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米肄從墓園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自父母去世後,他每每遇到無法解決的事情,或者極其難過的時候就會到墓園裏來,安靜地在父母的墓前待一個下午,就像父母還陪在自己身邊。然後,在離開墓園的時候他又是那個堅強的米肄了。
離開時的路上,那些枯黃的落葉被夕陽溫暖的光芒照耀著,仿佛鍍了層金,看起來竟也很美麗,於是原本因為過於靜謐而顯得陰冷的墓園因這景色,也多了點溫暖的色彩。米肄慢慢地走著,他不急於回家,甚至害怕回家。依他對米翛的了解,她是不會主動回家的,所以回去也隻是讓自己又再出來。
出了墓園,米肄看見了白謹薇,她好像等了很久,臉上有著明顯的擔憂,似乎是想進去找他又怕他出來以致錯過了,因此有些焦急。米肄看著有些感動,在白謹薇看到自己而欣喜地走上來的時候也快步朝她走去。
“米肄,你總算出來了。”白謹薇鬆了口氣,米肄在墓園待了一個下午,她不禁擔心米肄是不是暈倒在了裏麵。
“謹薇……”米肄發現自己一時無言了。他看著她,知道她對自己究竟有多好,可越是知道,他心裏就越是難過,因為自己一直辜負她,還總是傷害她。
白謹薇不由分說將手撫上米肄的額頭,還是很高的溫度,原本白玉般溫潤的臉上泛起可愛的粉色,雖然他看起來很好,沒有半點異樣,但熟悉他的白謹薇怎麽會不明白他是在偽裝。他不過是不想讓自己為他擔心而已。
這個人,總是顧及著別人,卻習慣性地忽略了自己。
“米肄,我們還是去醫院吧!”白謹薇乞求般地看著米肄。
米肄不忍去看她的眼睛。他偏過頭看向地麵,近乎固執地說:“我想回家。你放心,我沒事的,再說,我自己也可以照顧自己的,所以你別擔心。”其實他隻是想去找米翛。
“那我送你回家吧。”白謹薇很擔心,擔心他所謂的自己照顧自己隻是騙她,也許兩人一分開,米肄就滿世界地找米翛去了。
米肄知道白謹薇在擔心什麽,可他實在太擔心米翛,所以想拒絕。但看著白謹薇那副隻差沒在臉上寫著“我很擔心”的樣子,他隻好說:“好吧。”
兩人便一起坐車回去。米肄心裏想著米翛,打算下了車就讓白謹薇回去,但想到她一個女孩子,而且前幾天看新聞時知道最近有個在逃的強奸犯,終究有些不放心,想先送她回去。
下了車,話還沒說出口,米肄因為生病而乏力的身體差點摔倒,這讓白謹薇很不放心,拒絕了米肄送自己回家的提議,說什麽也要把米肄送到家裏才肯走,米肄無奈,隻好讓她扶著自己回家,而且,他是真的撐不住了。
“米肄,我給你講笑話聽吧。”白謹薇想轉移米肄的注意力,不讓他一直想著米翛的事情。
“米肄,我給你講笑話聽吧。”白謹薇想轉移米肄的注意力,不讓他一直想著米翛的事情。
“謹薇也會講笑話?我怎麽不知道?”米肄淡淡地笑,他明白她的用心。
“那是因為你把一顆心全放在米翛身上了。”
“對不起。”米肄知道自己不夠關心白謹薇,對她冷淡,可是沒有辦法,米翛幾乎占據了他全部的心思。
白謹薇知道自己說錯話說,於是笑著說:“我又不是怪你,我隻是陳訴事實。”
米肄淡笑,不知道該說什麽。
“哎,你要不要聽講笑話?”白謹薇裝作生氣的樣子的看著米肄。
“要。”
“那你聽好啦。”白謹薇說:“一個糖,在北極走著走著,覺得他好冷,——於是就變成了冰糖。”
米肄忍俊不禁:“謹薇,你確定你講的是笑話,而不是冷笑話?”
“冷笑話也是笑話啊。”白謹薇微怒:“你笑話我。”
“我不是笑話你,我是覺得你講的笑話好笑。”米肄是不可能會承認自己是在笑白謹薇的,因為他覺得一臉正經地講著冷笑話的白謹薇要更有趣一些。
“你明明就是在笑我。”看他那個樣子就像。
“冤枉啊,我真的沒有。”米肄佯裝生氣的白謹薇少了平日裏的溫婉,多了幾分可愛和活潑。
“好吧,那我就相信你,反正我隻是想要你開心。”不管是笑話好笑也好,還是笑話她,白謹薇覺得,米肄笑了就好。
米肄忽然停下來,認真地看著白謹薇,動情地說:“謝謝你,謹薇,真的。我想換做別人,她一定早就受不了我了。”
白謹薇主動地抱住米肄,頭枕在他的肩上說:“那一定是那個人不是真心喜歡你。如果是真的喜歡,她會理解你,包容你,會想為你排憂解難,而不是在你傷心難過的時候還給你添加麻煩。”
“謹薇……”米肄也抱住白謹薇,他很想說些什麽,可是他覺得,此刻什麽話都是多餘。
打開門,米肄伸手去開燈的時候發現燈是開著的。他幾天沒注意家裏的情況了,因此以為是自己忘了關燈,便也沒有在意。
“現在我安全到家了。你可以不用再擔心了吧?”米肄故意說得很輕鬆,還帶了點玩笑的意味,目的隻是想讓白謹薇放心,不那麽擔心他。
“可你還沒吃藥呢。”白謹薇從自己的包裏拿出醫生開的藥全都放到茶幾上,再走到米肄麵前,把米肄按到沙發上,很認真地說:“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擔心,可是至少讓我看到你吃完藥了再趕我走,然後你好好地睡一覺。米肄,我也知道我一走你就會去找米翛,可我求你,聽我一次好不好,今晚好好休息一晚,就休息一個晚上,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我叫上我所有的朋友幫你。”
米肄看著白謹薇,發現她的眼睛裏有湧動的淚水,心裏一痛,於是點了點頭:“好。”
白謹薇便笑了,從茶幾上拿起水杯說:“現在你坐著,我去給你倒杯熱水來,你吃完藥了我立即就走,不打擾你休息。”說完轉身朝廚房走去。
沒走幾步,白謹薇就看見了偏廳裏的餐桌上擺著的幾道菜。她又擔心起來:“米肄,桌上的菜是你做的?怎麽沒有動過的痕跡?你多久沒吃飯了?”
“呃?”米肄一時沒明白白謹薇的話,他疑惑地看著她。
白謹薇指了指餐桌,忽然想起來,自己因為太擔心米肄,所以直接從墓園回了米肄家,兩人都還沒有吃飯呢。她於是問他:“你家裏還有菜沒?你從昨天昏迷一直到現在,什麽都還沒吃呢,一定餓了吧,我……”她還想往下說,可她看見米肄忽然站了起來。
“翛兒,是翛兒!”米肄快步走到餐桌前,激動地說:“翛兒回來了!”然後他跑去開米翛房間的門,隻是,當手握住門把手的時候,他沒有立即打開,而是在猶豫,握住門把手的手指一根根收緊。
白謹薇本來也因為米肄那麽興奮而高興著,可當她看到米肄猶豫著不開門的時候卻變得緊張起來,然後她捂住嘴,怕眼裏流出來的淚會帶出喉嚨裏的哽咽。看著米肄僵硬的背影,以及腿側那隻悄悄握緊了的手,她甚至覺得,米肄也和她一樣,臉上是終於忍不住了的淚水。她很想對他說:“米肄,別開門了,米翛不在。”可是,那樣近乎殘忍的話她怎麽說的出口。
米肄並沒有猶豫多久。他輕輕地轉動門把手,再輕輕推開門,仿佛門裏的那邊有人睡著了,怕吵醒她似的。隻是,房間裏空****的,房間裏的東西跟前天米翛離開是一樣。隻是,**多出來的幾件衣服證明米翛確實回來過。
米肄看著那衣服,心裏痛得窒息,以為自己會痛暈過去,可是,他的耐痛能力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
“米肄……”白謹薇在他身後站了很久還是決定出聲,隻是,她不知道她可以說什麽,任何安慰的語言在此刻似乎都那麽蒼白無力。
米肄沉迷良久後很平靜地說:“我要去找她,我一定要找到她。”那種平靜,卻有種比暴風驟雨更厲害的力量。
“好,我幫你一起找。”除了這一句話,白謹薇再也沒有別的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