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自高對開門的袁管帶道:“給幾顆胃藥給龍安平,他胃有點疼。”

袁管帶遞過提票單,點點頭,一聲不吭。

龍安平感到非常的疲累。然而,晚上的提審從二十點三十五分開始,直到早晨的五點三十五分結束。

華修明談今博古,從老子的《道德經》到希特勒的《我的奮鬥》,再到黑格爾的《哲學史講演錄》,曹雪芹的《紅樓夢》,托爾期泰的《戰爭與和平》,從羅貫中的《三國演義》到當今的《帝邦可以說‘不’!》,侃侃而談,竟不象是提審。瀟湘公子龍安平沒想到錦衣課課長華修明有如此高深的學問,直令他驚訝不已。原來錦衣衛不全是酒囊飯袋、不全是五大三粗嗬,原來錦衣衛真的是藏龍臥虎!內心天人交戰過後,現在剩下的竟然全是疲累與苦泛。

再度提審完後,龍安平回到15#監室後,一句話都說不出,那些號號們的目光竟然全是憐憫。龍安平的意識裏隻想睡。可是當他躺在通鋪上時,卻怎麽也睡不著了。龍安平隻好翻找紙和筆,將用於寫交待材料的紙鋪開,提筆給迪公主寫信。

天色已經微明,龍安平凝神靜思後,迅疾寫道:

迪公主:讓我最後叫你一聲親愛的!

無法握著你的手,遠隔千裏萬裏的你我,恐怕已無法握著彼此的手道聲‘再見’。相愛不易,生活帶給我們的竟是聚少離多。

必須要麵對慘淡的人生。我已累極了,我的心和我的雙肩業已無力承擔本應由我承擔的責任。我已感覺我的無能。生活是美好的,人生是美好的,可我卻無端把應屬於你的美好的人生、還有那飛揚的青春,剝奪得一幹二淨。我時常在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捫心自問,我的確是過於自私。

我從未想到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在想,這是不是生活給我開了一個特大的玩笑?我哭不出!我也不去想還會有什麽好的結果,我已作好了去瀚海勞改半生的思想準備。無論如何,我是不能再耽擱你的青春年華了。

前世我欠了你的情,今生我負了你的愛,翻開我們愛戀的時光,竟然除了清淚還是清淚。我極不忍心說‘分手’,然而我不得不說永遠‘再會’。

因為愛過你的愛,更因為苦過你的苦,我隻有懷著熱戀時的期望,祈願你一生幸福平安。當然,這也是我最大的心願!

我很慚愧,自我們相識到熱戀,我僅僅隻給你送了一朵紫玫瑰。我也沒再送給你什麽。我在號裏也曾為你折疊過千紙鶴,那有生命的和沒有生命的,都已成為象征,全然成為憶念。我們曾賦予過她們亮麗的生命,她們也曾寄托過我們未來的夢。我們曾經設想過藍藍的白雲天底下有我們爬滿青藤的小木屋,那小木屋中有你有我,有千紙鶴與紫玫瑰,有一串串五

彩斑斕的風鈴,搖響在靜夜中。然而,這真的成夢了,說是夢,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更惹人心酸的夢了。我也不是最

不幸的人,我反反複複的想,世界上最不幸福的人恐怕就是親愛的迪公主你了。

相戀三載餘,我們不得不朝著命運的指向讀《紅樓夢》。已是到了夢醒時分,迪公主,千萬不要怨恨我,我希望選擇堅強,可我的情感象是千紙鶴在晚風中無助而哀愁的飄零。一地的碎白,一地的沉重。

迪公主,我真的不能再耽擱你了。我是真心愛你的,正因為我愛,所以才提出分手。如果任其這般發展下去,那終將毀掉你的一生以及幸福!而所有的人都將痛斥我的自私、貪婪、殘忍、卑劣與不道德。如果沒有飛來之橫禍——無妄之災,我是絕無分手之意的!在女孩子們的眼中,我很優秀,近乎完美。可她們那裏懂得真愛!你理解了我,讀懂了我的心,也因此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當你的太陽初升時,我應毫不猶豫地從你的身邊走開!

迪公主,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寫信。我已用慧劍斬斷這千年情絲!緣非緣,我非我,苦情之戀至此應畫上休止符!

情緣若夢,我若夢,夢不再歸歡!

迪公主,我最後一次以心為你道聲祝福!

龍安平字。

寫信過後的第三天,龍安平又一次提審。他把寫給迪公主的信函交給華修明,拜托華修明一定將信函轉交給迪公主。

錦衣課課長華修明看了信後,陰沉著臉考慮了一會兒,終是答應將信轉寄給迪公主。

淵深似海誰作岸?風波乍起月色寒;

一進觀音慈航渡,覺者迷者皆超然。

逍逸先生範無雙緊緊盯著《天下快訊》A4版那則龍安平被捕的消息,好一陣子發呆。他燃上一支煙,吸著。手中的香煙飄著嫋嫋娜娜的霧氣,在潮潤的空氣中彌散開來。摁滅煙頭,又點燃。點燃,又摁滅。一連幾許如是。

“要不要告訴仙子呢?”範無雙自問道。他在想,北國仙子上官靜雲聽到瀟湘公子龍安平被捕的消息,會咋樣呢?這的確不是一個太好的消息。他在想,一旦上官靜雲聽到這不是很好的消息,輕則要昏迷、重則要尋死覓活。雖說上官靜雲對自己也有幾分心動,然則她對龍安平還不能徹底的忘情。這得有一個過程,愛的熱度必須先由零度過度至沸點,否則,上官靜雲對他的愛遠是一個未知數。還是得要找個機會,遲早她會知道龍安平被捕的消息的。

範無雙拿著含著晶瑩露珠的藍色妖姬,緩步走向上官靜雲的財會室。

“阿雲,你的範總給你送花來了……”會計小姐一番嘻笑,便又自顧自地埋頭理賬。

上官靜雲聞聲回頭一看,範無雙已立在自己的身後,手中的藍色妖姬含著月華般的笑魅,而範無雙則笑得有點牽強,整個兒有些不太自然。她立即猜想到,範無雙一定有什麽事兒發生過。隻是她不好問,也不便問。在他的麵前,她是羞澀的、不如說羞怯來得更好更為恰切一些。

“GoodMorn

ing,仙子。”範無雙把藍色妖姬遞給上官靜雲,上官靜雲微微一笑,接過花,把花插進花瓶,那花便映著她那爿羞怯的紅雲。

“範總,你好……”此次上官靜雲夠大膽的,會說話的美目便盯著範無雙,一秒、二秒、三秒……足足有一分鍾之久。

“我早上洗了臉,沒塗脂抹粉,仙子。怎麽啦,我臉上是不是長出了別的什麽東西?你再仔細瞧瞧,我可沒長出第三隻眼,是不是,仙子?”範無雙抑壓著自己的情感,話中故意流露著調侃,隻是過於別扭。

上官靜雲把目光投向窗外,看著絡繹不絕的小車子在鼻尖下奔馳而過,輕柔地說道:“無雙,你有心事……”,上官靜雲奪口而出。“無雙”則是她第一次這般叫。在很多時候,她循規蹈矩的叫他“範總”亦或“範先生”。

範無雙的眉毛微微一挑,笑道,“好好的,能有啥心事。哦,仙子,綠島夜總會今晚有一場別開生麵的舞會,已邀請了我,我想帶你一同去瀟灑、瀟灑。”範無雙的心裏在說,“小女子,你真厲害!”

“合適嗎?”上官靜雲反問道,美目又向範無雙掃視了一眼,心在說,“他一定有心事,他是拿這話作掩飾的。得找機會問問他。”

“合適的。我不帶你去帶誰去?!”範無雙的笑意更加勉強了,他的心裏也怪不好受的。畢竟,龍安平與自己的交情非同泛泛。凡從號子裏出來的號友,見麵時總是格外親切,更何況龍安平和自己有著更深一層的情義。範無雙對龍安平的為人極為稱道,心情難受也就在所難免。

“範總,怎不帶我去?”會計小姐狡笑道。

“嗬嗬,叫你男友帶你去!”範無雙一口回應道。

上官靜雲不再吱聲,遊離的目光從窗外緩緩收回,那柔柔的目光忽而就投向了藍色妖姬。那露珠還在,晶瑩欲滴,在向她悄悄訴說著什麽。

聽到皮鞋聲遠去,上官靜雲知道範無雙已下樓去了。她心裏歎喟道:“無雙不易呀,仙雲飛大酒店也不易嗬!”

“範總對你好好哦!”會計小姐極為羨慕道。

“是嗎?我可看不出來……”上官靜雲的臉刹那變得通紅,一副嬌憨媚態。

合上賬簿,會計小姐笑道:“阿雲,你對範總怎的不冷不熱?範總的人那樣好,你嫁給範總得了!”

“要嫁你嫁!”上官靜雲嗔怒道。

“阿雲,咱沒那個福份,這一輩子我可修不來總經理夫人之福!”會計小姐依舊嘻笑道。

“貧嘴……”上官靜雲的聲音小了下去……

忙活了一天的人們,最好的去處莫過於夜總會、歌舞廳、迪吧以及音樂茶座。瓊港成了熱情的海洋。開發熱、投資熱、亞熱帶潮濕的熱流、人們對金錢與財富的熱切渴望及五體投地般的崇拜和擁有男男女女情感潮的熾熱,匯聚成瓊港特有的黃金般的熱潮。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