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曝光
不知沈冽說的令人驚歎的禮物什麽時候能送上,我這兩天被他吊足了胃口。
按照他對我的約定,他將禮物送上的那天就是他向我求婚的那天,於是我這兩天忐忑又帶著些期待的心情隨時等著他把禮物送上,簡直和待嫁的心情一個樣。
除了我和沈冽的關係有了很大的進展外,他的繪畫事業也全麵開花。他如今已躋身國內美術界一流年輕畫家行列,甚至還沒等他畢業,就已經有多方向他拋出了橄欖枝。最近沈冽在一個全國知名的美術賽事上又有斬獲,而這個比賽的頒獎典禮現場正巧設在我們學校的禮堂。
這次我陪著沈冽逛街好好地挑了一套衣服,彌補之前我因李隨心而拒絕替他選禮服的遺憾。晚上出發參加頒獎典禮前,我親手替沈冽整好領子,將他前襟上細微的褶皺撫平,看著麵前含笑看我的奕奕青年,簡直不敢相信這麽優秀英俊的男人是屬於我的。
“上台給主持人點麵子,多說兩句。”我替他扣上扣子,叮囑他道:“我聽說你上次拿獎的時候,連照著稿子念獲獎感言都不肯。”
沈冽微微將領結扯鬆了些:“知道了。”
我替沈冽整好了衣服,和他並肩站在了穿衣鏡前,隻是我倆站在一起的組合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對愛人,而像是一對姐弟。我不是個喜歡給自己找麻煩的人,起碼我三十歲的時候和沈冽並肩站在一起還看得過去,那便看一年是一年。
“準備好了就走吧。”我收回視線轉而看向沈冽:“你先出發去學校,我一會兒再過去。頒獎典禮前應該還要排練一遍走流程,你別遲到了。”
沈冽整好了袖扣,聽完這句停下來看我,捧著我的臉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柔聲叮嚀一句:“要坐在我能看得見的地方。”
送走了沈冽,我在家裏稍事準備片刻,也拿著手包出門了。通常學校晚上會冷清很多,但因為承辦了盛大賽事的頒獎晚會,所以難得大手筆地把照明開到了最高級別,夜裏處處可見橫幅和彩旗。我隨著人流趕到禮堂的時候,裏麵已經是排排坐滿了人,我在教師席位找到我的位置坐下,靜候頒獎典禮的開始。
在人聲鼎沸中等了十來分鍾分鍾,我想到一會兒沈冽在台上可能找不到我的位置,坐等也很無聊,我便起身去後台找他。後台學生組織成員、主持人和學校邀請來的嘉賓都忙成了一團,我穿過擁擠的人流遊走在走廊裏,沈冽沒見到,不曾想卻見到了我最不願意見到的人。
陳置玉穿著一身暗紅和黑色交替的格子禮服,笑得風度翩翩,正在和主辦方熱絡地交談。我看到陳置玉後拔腳便走,不想被他看到,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交集。
誰知陳置玉竟眼尖地瞧見了我,匆匆結束了和主辦方的談話,從後麵追了上來。他推搡著我進了走廊外麵的露天陽台,順手把門帶上,沉默片刻後點起了一支煙。
“你想幹什麽?”我大半年沒和陳置玉打交道,都快把他做過陳芝麻爛穀子的混賬事忘到腦後了。現在他又出現在我麵前,時刻提醒著我當初糾纏不休的過往。
“蘇荇,你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陳置玉幽幽吐出一個煙圈:“和你在一起說會兒話都不行嗎?”
“我沒什麽想和你說的。”我幹脆地切斷了陳置玉的話,我現在是有愛人的人了,若是被沈冽看到我還和陳置玉在一起總是不好的:“而且我們當初整理得清清楚楚,完全覺得沒有說下去的必要。”
“蘇荇,你的心腸真是越來越硬了。”燃燒的煙頭在夜裏灼灼發涼,陳置玉猛吸了一口煙,將自己嗆得直咳嗽,他近乎自言自語的聲音說了一句:“既然你心腸這麽硬,就不要怪我了。”
“怪你什麽,你想要怎麽樣?”雖然我不想和陳置玉有太多交流,但對付這喜怒無常的人我還是抱著十二分的小心:“陳置玉,你不會還想用綁架的伎倆吧?”
陳置玉嗤笑了一聲,將手中的煙蒂隨手拋到地上,腳尖微一使勁碾滅了煙頭:“你愛怎麽想怎麽想吧。”
陽台的空間裏彌漫著濃鬱的煙味,我被嗆得咳嗽了兩聲。
正不知怎麽應對陳置玉的時候,他卻深深看了我兩眼,忽然轉身打開陽台門走了出去。
我看著陳置玉離開的背影,感到十二萬分的不可思議,如此輕易就放棄了糾纏簡直不符合他的性格。他到底是就此放棄了,還是有什麽後招?我心懷惴惴地回到了座位上,沈冽獲獎的好心情也蒙上了一層陰影。
我坐下十多分鍾後校領導入場,一切工作準備就緒,頒獎晚會正式開始了。
我旁邊坐著的是藝術係裏的同事,學生統一坐在後排,領獎的學生則坐在教師席的左側。我朝著領獎席張望了一眼,卻沒有看到沈冽,心中的不安感愈發放大了起來。
主持人上台後,開始按照慣例一一介紹學校領導、藝術界知名人士,陳置玉作為頒獎嘉賓被邀請了過來,此刻和校領導一起坐在前排。當主持人將出場的知名人士全部介紹完畢的時候,我終於在領獎席第一排的人群發現了沈冽。
沈冽若有所覺地回頭看了我一眼,朝我淺淺一笑,我看到沈冽後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同樣朝他報以一笑,定了定心收回視線繼續觀看頒獎儀式。
接下來的流程完全按照事先的彩排進行,幾輪頒獎過後全無差錯。我正在心中想著莫不是陳置玉嚇唬人的時候,卻聽到台上的主持人忽然報了陳置玉的名字。
他起身理了理格子的西服,邁著穩健的步子上了頒獎台。
他的頒獎的對象是鬱珂,鬱珂從陳置玉手中接過獎杯,彬彬有禮地鞠了個功,然後發表了他的獲獎感言。陳置玉全程站在鬱珂的身邊,單手搭在他的肩上,麵帶和煦微笑,一副孺慕後輩的姿態。他表現得像一個溫和又寬厚的紳士,臉上始終保持著得體的笑容,鬱珂發表獲獎感言的時候,他時不時地微微頷首,對鬱珂的發言表示附和讚同。
我提醒吊膽地觀看著頒獎典禮,唯恐陳置玉忽然在台上鬧出什麽幺蛾子。然而事實證明這次又是我多慮了,頒獎結束後陳置玉淡定地下了頒獎台,甚至沒有朝我這裏多看一眼。
鬱珂頒獎結束之後輪到了沈冽,他步履輕捷地登上了領獎台。手長腳長的人穿衣服本就有樣式,再加之這套衣服做工又很精美,他穿著這身衣服上台的時候簡直將別人都襯成了路人甲。
沈冽獲得的獎項是頒獎晚會上的最高榮譽,也可以說是整場晚會的壓軸。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畫家親自為沈冽頒獎,他重重地拍了拍沈冽的肩膀,替他鼓勁兒道:“年輕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沈冽聽到這樣的盛讚也沒有得意忘形,隻是低調謙遜地說了一聲:“謝謝。”頒獎結束之後,他拿著代表最高榮譽的獎杯站到了領獎台上,發表獲獎感言。
“我從來沒想到我能走到這一步。”他隻開口說了一句,全場便安靜了下來。從老師到學生,所有人的視線都匯集到他的身上:“如果沒有她,我還在老街天橋上擺地攤賣30塊錢一幅的速寫,每天渾渾噩噩。”他用平靜的語調微微道來,我安靜地聽著,即使他無法點名道姓地說出來,我也自然而然地聽懂了他的話中所指。
“我不知道我是一個幸運還是不幸的人,因為我人生前二十年的歲月實在太艱難,喜歡畫畫卻隻能藏著掖著,甚至不敢讓我母親知道,因為她極度討厭我畫畫。但我現在站在這裏,拿了一些獎項,又得到了一些名家的關照和認可,走上了之前夢寐以求的道路。我隻能說一個人一生的運氣是定量的,我積攢了二十年的運氣,大概隻為遇到這麽一個知遇之人。”
在場沒有幾個人能聽懂沈冽口中的人是誰,甚至他們或許會以為這個知遇之人指的是柳談先生,但這並不重要。
“我曾經想過要不顧一切地去畫畫,但我卻缺少這樣的勇氣,真正讓我做到沒有後顧之憂去學習畫畫的人也是她。”沈冽說著,舉起手中的獎杯讓所有人都能看見:“她為我做的事太多,我知道一句謝謝太輕,輕到無法承載這份情誼的分量。我今後會努力畫畫,創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不浪費這一番栽培。”
沈冽話到這裏便止了,他鞠了鞠躬,捧著獎杯下了領獎台來。
然而不等沈冽回到位置上,他身後的大屏幕卻忽然變了模樣。原本主辦方製作的大紅色領獎ppt忽然變成了不斷切換的照片,畫麵中的主角全都是我和沈冽,從學校到畫室到家中,偷拍的鏡頭無所不在,甚至有著我們擁抱在一起親吻的鏡頭!
當這一驚變忽然出現的時候,舞台下方的觀眾席一片嘩然,人們對著沈冽和那些照片指指點點,其中也夾雜著我的名字。主持人看到這一幕後驚得話筒都拿不穩了,趕緊到後台去查看情況。
沈冽孤身一人捧著獎杯站在台上,麵對著洶湧而來的閑言碎語,一時間他的身影顯得很是單薄。
“沈冽。”
我朝著聲源處看去,卻見陳置玉沉著臉色撥了撥麵前的話筒:“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這個情況?”
我聽到陳置玉的話咯噔一下,心立刻沉到了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