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顧正城出現這種狀況,對顧天煦一家來說悲慘至極,但對顧立城和顧傾城來說,卻算不上什麽壞事。尤其顧立城,終於可以漁翁得利了,說不定那個代董事長。還真能就此把“代”字去掉,直接轉正了。

親情,在這種家庭裏,向來淡薄的很,尤其三人還是同父異母。所有的安詳平和,隻不過是表麵現象而已。

我站在病房一角。看著顧傾城和顧立城一臉同情的走到顧天煦麵前,言辭懇切的安慰著顧天煦。

兩人說了許多話,顧天煦情緒才算稍微穩定了些。

他徑直走到病床前,坐到顧正城身邊,拉起他的一隻手,眼神呆愣愣的盯著他的臉,沉默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病房裏突然安靜了下來,隻有張氏偶爾傳來一兩聲哽咽聲。顧媛媛則全程沉默不語,表情沉痛,時不時的幫她媽媽擦一下眼淚。那個李蕊今天很識趣的沒出現在病房裏。

顧天煦的手機突然響了,在這寂靜的房間裏顯得尤其刺耳。

他急忙接了起來,聽了大約一分鍾後,聲音猛然提高了幾分,斥責道:“什麽?跑了?你們幾個人看一個人,竟然還讓他跑了?一群飯桶!還不快給我去找!找不到人,不要回來見我!”說完就把電話掛了,一下子把手機摔到了地上。

手機落地的碎裂聲嚇了我一跳。

顧天煦卻目光狐疑的掃了眼顧傾城和顧立城,見兩人麵色均無異常後,他的語氣又恢複正常的說道:“二叔,小叔。你們都挺忙的,就不用在我爸這兒守著了。反正他這病一天兩天的也好不起來。你們先回公司吧。”

顧傾城和顧立城聞言點了點頭,分別走到顧正城床邊,對他說:“大哥,你好好休息,我們先回公司了。”

顧正城表情依然呆滯,嘴唇微張“嗯嗯啊啊”了幾聲,聽不懂是什麽意思,顧立城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先走一步了。

顧傾城則示意我跟他出去,我們兩人去了我媽的病房。

我把門關嚴後,看了看房間裏沒人,就開口問他:“顧正城方才那個樣子是不是故意在裝瘋賣傻?好好的人,怎麽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可惜。”說到後麵我連連搖頭惋惜。

顧傾城說:“看情形應該不像,據我了解,腦內出現淤血,很容易有這種後遺症。第一次清除幹淨後,半個月內都是危險期。沒想到大哥精明一世,最後竟然毀在了兩個女人手上。他的主刀醫師我認識,回頭讓程助理去套一下話。艾希,你不會又起了惻隱之心吧?小腹上的傷口還疼嗎?你想想,如果不是他私下裏慫恿、誘使趙文江,趙文江怎麽能從監獄裏出來刺你那一刀?如果不是你命大,還能好好的活到現在?婦人之仁不可取。其實這些年來,大哥明裏暗裏的,曾對我下過不少黑手,幸好我布防周密,否則早就朝不保夕了。”

“真的?”我感歎道:“生在你們這種家庭裏,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雖然錦衣玉食,但親情淡薄,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

顧傾城麵色微沉,並不說話。

“對了,顧天煦方才說跑了,是誰跑了?”我問道。

顧傾城回答:“如果猜得沒錯的話,應該是西城拆遷事件一死一傷中,受傷的那個人逃跑了。顧天煦明麵上是幫他治傷,實則把他囚禁了起來,就是想從那人嘴裏套出到底是誰唆使他來行事的。”

“顧天煦倒是挺執著的,主使人到現在還沒查出來?那你二哥顧立城是怎麽處理西城拆遷事件的?”我又問道。

顧傾城剛要回答,門開了,我媽坐在輪椅上被護工推著進來了,剛才應該是出去透氣了。

老程同誌一看到顧傾城,就熱情萬分的招呼道:“傾城,你來啦?怎麽不提前說一聲呢?吃飯了嗎?小希,你快給小顧倒杯水啊,別讓他渴著,桌子上有好吃的,你快拿給他吃。”

“媽,我自己都沒喝水呢,要倒,你給他倒吧。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小孩子,吃啥零食?”我就不明白了,我媽為什麽就那麽喜歡顧傾城?

顧傾城則笑得一臉無害的從護工手中接過輪椅,把我媽推到床邊,彎腰用力把她挪到了病**,還細心的拉過被子幫她蓋好。

嘖嘖嘖,我媽那噸位,也幸好顧傾城力氣大。

我媽看顧傾城這般體貼,越發開心了,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連聲誇讚道:“看看,關鍵時刻還是女婿中用,老話兒說得對,一個女婿半個兒。有本事,你也過來抱我一個試試啊?”

我嗔道:“媽,你就別貧嘴了,就你那近兩百斤的體重,一個都快趕上我倆了,我累死也抱不動啊,你逗我玩很開心嗎?”

我媽裂嘴哈哈大笑,這家夥永遠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顧傾城微微笑了笑,對我媽說了幾句讓她好好養病就離開了。

我走到老程身邊,幫她揉揉胳膊,捏捏腿,老程被我按得咯咯直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小希,你快住手,癢死我了,你這哪是按摩啊,明明就是撓癢癢嘛。”

我立馬鬆手,嗔道:“我給顧傾城都沒按過呢,想好好孝順你一下,你都不給我機會。”

停手後,拉了椅子坐在床邊陪她說閑話,聊了一會兒,我媽打著呼嚕睡著了。

我拿了本書,去窗邊看,看了沒幾頁,電話突然響了,我摸出手機一看是程一塵打來的。

怕吵醒我媽,就推開門到走廊裏去接。

找了個窗台趴在上麵,閑閑的笑著問:“程總,有什麽指示?”圍諷投亡。

程一塵的聲音聽起來卻無比凝重,一字一頓的說:“趙文江死了。”

“什麽死了?”我的手一鬆,手機一下子滑到了窗台上。

我看了看手機,急忙撿起來繼續問:“一塵,你剛才說誰死了?”

程一塵說:“我說趙文江死了。我在監獄裏上班的朋友打來電話告訴我,他今天淩晨在牢房裏自殺了,等被發現時早就沒有了呼吸,屍體也已經硬了。”

我疑惑的問:“他自殺了?”

程一塵說:“是的,頭撞到牆上而死,一頭一身的血。這種人早就該死了,害了你,也害了林薇,無期徒刑太便宜他了!隻有死才是他最好的懲罰”

“是啊。”我聲音裏不帶一絲感情的回道。

這個人渣終於死了,可是我的心情卻很平靜,出奇的平靜,既沒有暢快的感覺,也沒有幸災樂禍的感覺,好奇怪。

我不應該大笑三聲,再出門買掛鞭炮放一放的嗎?想了想,可能因為他在我心中已經死過千百遍了吧。現在真的死了,我反而沒有什麽感覺了。

李蘇死了,趙文江也死了,如果人死了有靈魂的話,這兩人在地下又可以重逢了,估計李蘇也會嫌棄趙文江的。

和程一塵結束通話後,我給顧傾城撥了個電話說:“傾城,聽說趙文江死了,你知道嗎?”

顧傾城說:“我知道。”

我問道:“據我所知,這人惜命得很,怎麽突然就無緣無故的自殺了呢?是不是你……”

“是我又怎麽樣?不是我又怎麽樣?”顧傾城竟然有閑心賣起了關子。

“真的是你?”聽他這樣說,我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顧傾城聲音淡淡的傳來:“怎麽?你心疼了?”

“顧傾城,你別亂說話,我怎麽會心疼?全天下最恨他的人就是我,他害了那麽多人,死有餘辜。我隻是擔心你,早就跟你說過許多次,沒必要為了那種爛人,髒了自己的手。你有沒有留下什麽把柄?別再被人發現了。”我急忙回道。

顧傾城說:“動手的本就是一個馬上要行刑的死囚犯,死人是永遠不會把秘密泄露出去的。他這件事情做得很漂亮,我也會如約好好照顧他的家人。你放心,我做事向來不留任何蛛絲馬跡。趙文江活著,以後還有可能會興風作浪,死了,正好一了百了。”

掛了電話後,我麵無表情的看向窗外,依舊心如止水,波瀾不驚。

……

幾個月多後,金城集團重新進行董事會選舉,身為股東之一,我也被通知去參加。

與會當天,競選人員名單裏沒有顧正城,這是預料之中,因為他現在已經半身不遂,頭腦也不清醒,說話磕磕巴巴,自然不能再勝任這一職位。

但沒有顧立城,我就很納悶啊,這麽好的機會,他為什麽不出現?再說了這個時機,他應該已經等了很多年了吧?或許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翻身機會了。

競選名單上有十多個人,顧傾城、顧天煦、顧天宇、忠叔,還有幾個不太熟的人名,與我都隻是點頭之交。

看這情形,壓根都不用興師動眾的進行選舉了。

顧天煦先前一直玩世不恭,剛要開始要做點實事時,父親出了這種事,雖然有嶽父扶持,但畢竟不如顧傾城的綜合能力強。

顧天宇雖然行事穩重,但年紀太輕,進入集團時間也短,尚未做出成績。

忠叔資曆倒是老,持股率在9雖說比顧家幾人低,但比其他股東都高一些,經驗也豐富,可年齡太大,無論精力和體力都不能好好為集團盡職盡責了。

其他幾人呢,要麽股份持有率太低,上位後不足以服眾,要麽空有野心和抱負,實戰經驗不足。

最後,顧傾城的得票率遠高於其他競選人員,重新奪得董事長之位。

顧傾城即位後,第一件事就是對集團上下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

先是把公司內部工作人員大換血。把那些占著位子不做實事,沒有真才實學,靠逢迎巴結上位,投機取巧,固步自封,做事拖遝,效率低下,還有靠各種關係進入集團領著薪金卻不做事的人,統統裁掉。

重用提拔那些有能力,有抱負,有創新,德才兼備的有用人才,工資翻倍。又從外麵引進了大批專業對口的新型管理人才和技術人才,采用公司激勵製度,賞罰分明。集團所有的工作人員,無論職位大小,一時幹勁十足,群情激昂。

集團旗下眾多子公司中,把那些入不敷出,勉強支撐的關閉掉,隻留那些效益好,節能環保,有發展前景的子公司。

表麵看來,雖然集團規模比先前稍微小了一些,但因為輕裝前進,工作人員效率高等原因,年中結算時,效益竟然比過去幾個月有過之而無不及。

股東們剛開始對顧傾城的大規模改革,頗有微詞,尤其是至親子侄在內部隻拿錢不做事被辭退的那些股東,更是紛紛出麵指責顧傾城做事太不近情麵,可當看到年中分紅比先前翻了數倍時,又乖乖的閉了口。

這次集團從內到外,從上到下的徹底改革,我猜顧傾城四年前其實就想做,但那時礙於剛上任,根基未穩,而顧正城和顧立城又對他的位置虎視眈眈,恨不得他出半點差錯,好借機彈劾他,由此把他拉下馬。

那時的顧傾城在人際關係複雜的集團內部,如履薄冰,隻好保守行事,可現在放眼金城,已經無人能與他抗衡。

真正做到了他先前所說的不破不立,置之死地而後生。

雖然以後顧天宇和顧天煦都會慢慢成長起來,但到時顧傾城根基已穩,又深得人心,顧天宇和顧天煦應該構不成太大的威脅。

這些都是後話。

……

至於董事會選舉當天,顧立城是何原因沒參加競選,事後我才得知。

問題就出現在被顧天煦禁錮,之後又借機逃跑的那個人身上。

那男人姓杜名全,其實就是顧立城的人私下聯係好的,許以重金誘使他做出那般舉動,借機把顧正城負責的西城拆遷事件搞大,好拉他下台。

雖然顧正城在股東會上對大家解釋了,這種動作應該是競爭對手所為,但私下裏卻交待顧天煦的,馬上把杜全扣下,既找了醫生來給他治傷,又派了人嚴加看管他,且日日逼問唆使他的人到底是誰?

那個杜全先是閉口不言,審到最後,被逼急了,終於開口說話了,卻抵死不承認是被人誘使,隻說當日是因為回舊房取東西,父親出事純屬意外,他隻要集團按慣例賠償父親一條人命錢,就息事寧人。

杜全的話雖然寥寥幾句,但仔細一推敲,漏洞太多。

一是拆遷現場已經全部圍擋了起來,他既然回先前住處取東西,那麽隻要經過大門處的保安允許,大大方方的進去就可以了,可門衛卻毫不知情。那他肯定是帶著父親不知從什麽地方偷偷溜進去的,為什麽要放著大門不走,而要偷偷進去呢?目的自然不純。

二是回舊房取東西,隻要杜全去取就可以,為什麽還要帶上老父親?行動不便不說,還浪費時間。

三是明知道機器已經動工,現場聲音那麽吵,父親年邁聽不見,他能聽不見嗎?為什麽還要躲在舊房裏麵不出來?

四是父親死亡,杜全也受傷,依著他先前索要拆遷賠償時,貪得無厭的心性,趁機不大撈一筆,卻隻要集團按慣例賠償,這實在說不過去。

顧正城住院後,顧立城接手處理西城拆遷事件,按說應該繼續審問杜全,可顧立城卻借口說要按眾股東的意思,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賠一筆錢息事寧人。

顧天煦自然想把問題查個水落石出,所以拒不放人。

兩人立場都特別堅定,一時僵持不下。

後來顧正城出事,顧天煦和顧立城去醫院看望顧正城,而看守杜全的人被人故意引開,杜全借機逃跑。

顧天煦的人隨之追趕上去,但馬上有人接應杜全,把他弄上了一輛黑色無牌照的車,車子一溜煙消失不見了。

之後杜全就好像失蹤了一樣,顧天煦派人到處尋找都找不到,是死是活也未知。

本以為西城拆遷事件就這樣不了了之的時候,顧傾城的人卻提前在異地找到了杜全的兒子。

原來,生性多疑的杜全,早就猜到了這筆錢不會那麽好拿,就提前錄了一份視頻交給了他兒子杜金。

叮囑杜金如果他十日內未回家,或者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就把這份視頻交給媒體,假若媒體不管用,就交給警方處理。

顧傾城的人找到杜金的時候,他正拿了視頻要去當地的電視台揭露金城旗下開發商強行拆除房子,鬧出人命後,不僅不妥善處理,還強行關押人。

顧傾城派去的人,得了顧傾城的命令,許諾杜金,隻要把視頻交給他們,就會好好處理這一事件,把杜全找回,且雙倍賠償他們家人。

杜金怕顧傾城的人會騙他,同意讓顧傾城的人複製一份拿走,如果五日內,不把杜全找回來,且不妥善處理,就再交給媒體或者警方。

顧傾城的人沒辦法隻好答應。

杜全在視頻裏詳細訴說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原來唆使他帶老父親偷偷溜進西城拆遷片區的人姓張,叫張一飛,當時張一飛先付了一半定金,答應事成之後再付另外一半。

顧傾城立馬派人找到了這個張一飛,許以重金誘使他,順藤摸瓜的找到了他的上家趙棟,而這個趙棟,正是顧立城手下辦事的人。

顧傾城的人勸降這幾人時,偷偷的錄了音,之後顧傾城把錄音材料交給了顧立城。

顧立城聽到幾人的口供後,知道事情已經敗露,沒辦法,隻好把私藏的杜全交了出去。

顧傾城妥善處理了這一切事件,但也從此握住了顧立城的把柄。

顧立城答應顧傾城隻要不將此事聲張,並且在集團內部不要打壓顧天宇,就從此退居幕後,不再插手公司的任何事。

顧家三兄弟之爭,最後以一病一退告終,獨留顧傾城一人執掌公司大權。

那麽問題來了,顧立城一向冷靜,善於忍讓,為什麽這次卻不想再忍了呢?

一是因為他看到顧老大輕而易舉的奪得了董事長之位,就有些蠢蠢欲動,想效仿顧正城冒險試一試。畢竟自己已經等了這麽久,人也已入花甲之年,再等下去估計命都沒了,也等不到自己上任的那一天。二是顧立城雖然表麵不說,但其實對老爺子一向隻疼愛老大和老三,心裏也積怨已久,這些年來,他私下裏一直在招兵買馬,就等著有朝一日能夠上任。三是因為顧立城這人,有些愚孝。

為什麽說他愚孝呢,這要從他母親李氏說起。李氏是顧老爺子的二夫人,顧老爺子當時娶她隻不過是為了給顧家增加子嗣而已,並無愛意。李氏既沒有大夫人鄭氏的顯赫家世,也沒有三夫人陸氏的姿色,一輩子夾在中間,極為不得寵。

顧老爺子以前和大夫人沒鬧崩時,每次得了什麽奇珍異寶及其他新鮮玩意兒,通常會想到大夫人和三夫人,每每都會略過二夫人。家產和集團股份等等也是二房這邊分得最少。老爺子死後,李氏搬去顧立城一家同住,經常會唉聲歎氣的提到心裏的憋屈,希望顧立城能為她爭口氣。顧立城這人極為孝順,看到母親胸中積鬱這麽深,自然心疼。

諸多原因加在一起,顧立城就有些急功近利,人一急,就會出亂子,布防方麵難免會露出些馬腳來。

不過顧立城也不是個庸才,倘若對手是一般人,自然也就糊弄過去了。

股東會上,顧立城的人再趁機造造勢,說不定就能像顧正城當初對付顧傾城那樣,輕而易舉的奪得董事長之位。即使一局達不到效果,還有後招,幾次三番之後,顧正城估計也就根基不穩了。

恰巧,顧正城在此時又因病住院了,還是那種病,即使病好後,也不能太過操勞。

顧立城理所當然的被推舉為代董事長,表麵看起來,好像一切都順風順水,局勢對他越來越有利了。

顧立城壓抑了這麽久,突然一朝得勢,就有些飄飄然,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就在顧立城以為他最大的敵人是顧正城和顧天煦,卻沒想到已經被閑置起來的顧傾城,其實是在扮豬吃老虎,私下裏一直在悄悄跟進這一案件。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