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爭奪戰
之後,這對夫妻自然還有許多次類似的爭吵,內容都是大同小異,無非是月茹出走,靜江要追不追的,每次都拿貓貓出去做和事佬把老婆給捉回來。
因為方靜江和白月茹吵架的時候,從來不直接對話。始終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誰也不肯先下台來,月茹是低聲下氣慣了,忍無可忍;靜江則是高高在上慣了,無法低頭。
隻有苦了貓貓小小年紀被推來推去,像個小火車一樣,嘟嘟嘟開到爸爸這裏,又嘟嘟嘟開到媽媽那裏,幾十個來回不在話下。
後來有一次,彼此都表示,一個堅決要走,一個死活不留,於是月茹走到了大連路的盡頭,拐了個彎,躲在了一棵大樹後頭,靜江則躲在不遠處的一根電線木頭後麵抽煙,看到前方人影漸漸遙遠直至不見,心裏一陣失落。隨即對貓貓說:“你到前麵去看看你媽是不是真走了?”
結果貓貓跑到月茹那裏,直接出賣了爸爸,隻因那個時候月茹哭的很傷心,一邊說道:“你爸爸是真的不要我了,他從來不追我。“
貓貓說:“爸爸躲在那根電線木頭後麵呢!”
自然而然,故事又繼續上演了。
月茹讓貓貓把靜江叫來,貓貓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走到一半的途中便在地上坐下了,休息一會兒,月茹從樹後探出腦袋,揮手示意她:“去呀!”
靜江在另一邊也被搞得一頭霧水,一個勁的低聲喊道:“喂,寶貝,你幹嘛呐?”
貓貓坐在地上想心事,不理他們,想了一會兒站起來直接朝馬路當中走,可以想見,下一刻——樹後躲著的那個和電線木頭後麵的那個都異口同聲的叫起來,然後跑出來攔住貓貓。
月茹捏住貓貓的手道:“你跑到馬路上去幹什麽啊?”
靜江也凶道:“以後不可以這樣了!”
貓貓撅著嘴憋氣不說話,心裏鬱悶的要死,直道:你們兩個吵架真的是煩死了!煩死了!!!
月茹看孩子很為難的樣子,神色淒楚道:“算了吧,靜江,咱們也別吵了,你帶孩子回去吧,我去我媽那裏住兩天,我們都冷靜一下,清淨清淨吧。”
靜江道:“你走了孩子怎麽辦?孩子你帶走!”
月茹已經知道這是靜江慣用的伎倆了,說:“我不要,我帶著她怎麽走,你帶她回去。”
貓貓站在他們中間,仰頭看著他們,她在努力的分辨,到底是誰不要她。
隻見月茹表達完她的意思之後轉身就走了,方靜江正欲重複他那些老掉牙的威脅之前,貓貓已率先哭了出來,大喊:“啊——媽媽不要走!”
月茹頓住腳步,轉頭道:“你不要喊我,不要喊我!!!”
貓貓完全不理會月茹的說話,一個勁的哭喊:“媽媽——!”
月茹被她哭的心裏一陣絞痛,強自裝作沒聽見,加快了步伐,漸漸走遠。
留下方靜江牽著貓貓的手站在原地,良久,方靜江才啞著嗓子道:“你看見了吧,你媽不要你了。”
他的神色寂寥,低頭看著貓貓,心中五味雜陳,孩子的哭聲使他想到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孩子最重要了吧?所以他才一直用貓貓綁住月茹,可如今她連孩子都撇下了…
方靜江抱起貓貓,徑直回了家。
孩子哭的累了會睡著,他不會。
但他第二天還是照常去上班,就這樣日複一日,無論貓貓怎麽問,怎麽說,甚至靄芬都開口讓他去把月茹接回來,方靜江一律都當做沒聽見,他想,一個能把孩子都撇下的女人哪裏值得他去追?
他才不。
其實月茹在第二天白天靜江去上班的時候就回來看過貓貓。
貓貓可憐兮兮的說:“爸爸講你不要我了。”
月茹揉著她的腦袋說:“沒有,我怎麽可能不要你。”
可說完這句,在靜江回來之前,她又走了。
貓貓搞不懂,但她逐漸習慣了這種操作模式,一直到第十五天,也就是整整半個月,月茹終於回來了,這一次,沒有爭吵,沒有任何形式的借題發揮,月茹隻是靜靜的做著自己的事,或者抱著貓貓在沙發上玩耍。
她對於靜江的無視使得他沒來由的一腔怒火,尤其是見到她和貓貓玩的笑嘻嘻的揉抱成一團,便挑釁道:“現在知道回來啦,這個家你不是不要了嗎,女兒不是也扔了嘛!”
月茹淡淡道:“我從沒說過女兒不要。你不要跟我找架吵。”
靜江被她一語中的,隻得氣哼哼的轉向貓貓:“她不要你丟下你就走你忘記啦?”
貓貓撇了撇嘴,不做聲,嚇得低下頭來玩手指頭。
靄芬看不過去,走進來拉了靜江一把,有點生氣道:“噯,我說你不要作孽了可以吧?老婆孩子現在都好好地,你折騰什麽!”
靜江怒道:“你們都怪我,都是我不好。連你也幫她。”
靄芬歎了口氣:“我不是幫她,這日子你到底要不要過了,天天吵!”
靜江沒法忤逆母親,隻得氣哼哼的出去,當晚也沒有在家裏吃飯。
以後的日子,當然也還是吵架,有時候月茹一口氣吞著,想咽下去算了,畢竟她在上一次的離家出走中沒有得到任何好處,最後不也是灰溜溜的回來了嗎?她已經徹底的想通了,靜江有沒有她是無所謂的,他是不愛她的,雖然她是老婆,但老婆這個名字,隻是一個名字,隻是他在一堆各有瑕疵的蔬菜裏挑選出來的比較完整的,還算過得去的,能給他傳宗接代的‘東西’而已。所以她現在對他已不抱有期望,期望他會對自己有一丁點,哪怕一丁點兒淺薄的愛,她知道自己要不到,也就不乞求了吧,大家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隻要不吵,就算了。她想著。
可方靜江說話是出了名的毫不顧及他人的感受,這也是他在單位裏的一個比較顯著的問題。
大家談論到方靜江,都會說,人是好人,技術也好,就是脾氣壞的一塌糊塗。
所以月茹偶爾真的會忍不住跟他嗆聲,屆時又是一通天崩地裂的爭執,隻不過這一次月茹學乖了,她把貓貓抱走了。
抱到了白家。
她不是要愛的主動權嗎?
雖然她得不到,但沒關係,她已經找到了方法,那就是貓貓。
隻要貓貓在誰的手裏,誰就有主動權。
就像她知道貓貓在方家,她就算再不想回去聽方靜江的羞辱,她也得回去。反之亦是同理,方靜江就算再不待見自己,再不願意來白家,隻要女兒在這裏,他的血脈在這裏,他能逃得掉嗎?
月茹聰明的學會了給方靜江織一張網,一張名為親情的網。
如果你不來,就是你不要貓貓。她對方靜江如是說,“到時候你女兒哭,你自己跟她解釋去吧。”
而貓貓住在白家,其實並非不快樂。
因為有白小冬的陪伴,日子過的很快。
媽媽每天準時上班,傍晚就回來吃飯,吃完她們一起睡覺,媽媽把她夾在胸前,媽媽有軟軟的胸脯,嘿嘿,還有媽媽的呼吸,吹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的,讓她很舒服,很快就睡著了。
至於在白家睡,還是在方家睡,哪怕是在天橋底睡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媽媽在哪裏。
而當白月茹氣急把貓貓抱走之後,無論抱走多少次,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方靜江總會追到白家來。
這是必然的。
去的多了,陳菊苼自然有意見,她對於自己的女兒現在能自由的掌控她的老公這一點雖然感到很滿意,但是月茹帶著貓貓在白家一住就是十天半個月,這飯錢怎麽算?
月茹於是將自己一半的工資交給她,菊苼知道她的工資全額數是多少,拿到手點了點,冷笑了一聲道:“哼,這點錢,你們一大和一小?”
月茹皺著眉道:“你要就要,不要就拉倒。我要是把工資全給你,小方又要說了,你別再給我惹事。”
菊苼想了想也是,好壞要到了點兒,便沉默的收下了。
貓貓剛開始,也真心挺喜歡外婆的。
不管大人們之間有什麽矛盾,總歸不應該轉移到小孩頭上,這是一個人做人做起碼的修養。陳菊笙這點還可以,對貓貓從來不會太苛刻,當然了,也有白小冬在裏頭的緣故,白家的人都需要貓貓陪著冬冬玩。否則冬冬就哭。
冬冬那麽喜歡貓貓的理由大概和全天下的小朋友都一樣——小的喜歡跟著大的,崇拜大的。
然而蹊蹺的是,貓貓無論走到哪裏,玩到哪裏,都有一群小朋友跟在她屁股後頭聽她號令,月茹覺得這點可能遺傳自方靜江,是出於天生的威信。
哪怕貓貓看起來那麽乖,那麽小,一點殺傷力都沒有,竟然還能成孩子王,實在叫人不可思議。
或許也正因為此,菊苼對貓貓有種難言的怪異的心情,她總覺得貓貓是個大人。
菊苼在與貓貓相處的時候,給她一種感覺就是她似乎是在和方靜江對話,貓貓就像是一個迷你縮小版的方靜江,對此,菊苼不敢像對月茹那樣對她,想來也很好笑,她一個大人怎麽會怕一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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