣。所以這次來之前我心裏就有數了,我不是說他們醫生們都不好,但我的耳朵是什麽樣,我自己有感覺,再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隻怕以後就是這樣了。”

靜江難過道:“真的是你媽媽對不起你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又羞又憤又氣,又無可奈何,“可是她總歸是你的媽媽,誰家不是這麽吵吵鬧鬧的呢,牙齒和舌頭也有咬住的一天,天下更是沒有不拌嘴的夫妻,你和你媽媽吵架也是正常,隻不過你媽媽下重手了,這就是她的不對,也難怪你要發火。”

“爸。”方妍輕聲道,“我是沒法和她好好過下去了,以後請你不要逼我喊她,我怕我自己控製不住自己,你也知道,我心裏是恨得,怎麽能不恨呢!”

靜江聞言,心酸道:“是爸爸沒有保護好你。”

“你要上班的呀,你不可能一天24小時跟著我。”方妍坦然道,“勝強哥說的對,爸爸雖然是我的保護神,可我不能總是依賴你,就像小時候你為我去打那些欺負我的男孩子,沒用的,你走了,他們還會再回來,隻要我自己強大了,他們才不敢惹我。我的人生也是一樣,掌握在我自己的手裏,誰都不能替我做主。所以別輕易地對我說不要恨媽媽,我們的事沒那麽容易過去,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全然是為了你。我和她積怨久了,難免要發泄,就是時間倒回再來一次,哪怕明知道她會動手打我,我還是會發火把她趕出去。這口氣出不掉,我會死的。”

“人活著不就是一口氣嘛!”方妍欷歔道,像在說著別人的事,隻有自己知道,不是不傷心的,是麻木了。

回去之後,靜江果然沒有再要求方妍進出一定要和月茹打招呼,月茹知道了她的事情也茫然不知所措,有好幾次特地趁她在家的時候回來,但是方妍見了就是不說話,月茹也無計可施。

她到底是個長輩,沒有要她低頭去跟孩子認錯的道理。

以至於有一次被桂芝撞見了,桂芝也說了方妍一通,道:“孩子,你怎麽不和你媽媽說話?我回來都這麽久了,都沒見你跟她打過一句招呼。”

方妍沉默著走開了,下一次要是桂芝還提,她就故意岔開話題,久而久之,桂芝也知道說了沒用,就找雙吉來,方妍道:“姑父,你們都是好人,可你們也是大人,肯定比我都理解,這世上不是好人就有好報的。所以求求你,真的別再跟我說這些了,我心裏頭難過。”

雙吉本來的確是幫著月茹的,一來,她們是母女,沒有勸她們吵架的道理,總歸是要勸和。二來,雙吉站在自己的立場也同情月茹,並且理解月茹。他能知道月茹的感受和處境,因為方家是一個整體,十分凝聚的整體,不管他們再窮再落魄都好,亦或者他們時常埋怨自家的老大不濟,可隻要方潤江在外頭被人欺負了,他們三個必定掉轉槍頭集中在一起對付外人。同樣的情況發生在靜江,桂芝和桂英身上也是如此。

雙吉時常感覺到無力,就為著桂芝能有家裏人幫襯,而他呢?

他的養父母雖然和親生父母是親戚,但他和桂芝的關係中,他的這一邊常常是缺失的,沒有人來幫他。

須知人都是需要別人扶持的,當發生事情的時候,不管自己是錯的還是對的,總希望自己身後能有人站著,為自己撐腰。所以他十分能體會月茹的感受。

月茹以前有父親,有兄弟,他們家還有錢有勢,而今什麽都沒有了,不但沒有了,整個一大家子人還要儀仗她來還債,讓她在靜江麵前怎麽抬得起頭來?!他們關係的不穩定取決於他們之間地位的不平等。

或許,從來就沒有平等過。

一開始,靜江總是覺得丈母娘瞧不起自己,而後月茹又覺得風水輪流轉了,輪到方靜江看不起自己了,他們各自心存著自卑,而人一旦自卑,就會做出許多遮掩自卑而生出的傻事。

白月茹那動不動就爆發的脾氣,是顯而易見的敏感,特別多心,總認為別人是用審視的眼光在打量自己,更何況桂英又是那樣的人,她對於桂芝說話都不留情麵,又怎麽會在乎她的嫂子?!

她隻以為自己現在享了卞剛的福,卞剛以前都是不如雙吉和靜江的,她能夠反超,就有資本高高在上的去俯視他們。因此說話根根帶刺,直戳別人的心窩子。

桂芝在這方麵不太記仇,再說是親姐妹,妹妹過的好她也高興,但月茹就不一樣了,桂英的字字句句,她沒有必要也不可能裝作若無其事。

那麽這樣一來,必定有人要承受轉移過來的怒氣,這個人不是靜江就是方妍了。

而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事,一件讓他們大家所有人都十分失望的事,失望到方妍覺得這輩子恐怕再沒人能超越白月茹做出這麽不要臉的事,失望到連作為同樣是外人的雙吉都無法理解白月茹,可見她是有多麽的過分!而白月茹竟然還能心安理得,振振有詞的對方妍說:“誰讓你是我的女兒呢。”

那是在初二第一學期結束以後,方妍雖然耳朵不如從前了,但是憑著猜測,英語成績也沒有跌破90以下,隻是到底心事重重,上課經常走神,數學成績岌岌可危,直線下降到了70分左右。因此總分排名瞬時跌出前三,不過這不妨礙她整體的心情,因為她很高興的拿到了在音樂學院免費繼續深造的權限,所以她安慰自己,可能是分心去學音樂的緣故,下學期她一定會追上來的。但放在眼前有一樁急事,那就是音樂學院的學費雖然是免了,但紫荊中學下學期開學還有學雜費要付,當然啦,不會像藝校的費用那麽高,一千塊錢也足夠了。

隻是方妍仍舊有點兒犯愁,她知道靜江一直在幫著白家還債,手上沒有餘錢,沒日沒夜的開著出租,本以為她唱歌比賽那天,方靜江不會到,方靜江也是這麽跟她說的,可是後來靜江還是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中午的時候趁著正好沒人要車,便開到了音樂學院,等檢票的人鬆懈了,便混進了賀綠汀音樂廳,在最後一排,真的看到了方妍。

他以為女兒會緊張的,但是方妍好像完全沒有,她落落大方的唱完整首歌,由於右耳的問題,把耳麥塞在了左耳上,表現穩定,發揮正常。靜江看到女兒都那麽大了,心裏很安慰,一時間還有點想哭的衝動。

然而關於下個學期學費的問題,靜江開始是有準備的,誰知道有一天突然他的出租車上來了一個女乘客,那位乘客是一家美國廣告公司的行政總監,叫做shirley,見靜江車開的很好很穩,便問他:“師傅,您開車多少年了呀?”

靜江回憶了一下笑道:“啊呀這還真不好說,我給忘記了,我們那個年代都是師傅帶徒弟的,我16歲就跟著師傅了,現在也有25年咯。”

shirley給了靜江一張名片道:“師傅,你好,你看我有個事想和你商量,是這樣的,我們公司吧,最近想招聘一個司機,不瞞你說,主要是我們大中華區的總裁太難搞,前前後後三個月就換了八個司機,我真是快被她煩死了,每天根本沒法幹別的事,盡給她找新司機了,我看師傅你人很老實,我是外地人,到海城這麽久,見多了繞路的司機,您倒是沒有,車也開得穩,我其實很容易暈車的,但坐您車上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你看看你明天有沒有空,去我們公司麵試一趟,行嗎?”

靜江一愣,把車停在了淮海路雁**路上,接過shirley手中的名片,shirley道:“師傅,那我就當您答應了啊!明天上午十點,就在這棟樓裏麵,整棟樓都是我們公司的,你讓前台叫我出來接你就行。”

靜江忙點頭說好的,“謝謝你啊!”

就這樣,他為了要麵試,特地向出租車公司請了兩天假。

月茹死活鬧著不肯,說現在這樣不是挺好,但是靜江覺得開出租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而且學不到什麽新的東西,手上沒有新的知識和技術,就永遠隻能處於落後和被動的處境,沒得挑。

為此,他決定賭一把。

開出租車是需要向公司交份子錢的,靜江一個人開兩班,一天就是500塊,他向公司請兩天的假就是1000塊整。

他想,就算麵試失敗也沒關係,他無非就是損失了一點錢,可如果麵試成功了,那麽他得到的就不單單是錢,而是一個終於可以趕上時代步伐的機會。

他沒有聽月茹的話,果斷的那樣做了。

所以當方妍問他要學費的時候,靜江的身上真的是沒有錢,但是方妍也不是特別犯愁,她想還好她習慣凡事都留一手,在身上放一點兒餘錢,那是她存了兩年的壓歲錢,還有平時姑姑和爸爸給的一些零用錢,她積攢起來的,加上利息,總共是一千一百多塊。

當靜江對她說身上暫時沒錢的時候,方妍還反過來安慰他道:“沒事,我有,我呆會兒把存折裏的錢取出來。”

恰好那天桂芝和雙吉回來看靄芬,方妍對他們倆從不設防,便去取鑰匙打開書桌的抽屜,預備呆會兒讓雙吉陪著自己去銀行取錢,誰知道翻箱倒櫃,無論如何都是沒有找到那本存折。

方妍急的滿頭大汗,雙吉安慰她道:“先別急,先別急,你想想,是不是放到別的地方去了,你要是一急呀,保證更加找不到。反正這錢在家裏,總歸是不會少的,你不要怕。”

方妍臉色慘白道:“姑父,你不知道,我之所以急就是因為我知道除了這裏再沒有別的地方了,這兩年我一直放在這裏,而且鑰匙隻有我有,你說現在找不到了,怎麽會這樣?難不成還自己生腳走了呀?”

“不可能,不可能。”方妍自言自語道。

桂芝也莫名其妙道:“咦?好好地錢怎麽沒有了?你再想想,鑰匙是不是真的隻有你有?”

話音剛落,方妍的眼睛霎那眯了起來,她說:“鑰匙隻有我有,但知道有這本存折的人不止我一個,姑姑,你和姑父是不會拿的,奶奶她不識字,存折認得她,她還不認得存折呢,餘下的就隻剩下我爸媽了。”

靄芬一聽,心中也一驚,她想起來上一次為了水費被偷的事情,方妍當著月茹的麵把存折從抽屜裏拿出來證明自己絕對不會偷錢,偷錢的另有其人。

靄芬很失望,這不是她偏幫自己的兒子,她知道靜江不會偷,那麽剩下的還有誰呢?

其實此刻相信不單是她,就連方妍心中也有了七八分的了然,他們祖孫坐在床沿,皆默然不出聲。

半晌,方妍無聲的哭了起來,呐呐道:“奶奶啊,真是太不要臉了,我真的受夠了,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啊!”

雙吉和桂芝臉色一變,忙拉著靄芬道:“媽,她說什麽呢,什麽意思啊?!”

靄芬‘唉’的一聲,重重歎氣,擺手道:“別提了,別提了,我呀,我這裏——!”她用手拍著心口,無話可說。

桂芝像是突然明白過來,眼睛瞪得老大,道:“不會吧?她不會拿孩子的錢吧?這是孩子存了兩年的錢,她要是敢拿,我和她拚命。”

“別!別——!”靄芬拉住她,“你別多事了,和你不相幹的。你要是再一鬧,他們夫妻又要吵架。”

“就是。”雙吉勸道,“你不要插嘴了,現在事情還沒搞清楚,隻是小妍自己覺得是…呃,那誰拿的,還沒有確認呢,搞不好是靜江拿走應急的呢,亦或者過兩天再找又會出來,你也知道,東西亂擺都是這樣的。先不要亂說,怕是要冤枉了好人。”

方妍卻搖頭:“不會,我自己放的東西我很清楚,一定是叫人拿走了。”

方妍抹幹了淚去給靜江的bb機上留言,很快,靜江便給她回電了,知道她錢沒了以後,便道:“你仔細找了嗎?”

“找了,哪兒都沒有。”方妍道,“爸,是你拿的嗎?”

“當然沒有。”靜江道,旋即想起一旦自己否認那麽就隻剩下……他還想補救,隻是來不及了。方妍先一步道,“那沒什麽事了,爸,我掛電話了,你不要著急,你開車吧,我自己想辦法。”

隨後沒想到的是,當天月茹很早就回家來了,方妍想正好,當著雙吉和桂芝的麵攔住了她的去路,問道:“我的抽屜你開過沒有?”

“幹嘛?!”月茹很不滿被她盤問,趾高氣昂道,“你的抽屜你問我幹什麽,你不是不跟我講話的嚒!”

方妍耐著性子道:“我的錢被人偷了,我問你,你動過我的抽屜沒有?”

聞言,月茹頓時臉色大變,雙吉和桂芝都看到了,眼看桂芝要衝上去和月茹對話,雙吉趕忙拉住她道,“好了好了,我們要先回家了,小妍,你和你媽媽好好說話啊!”說著,還朝她使了個眼色,因為假如真的是月茹偷的,那麽他們在場,月茹真的會很尷尬。

方妍氣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居然還給你麵子,我問你,你拿過我的錢沒有?!!!!”

月茹垂著頭沒有說話,徑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方妍追進去,哭著問:“我說話呢,你當我放屁啊?我在跟你說話,你有沒有拿我的錢?除了你不會有別人了,奶奶不會拿,爸爸沒有拿,難道是我自己拿的不成?!”

月茹跌坐在沙發上道:“我拿的,是我。”

她抬起頭,眼眶有點兒紅,望著方妍道:“你借給媽媽好不好,就一次,以後媽媽會還給你的。”

“放屁!”方妍怒罵,“你如果會還你就不會偷偷地把錢拿走說也不說一聲,你這哪裏是借錢?你這根本是偷!偷竊!”

月茹腆著臉道:“沒辦法,你也知道你外婆家現在的情況,這一千塊我拿去救你舅舅了,你就當幫幫媽媽的忙,好嗎?”

“那誰來幫我的忙!”方妍大吼,“誰來幫我!我過兩天就要交學費了,你拿走的不是什麽隨便的東西,是我讀書要付的學費。”

“去問你爸拿呀。”月茹理直氣壯道。

“你當我爸是萬能的嗎?是提款機呀?!要多少有多少!”方妍惡狠狠地盯著白月茹,“我爸沒日沒夜的幹,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你體諒過沒有!你隻會回來伸手要錢!現在居然還發展到偷走我的學費,我真沒見過比你還不要臉的人,你真不配當一個媽呀!”

說完,方妍轉身就走,回到靄芬的屋子裏放聲痛哭。

月茹在外麵敲門,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兒靄芬來開,道:“你讓她冷靜一下吧,她這會兒脾氣正上來。”

月茹梗著脖子道:“怎麽?我還怕她不成?”一邊,在門外喊道,“你這孩子講道理不講?我是拿去救急的呀,我會還給你的。”

“救急?”方妍冷笑,“那我現在也要救急,你給我趕緊去找錢去,你給我去把錢要回來,否則你就不要回來了!”

月茹雙手環胸:“怎麽了?我就拿你一千塊怎麽了?誰讓你是我的女兒,我把你生出來,從小養到大,我不過就拿你一點兒錢你就要死要活的。”

方妍走到門邊道:“不要逼我像上次那樣把你趕出去,你最好現在就給我閉嘴,我不想再見到你,滾!”

月茹道:“你這孩子怎麽這樣呢!你也要逼死我嗎?我也是沒辦法呀,你外婆問我伸手要,我是她女兒,我不能見死不救的呀,你是我女兒,你是不是也該體諒我?”

方妍恨恨道:“對不起,你就是想把我培養你的接班人,最好我也和你一樣,不過我不是,我才不會像你這樣,正因為沒有,所以你動不動就要找機會打我,很氣吧?我不像你那麽聽你媽的話那樣對你惟命是從,我告訴你白月茹,你既然那麽愛聽你媽的話,那麽要和你哥那個通緝犯他們捆在一塊兒,成!你今天偷了我的學費,你等著看吧,你老了以後也和他們死在一塊兒,千萬不要巴望從我這裏拿走一分錢,我看你老了以後到底是怎麽個下場!”

說完,方妍狠狠地把門拍上,不給白月茹任何說話的機會了。

白月茹在門外哭道:“你這孩子怎麽這樣說話!你還咒我!媽媽也是沒辦法呀,要不然媽媽現在幫你去借好不好?”

“滾——!”方妍在屋裏大喊。

白月茹隻覺得這輩子沒有那麽狼狽過,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偷得,她是那天被菊苼逼得沒法子,剛好又想起孩子的抽屜裏有錢,便暗地裏先拿走了,打算等這個月發了工資就再偷偷地一點一點還回去,誰知道還沒來得及就已經東窗事發了,她也不想的。

靜江知道了以後,大白天的在提籃橋都無心拉客,正好bb機上有個留言要他回電,他便打了過去,聽了很久都沒認出那把糯糯的嗓子。

孫惠茵拿著話筒道:“靜江,是我呀,孫惠茵,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