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寧為玉碎 第九章

“少主,主人讓您盡快動手,他說他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一身黑衣,頭帶風力帽,一口不流利的漢語,帶著濃濃的異域味道。

“我知道了,回去告訴主人,近期必有好消息傳到。”隱沒在黑暗中的身影,輪廓模糊,讓人看不清他的容貌,利落幹練的夜行衣,包裹出精瘦的身型。

“少主,一切小心。”

黑暗中的身影微微點頭,揮手讓黑衣人離開,輕飄的身影,在黑衣人離開後,向相反方向掠去,輕盈詭異的身手,世間少見。

夜,黑如墨,模糊了人的視覺,卻遮擋不了心的窗戶。

墨白一路急奔,心裏唯一的念頭便是要問個清楚,他不想就這樣蒙在鼓裏,當個被北冥獨尊戲弄的傻瓜,就算知道真相難逃一死,他也要死得明白。

悠揚的琴聲,潺潺如流水,在靜夜中格外的淡遠幽緩,墨白越過牆簷,飛身來到琴台下,四目相對,平靜的眸子閃著喜悅的光輝。

“墨”低輕的聲音,驚喜的表情,一點兒破綻都沒有,墨白覺得自己真的該佩服他。“你怎麽了?”感覺墨白眼裏的怨恨,北冥獨尊起身走下琴台。

冰涼纖細的手指搭上墨白的手腕。

墨白抽回胳膊,甩開北冥獨尊的手,一雙眼死死的盯著北冥獨尊。

月眉輕皺,北冥獨尊任由墨白瞪視,“為什麽這樣看我?”

“為什麽殺我大哥?”望進北冥獨尊的眼底,墨白等他回答。

“你大哥?”聲音沒有太大起伏,北冥獨尊堆砌在一起的眉頭,擰成疙瘩,“你大哥怎麽了?”

“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為什麽不敢承認是你殺了墨青?為什麽要這樣的玩弄我,看我一點一點的陷進你的圈套很好玩兒嗎?”一連串的問,一聲高過一聲,墨白痛心疾首的看著北冥獨尊,“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靜靜的接受墨白的質問,北冥獨尊眼色轉濃,深邃幽沉的眸子直直的凝視墨白。

“我沒有”簡單的三個字,帶著不容察覺的傷感。

“是我親耳聽到的,你還想狡辯?”墨白認為北冥獨尊一定懷有別的目的,所以不肯說實話。

“你聽到?”眼神流轉,北冥獨尊望進墨白眼底,“在哪裏?”

“雪峰頂,你和殘陽的對話,我都聽見了。”

北冥獨尊直直的看著墨白,久久不語,墨白看不懂北冥獨尊的眼神,隻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很不舒服。

忽的一笑,北冥獨尊笑的張狂,笑的不能自已,空洞的笑聲在寂靜的夜裏回**,久久不散。

“你要報仇嗎?”嘴角掛著笑,北冥獨尊問的風輕雲淡,事不關己似的。

要報仇嗎?墨白從來沒有想過要報仇,從獲知一切,墨白陷入解不開的怨憤中,報仇卻從沒有思考過。

要報仇嗎?對上那含笑的眸子,墨白覺得自己被耍的徹底,心中燃起的怒火,無法熄滅。

對上墨白怒紅的眼,北冥獨尊嘴角的弧度放大,自然的抽出墨白腰間的是非劍,捏著劍尖將劍柄遞到墨白麵前。

握著寶劍,劍尖的一端正對北冥獨尊的心口,墨白的視線從劍尖移到北冥獨尊平靜的麵容,又回到劍尖兒,隻要一用力就可以結束一切。

為什麽手在顫抖?墨白看著抖動的劍身,就是無法讓它向前分毫。

北冥獨尊平靜的神態,完全沒有生死一線的緊張,墨白不明白他何以這樣鎮靜,難道認準了他下不去手嗎?

懊惱自己的軟弱,更氣憤北冥獨尊的篤定沉穩,不由得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夜色看不見血滴飛濺,越來越濃的血腥味,觸動了墨白神經,北冥獨尊的麵容依舊平靜,沒有一點兒痛楚。

猛的抽出劍身,使得北冥獨尊的身體晃了晃,一道身影突的出現在北冥獨尊身旁,同時,數條黑影將提劍的墨白包圍起來。

“將他拿下”殘陽點了北冥獨尊身上的幾處穴道,伸手扶住他的身體,陰冷的聲音命令。

“放他走”筆直站立的北冥獨尊,殘陽的話出口後命令。

“你”殘陽氣惱的瞪著北冥獨尊,而北冥獨尊卻一意孤行的重複了邊,“放他走”

聲音不大,卻沒有人敢違背,圍住墨白的冥王城護衛,整齊的讓出一道缺口,墨白以為自己此次一定沒命回去,而眼前的情況,讓他的頭腦完全不能正常運轉,下意識的看向一邊,北冥獨尊同樣在看著他,眼中的情緒是墨白不熟悉的。

“走”氣息有些微弱,顯然傷的不輕,而北冥獨尊固執的站直身體,沒有接受殘陽的攙扶。

收回視線,墨白飛身翻出牆壁,消失在黑夜中。

“我該說你什麽好?”歎息的看著北冥獨尊,殘陽的眼睛裏滿是心疼。

“什麽都不要說吧”將身體靠向殘陽,北冥獨尊將自己完全交給殘陽。

“為什麽不解釋?如果他真的一劍刺下去,你就真的成了冥王爺,你知不知道?”抱起北冥獨尊,殘陽心有餘悸的說。

沒有信任的愛情,讓人心裏交悴。

“陽,你會替我治理好冥王城,我就…”

“你就什麽,我告訴你,北冥獨尊,不要指望我打理你的爛攤子,你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你要守護什麽不關我的事,你若是有個什麽,我一定撇下這裏,自己逍遙去。”威脅的話說的擲地有聲,北冥獨尊卻無聲的笑笑。

“不要笑,我說的都是真的”

睜開眼,對上殘陽興事眈眈的目光,“明天的認祖儀式,照常舉行。”

殘陽氣憤的瞪著懷裏的人,恨不能咬斷他的脖子,“現在這個接骨眼兒上,你還有心想這件事。”

從齒縫裏吐出聲音,殘陽火大的將北冥獨尊扔到**。

“恩”撤動傷口的痛,讓北冥獨尊不由得悶哼一聲,“你終究是北冥家的人。”

殘陽怒及反笑,“那也要看我願意不願意姓那個破姓。”

說完,不管北冥獨尊死活,殘陽大步走出北冥獨尊的寢殿。

“好好保護他”對著空氣命令,北冥獨尊緩緩合上眼睛。

從心底升起的疲累,將北冥獨尊湮沒。

愛得累了,傷的透了,掏空了心換來的竟是被懷疑,人有多少顆心能夠經得起被傷害?如此愛著,為什麽他卻不相信他,為什麽可以輕易的懷疑他?

盯著伴隨自己多年的寶劍,劍尖兒處,半劄長的血液已經幹涸變黑。

“幹嘛盯著劍看個不停啊?”三月同樣看著寶劍,像在研究什麽,“這是非劍果然是柄好劍啊”

湛亮明晃的劍身,淒厲威嚴的劍鋒,簡單大方的手柄,隱忍散發的正氣,讓人不能不讚美。

寶劍歸鞘,墨白默默的將劍掛到床邊,身體直直的往**倒去,一張俊容在眼前放大,墨白迎視著三月打量的目光。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你像變了個人一樣?”三月一臉嚴肅的看著墨白,“是跟他有關吧?可以和我說說嗎?”

積壓在心裏的沉悶在三月關切的目光下,慢慢發酵,墨白眼神複雜,不知從何說起。

將墨白複雜的表情盡收眼底,三月以為墨白是不信任自己,所以難以起口,“從冥王城回來,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看來是我自做多情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眼裏湧起傷痛,墨白使勁眨了下眼,“他要了我大哥,還要滅了客棧裏的所有人”

聽了墨白的話,三月一臉的深思,眉頭緊蹙,“你怎麽知道的?”

“是我親耳聽到的。”聲音裏盡是被欺騙的苦澀,墨白敦厚的麵容呈現出少有的痛苦。

“你聽到的,在哪裏?”三月神情冷靜,眼裏盡是懷疑。

“在雪峰頂的一處桃圓裏,他們以為那裏很隱蔽,所以說話沒有顧忌,卻被我聽到。”墨白甚至有欺騙自己、麻醉自己的衝動,可是被欺騙耍弄的事實,讓他的心,痛得無以複加。

“你親耳聽到他和誰說話?”三月覺得哪裏不對勁,卻有說不出這種不對勁的感覺是為什麽。

“冥王城總使殘陽,他最信任的人。”

“他們的武功修為應該不會感覺不到有人靠近吧”三月雖沒有親眼見識過兩人的武功,江湖上的傳言雖不能全信,但冥王的武功,讓人畏懼不是沒有原因的。

三月的話讓墨白混沌的腦海突然閃過一道光亮,不由得坐起身子。

“你沒有親口像他求證嗎?”三月看著陷入沉思的墨白,見他點了點頭,“他怎麽說?”

“他沒有”說完,墨白又補充說,“他說他沒有”

“隻這樣?”三月眼裏盡是不敢置信,轉眼間似乎又明白了什麽,眼神變得暗淡、哀傷。

“恩”說著,站起身,走向門口。

看著墨白急匆匆離開的背影,三月臉上的沉穩卸下,剩下清晰的憂傷。

已經沒有機會了,沒有開始卻已經結束,為什麽不是我最先遇上你?如果是我最上找到你,我一定不會懷疑你,一定會好好珍惜你,不讓你受一點兒傷。

北冥,為什麽不給我機會?為什麽不讓我進冥王城找你?為什麽不肯見我?

“柳少主,盟主請你去”門外人的輕喚,打斷了三月的思緒,三月起身開門,一臉的沉穩謹慎,門口,站著一名少林弟子。

“什麽事?”

“貧僧也不清楚,隻是各派的掌門和首席弟子都被叫到盟主房裏了,柳少主也趕快去吧”

三月心中疑惑,邁步走上樓,往墨南風的房間走去。

“站住,總使有令:墨白不得進入冥王城”冥王城守衛擋在墨白麵前,阻止他跨進冥王城範圍。

“我要見北冥獨尊”墨白沒有前進,冥王城裏到處是機關,暗卡,沒有事先關閉機關很難有人能夠完好的進入到冥王殿,這也是江湖人有來無回的原因。

“主上不見客”侍衛語氣裏沒有一點兒轉圜的餘地。

“請你幫我轉告他”忽略掉侍衛不友善的目光,墨白語氣誠懇,“我在雪峰頂等他有話要對他說。”

“我會轉達,請回”擺了個送客的手勢,侍衛語氣並沒有敷衍的味道,墨白在冥王城的地位是北冥獨尊默許承認的,即使殘陽有令不讓他跨進冥王城,但,北冥獨尊並沒有下命令,所以侍衛們雖然怪墨白傷了主子,卻不敢不把他的話轉達給北冥獨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