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這是一處安靜而肅穆的地方,尤其是在下著雨的天氣裏,這裏根本看不見人的影子。

米翛沒有撐傘。她走過一座座的墓碑,然後在某一塊墓碑前停住了腳步。她知道自己很狼狽,也知道在這樣的天氣裏很少會有人來這裏,更何況是濕淋淋地來到這裏。她腦海裏還在想著她跟司機說了這個地址後司機的表情,那麽驚慌,差點就出了車禍。

他怕什麽,我又不是鬼,有那麽嚇人麽

蹲下身,米翛伸出手指想撫摸墓碑上的照片,可是手伸到一半的時候指尖開始輕微顫抖,動作隨之停下來。米翛握住輕微顫抖的指尖,輕輕地哭起來,漸漸地聲音變大。

靠著墓碑坐著,米翛輕輕地說:“爸爸,媽媽,翛兒好難過好痛苦,你們安慰我好不好。翛兒……好想你們。”

“哥哥……爸爸,媽媽,哥哥不要翛兒了。這一次翛兒沒有使壞,翛兒說的是真話,哥哥不要翛兒了。翛兒沒有人疼愛了。”

“哥哥他……爸爸,媽媽,哥哥愛上了別的女孩就不愛翛兒了。可是,可是翛兒想要哥哥的疼愛。我想要有人愛。”臉貼著墓碑上的照片,米翛停止了哭泣。她閉著眼,像是已經安然入睡。

米翛並沒有睡著,她想起那個下雨的下午,她回到家後想起米肄早上出門的時候沒有帶傘,於是立即拿了傘到米肄打工的地方給他送傘。

如果,如果那天她沒有去給米肄送傘多好。後來米翛總是這樣想。她想:如果那天沒有去給米肄送傘,她就不會看到米肄在沒有人的道路上吻白謹薇;如果她沒有去給米肄送傘,她就不會知道米肄心裏愛著的人還有一個;如果她沒有去給米肄送傘,那麽那之後的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

如果沒有那件事,她不會因為想找個人代替米肄愛她而去跟傅伯頤告白,不會因為傅伯頤拒絕她而找人去打傅伯頤,那麽嚴瑞修就不會因為她的事而受處分,而之後也就不會發生她打嚴瑞修的事情。還有很多的事也不會發生。

可是,那天她去給米肄送傘了,於是她不再是那個傲氣淩人的米翛,而是成了一個脆弱得不堪重擊的米翛。

“媽媽,翛兒沒有無理取鬧。”

是的,那一次的米翛沒有無理取鬧,也沒有任性。她沒有在當時就衝上去給白謹薇一巴掌,而是轉身,收起了傘一路淋著雨回去,然後利用生病的時間反複思考,決定給米肄一個機會。她想:如果哥哥願意為了我和白謹薇分手,我就會原諒他沒有跟我說就愛上別人,也不會阻止他和白謹薇在一起。隻是,米肄讓他失望了。他那麽為難,表情那麽痛苦,米翛隻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說不出口。

“媽媽,翛兒不想離開哥哥,翛兒想和哥哥一直在一起。你說過的,翛兒要永遠和哥哥相親相愛。”

米翛本來都決定了離開,可是她舍不得唯一的親人,又給了米肄一次機會。第二次,當米翛滿懷希望等著米肄來哄哄她的時候米肄卻說“翛兒,哥哥是真的很喜歡她。你不要一直任性好不好你這麽大了,應該明白愛情和友情的區別。”是,她是明白愛情和親情的區別,可是明白又怎麽樣,他為了不傷害白謹薇而忍心傷害已經被他傷害了的她。

為什麽要那麽坦白呢,騙騙我都不願意麽,一定要那麽認真

可是,就算是這樣,米翛還是不願意相信白謹薇對米肄來說那麽重要,於是她坐在路邊等,等他來找她。隻是,她在路邊吹了一夜的冷風,等了他一夜,他卻始終沒有來,於是米翛知道,米翛對米肄來說原來沒有米翛自己想的那麽重要。

愛情真的那麽重要麽,為了愛情,他可以傷害親情她和他十幾年的血緣之親和兩年的相依為命抵不過他和白謹薇短短兩年的從陌生到相愛

“爸爸,翛兒真的不想離開哥哥。翛兒沒有了爸爸媽媽,大家都說我是孤兒。可是我還有哥哥啊!如果……如果連哥哥也沒有了的話,翛兒就真的成了孤兒了。翛兒不想做孤兒,翛兒想要有人疼,想要有人愛。翛兒想要親人。”米翛輕聲地抽泣起來。此時的她,是兩年前的那個米翛,因為一直被捧在掌心裏疼愛,所以脆弱得像一個小孩,受不得一點兒的傷害。而一旦受了傷害,除了哭泣完全不知道該怎麽保護自己,更不知道要怎麽樣讓自己好起來。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生翛兒的氣好不好,不要氣翛兒離開了哥哥。翛兒隻是想要去找一個會疼愛翛兒的人。你們也不必擔心,翛兒長大了,懂得照顧自己的。翛兒沒有了哥哥一樣可以活下去的。”米翛又哭了一會兒,然後她站起來,低著頭笑了一下:“爸爸媽媽,翛兒以後再來看你們哦!”轉身,米翛用濕淋淋的袖子擦了下臉,像是要把混在雨水裏的淚水擦幹淨似的,然後她離開了墓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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