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勝強的舊同學叫做高翔,正宗的華東政法畢業的,正規的律師事務所的掛牌律師,隻不過擅長打得不是民事案,而是經濟案。據勝強的妻子張萍說,高翔的案子動輒幾千萬,要是真讓他給一隻狗打官司,還真是有點大材小用。不過勝強和張萍還是很熱心的把人給叫來了,純粹是為了給方家的人做谘詢顧問用的,省的一大家子理不出個頭緒來,瞎子摸象似的。

見麵的地點就約在了桂芝家對麵的牛排館,由於事先都吃過午飯了,就隻叫了一點小食和飲料。本來敘述人是桂芝,但她說話總是顛三倒四的,而且喜歡把自己想象出來的自以為是的東西加進去,高翔問了三兩句就覺察出不對勁來,很多細節上的東西都模糊不清,便隻得由方妍從旁糾正和補充,高翔後來忍不住問道:“勝強媽媽,當時你到底在場伐”

桂芝尷尬道:“我不在,我媽和我弟弟他們一家住。”說著,介紹靜江道,“喏,這就是勝強的舅舅,所以他們一家都在現場。”

高翔於是轉而從方妍和靜江那裏獲取第一手的資料。

聽完大致的情況,高翔比較擔心會出現的局麵是對方會賴,說自己是主動扶起老人,結果反被老人訛的,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最後利用媒體的同情心來改變審判結局。

這話說道了方妍的心坎裏,她也是有著這層憂慮在裏麵,試想一下,一個會莫名其妙就喊家裏進賊入室搶劫的夫妻,還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

高翔建議,最好的辦法是有人證和物證,也就是所謂的鐵證如山,他們就無法抵賴。

靜江和方妍在談話之後就開始撲入行動,先去警局找了警察幫忙進入區政府一次,希望政府的對後門的監控攝像能不能看看拍到什麽畫麵沒有。

因為政府有一個對著花園出入口的監控,以防不法分子會在深夜裏潛入政府大樓,但那個監控隻對著門拍,靄芬的事發地點距離那道門大約有兩米多一點,介於拍到和拍不到之間,真的很難界定,隻能靠運氣了。

區政府的保安很有意思,在那之前靜江和方妍已經和他們溝通了好幾次,均是無果,有一個保安說話還是結巴的,呃呃呃呃了很久,方妍都不知道他要表達什麽,隻好問靜江:“現在請保安都不需要麵試的嗎”靜江道:“要麵試幹什麽保安不負責說話,負責趕人就好了。”果然,在這個保安的吆喝下,一下子衝出來好幾個保安,一起推搡方家父女,都不讓他們把話給說明白,直嚷道:“什麽什麽亂七八糟的,走開走開,這裏不是你們呆的地方,不要聚在區政府門口,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說著,還要推方妍,“給我們領導看到了不成樣子,趕緊走,你說的什麽事,我不懂,我們也不管,我們就是混口飯吃,反正你不要站在我們的門口。”至於方妍和靜江到底說什麽,他們根本就不在乎。方妍回家歎氣道:“怎麽在我國辦點事就那麽困難呢又不是什麽國家機密,無非是要和他們的保安負責人說一下情況,搞得跟我要暗&殺總統似的”

方妍和靜江後來被保安趕去了辦事大廳,辦事大廳的人員還沒見到,就又被裏麵的保安又趕了出來,說我們這裏隻負責接待招商的,你們沒事的就滾出去,差點要拿出棍子來捅方妍,把她給氣的半死。最後也是沒辦法才找到了警察,警官聽了這樣的敘述說:“不會吧要我們你們跑一趟這種事情你們自己就可以搞定了呀,跟區政府的人說呀。”

方妍怒道:“說說說,你們一個個的都踢皮球,我們能進的去區政府嗎”

負責整個事件的警察隻得出麵讓一個片警陪著方妍走了一趟,才總算看到了監控。

保安室裏的監控四通八達,別說看到花園了,方圓幾千米大約都能看得到,但是保安經理也說了,誰沒事去監控居民啊我們沒事把攝像頭對著花園幹什麽沒錯,我們的攝像頭的確是三百六十度可以旋轉的,但那針對特殊情況,一般性我們隻看大門。然後方妍又把事發的日期說了,保安道:“哦,那更不可能看到了,我們這裏的錄像隻保留一個星期的,你說的日期已經過了,內容已經銷毀。”

方妍和靜江兩個人隻得垂頭喪氣的無功而返。

沒有證物,接下來就隻能靠方妍和靜江兩個人去找人證了,至於其他三個人,潤江說他家太遠了,桂芝說他要照顧孫子,桂英說她身體不好,總之,這苦差事隻有他們父女來做,說起來,靄芬是和你們住在一起才出事的,倒像是他們理虧似的,隻有啞巴吃黃連了。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本來那麽多的人證在一聽到要給靄芬作證時全部退縮了,有的是叫他們的子女給攔住了,有的是害怕,哆哆嗦嗦道:“我一把年紀了,也和你媽差不多上下,要我上法庭,我話也說不利索,求求你們了,別來找我,這事我隻能幫你們到這裏了。出事的時候,把你們家人叫來,已經算是對得起方家奶奶了,讓我出庭,我老婆子真的辦不到。”

靜江的心涼透了:“您也說了,我媽是老人,您也是老人,那就請您出來說句公道話,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媽,她老人家正躺在**,動也不能動,您看你們以前經常一起在公園裏嘮嗑,舉手之勞行行好行嗎您說你老要是哪天磕著碰著的沒人來幫手,該多寒心啊”

那老人一聽就將靜江推出門外道:“走吧走吧,你們別和我老婆子磨蹭了,我不會去上法庭的,你也別咒我,走吧。我又不是學雷鋒的”

方妍站在靜江身後,冷漠的看著這一切,淡淡道:“那您是要錢,是這個意思嗎”

老太婆冷不丁被方妍戳了那麽一句,像是揪住了痛腳,嚷道:“走啊走啊,什麽錢不錢的,拿出來再說,否則別在我家門前晃悠,我給你們作證,我也要擔風險的,人家要是上門找我的晦氣怎麽辦我老婆子一個人住,被人弄死了都不知道。”

方妍拉著靜江的手說:“走吧。”

靜江低沉的嗯了一聲,隨她走了。

人情冷暖,不過如此。

之後,有個好心人提點了一下靜江道:“你們家的事兒我聽說了,整個老街都傳開了,其實當時現場還有一個中年婦女在的,她看到了全部經過,不過她不肯出來說。”

“為什麽”靜江不解,這個社會是怎麽了

“為什麽不肯出來說又是要錢的我就不明白了,這事兒不是天大的事兒,又不是要他們捐款,捐款起碼和她的利益掛鉤,她要是不願意沒人能強迫她,可說句我在現場都看到了難道很難隻是舉手之勞而已。怎麽一個個的都縮起來,我就不明白。”

那人道:“那女的對年紀大的怨氣重的不得了,年輕的時候吧,嫁過一次人,但是婆婆刻薄,老公死了就說是她害的,她是掃把星,她隻有回到娘家來住。娘家有個兄弟,吃喝嫖賭,不管老娘,她一個人照顧她媽照顧了幾十年,到死在病床前都是她照顧的,結果呢,她媽臨死的時候居然還把房子留給了兒子,她兩手空空,什麽都沒撈著,隻得又回到老街來住,所以說是真的心裏恨出了血,平常看到老年人讓都不帶讓一下的,常說死了最好,死了幹淨,要想讓她給你媽作證,我看那是不可能的,我今天也是多話了,這話不該說出來,實在是看你們家人忙得團團轉,心裏不落忍。再說也看不慣她在弄堂裏那個氣焰,說就是不給作證,我氣不過才告訴你,請你別去找她,找到倒是我的不是,知道是我說的了。”

靜江答應了,但心底仍是氣的半死:“沒錯,她是可憐,她被婆婆折磨了,被母親欺騙了,可這跟我母親有什麽關係這些又不是我媽造的孽”

月茹在一旁深深地歎氣,勸道:“別氣了,別氣了啊現在的社會就是這個樣子,你看隔壁的老爺子,活著的時候給多少人家做好事,沒人說他不好的,結果呢,死了之後全都在說他的壞話,說他是貪圖別人的家產,真是莫名其妙,唉,這個社會好人難做啊。也無怪乎個個都跟躲瘟神似的,就怕惹麻煩上身。”

可以想見,那一段時間,方家上上下下都是淒風苦雨的,每天都是在商量事情和忙碌中度過,有時候遇到不順心的事,兄妹幾個難免有爭執。

這些都是當著靄芬麵得,也沒人去照顧她的情緒了,橫豎她動不了,隻能默默地聽著,然後默默的難受。隻有等夜深人靜的時候,方妍過去安慰她道:“奶奶,他們的事情你別管,和你無關了已經,他們現在是要為上次被人打還冤枉的事情討個公道,你心裏不必過意不去。”

靄芬長歎一口:“可終究是因我而起的,我也老了,老了總歸要死的,最好是一死就死掉,別給孩子們留下什麽手尾,讓他們幾個鬧得翻天覆地,現在這樣的局麵,就是我不想看到的。”

方妍道:“可讓他們算了,他們也是不肯的,所以你別多想了,養好身體是關鍵,你身體好了,他們不必為你操心,你就是做到給大家減輕負擔了,你說呢”

方妍說的話在理,靄芬是個聰明人,知道她說的對。每天沉默而堅強的做著複健,活動關節,希望可以早日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