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若不離幸福不棄

十月的夜晚已經有了涼意，從打開的車窗裏吹進來的風讓人覺得涼意更甚，然而，最涼的是心。那慢慢滲人骨髓裏的冰冷寒意從頭直竄到腳底，就是身處冰天雪地裏也沒有這般透徹心骨的冷。

莫凡想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不斷發抖的米翛身上，可他一動，米翛立即就更緊地抱住他。那樣緊的擁抱，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樣，而她眼裏的驚慌和害怕那麽深刻，深刻得讓莫凡不敢去看。

明明隻隔了一天一夜，米翛卻已經判若兩人。莫凡想起昨天下午被她照顧時她帶一點霸道的可愛樣子，想起上午她給自己打電話時她關心自己心疼自己的語氣，心裏既溫暖又痛苦。兩種極端的情緒，就像冰與火的煎熬，他溫柔地開口喚她：“米翛，別怕，沒事了。”

米翛卻仿若未聞的仍緊緊抱著他。

將自己的外套蓋在米翛身上，年輕的警察皺著眉說：“她的情況看起來非常不好。”然後歎了口氣：“現在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真差。我看每個學校都有必要開設心理健康課程。”

莫凡笑笑，不知道該說什麽，但他直覺地認為米翛不是因為這件事而心裏崩潰的。他想起米翛昨天跟今天對他說過的話，思索後得到一個答案：“也許，對她造成嚴重打擊的並不是這件事，而是……她唯一深愛的人離開她了吧，這件事隻是引線吧。”

“失戀了啊。”警察歎息般地說，然後看一眼呆滯的米翛，心裏泛起漣漪：“我也失戀了呢。”

“啊？”莫凡呆掉，愕然地看著笑得悲傷的年輕男子，心裏想：怎麽最近走哪兒都碰到失戀的人啊？

看著呆滯的莫凡，年輕的警察收起臉上的悲傷，笑著說：“別不相信啊，警察也會失戀的啊。”然後打開車門，自己先跳了下去，“警察局到了。”

莫凡於是拍了拍米翛的肩膀，盡量溫柔的說：“米翛，我們下車了。”

米翛抬起頭看著莫凡，似乎在確定他是否是安全的一樣，然後點了點頭，放開了莫凡，莫凡便下了車，然後站在車門口等米翛。

米翛又看著莫凡，然後看著莫凡的周圍，她害怕似的往車裏挪了一點，然後又慢慢抬起頭去看莫凡，莫凡於是對她露出溫和的笑。米翛猶豫了很久才慢慢地從車裏把頭探出車外，再然後是身子，最後整個人都出來車子，那樣緩慢地過程，讓人不由地想起剛啄破蛋殼的小雞，特別地需要小心照顧精心嗬護。

莫凡牽著米翛的手，把她帶進了警察局。他們坐在問訊室裏，等待著警察來做筆錄。

米翛一坐下來就雙手抱著膝蓋，把頭埋進了膝蓋裏。莫凡看著米翛，覺得以米翛現在的這種精神狀態，若逼著她再去想一遍事發狀況，說不定會崩潰的。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莫凡忽然站起來，把旁邊安靜得如同空氣的米翛嚇了一跳。他於是彎下腰對米翛說：“別怕，我不會讓他們逼你再去想發生的事的，誰都不能逼你，所以你放心地忘記吧，最好忘得幹幹淨淨徹徹底底。”說完他又笑起來，“昨天都是你在照顧我，我也終於可以照顧你了。米翛，這樣我們就更像朋友了吧。”

米翛隻是看著他，目光空洞。

很快有兩個警察走進來，在他們對麵坐下。米翛依舊保持著抱膝的姿勢，隻是抬起來的臉上滿是戒備，就像已經豎起了全身的刺準備戰鬥的刺蝟。

“對不起，米翛不能接受你們的提問。“莫凡搶在他們的前麵開了口。他第一次這麽大膽，而且還是在警察局裏麵對警察的時候，所以身體不由地緊繃，雙手緊張地握緊，但縱使害怕，保護米翛不再受刺激的想法遠勝過一切。

兩個警察都把目光看向米翛，然後其中一個開了口：“以她現在的精神狀況確實不適合再去刺激她，要不這樣，你把你知道的說一下，我們也好結案。”

莫凡放鬆下來，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好。”於是接下來講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情況，警察做好記錄，然後問：“你能把她送回家嗎？我們還要去審問那兩個犯罪嫌疑人。”

“嗯，好，我會送她回家的。”然後又柔聲對米翛說：“我們可以走了，米翛。”

出了警察局，莫凡把自己的外套披在米翛的身上，然後站在街邊攔出租車。兩人上了車後，司機問去哪兒，莫凡才想起來他根本不知道米翛的家在哪裏，於是他問米翛：“你家在哪兒？”

米翛的目光忽然變得很悲傷，眼睛裏甚至有淚水湧出來。莫凡看著米翛哭了立即手足無措起來：“你別哭啊，你別哭啊，米翛。我隻是問你家的地址，我好送你回家啊。”

“我沒有家，哥哥不要我了。我沒有家了，我沒有可以去的地方。”米翛又把自己抱住，頭埋在膝蓋裏哭起來，像是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起初隻是低聲的啜泣，後來終於大哭起來。

莫凡由剛開始的手足無措到後來慢慢放下心來。他想：哭出來就好了，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難過和悲傷一起哭出來。然後他對司機說：“抱歉了，朋友心情不好。”然後說了自己的住址。

不是太長的一段路程，但一路上米翛都在哭泣，直到後來下了車，也還在低聲嗚咽。莫凡把米翛帶回自己租的小房子裏，本想讓她躺到**去睡一覺，可想到那是他的床，怕米翛睡著會不舒服，於是換上新的被子和床單，然後不好意思地對米翛說：“雖然床很小，也不柔軟，但我沒有更好的地方讓你睡了。”

米翛什麽也沒說，隻是聽莫凡的話上了床睡覺，莫凡替她蓋好被子，掖好被角，又去滿屋子地找藥箱，然後替米翛擦藥，消腫，最後看著燈光下米翛眼角殘留的淚水，輕聲說：“我不知道在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多少痛苦的事情，也不知道為什麽隻隔了一個晚上，你就判若兩人，但是，米翛一定要很快好起來啊，我想看到米翛微笑的樣子，是真正的微笑，不是裝出來的。”

“謝謝你。”轉身的時候似乎聽到了米翛說了話，可回頭看，米翛卻是閉著眼睛的，莫凡於是微笑，同時在心裏說：米翛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你看，莫凡都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