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客戶對於照片要求總是更高一點,又是要掛在會館的牆上讓人看的,所以就反反複複修改了超多次,直到天都徹底沉下來,客戶才點點頭確定下來最後的照片。

她一鬆口,許執暉也跟著鬆了口氣。

女客戶更不好意思了,本來就占用了人家的休息時間,她又這麽多要求,愧疚地想要給許執暉塞一點小費,許執暉連連擺手。

給小費其實蠻正常的,尤其是這種需要臨時加班的工作,公司也沒有要求不能收,但是許執暉還是拒絕了,他覺得隻要是他的客戶,其實無論什麽時候工作,都是分內之事,沒有理由多收人家的錢。

女客戶隻好作罷,說著過幾天請許執暉吃飯,不過這話許執暉也不會當真。

從公司出來的時候,天氣已經沒有白天那麽熱了,許執暉抻了個懶腰,看著天上點點星光,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向遠之。

沒等回複,又打了個電話過去。

向遠之坐在天台上,幾個人在這兒露天燒烤,上次比賽得了冠軍還沒有好好慶祝一下,正好這次補上,場地從酒吧換成賽車場的天台,氣氛也更隨意了些。

接到許執暉的電話的時候,向遠之正被灌酒,他掃了一眼亮起來的手機屏幕,抬手按了靜音,仰著頭繼續喝光了剩下的半瓶酒,喝的速度太快,些許酒水從嘴角溢出,順著脖頸流下來,喉結伴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韓未“嘖嘖”兩聲,“隊長怎麽喝個酒都這麽sexy啊。”

旁邊徐施霖看著仍然亮著的屏幕,問向遠之:“隊長,不接嗎?”

向遠之放下酒杯,“是今天那個。”

他拿起手機,等著電話掛斷,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未接來電的提醒,下麵緊跟著許執暉的微信消息,顯示是一張圖片,但是沒過兩秒,微信提醒跳到了最上麵,是許執暉發來了新的消息。

許執暉:你在忙嗎,我拍完了。

向遠之沒回,過了五分鍾之後才點開消息界麵,麵不改色地說假話:我剛洗完澡,寶貝,沒聽見電話。回家了嗎?

許執暉很快回複過來:坐上車了,這個時間不堵車,估計能快點到家。

向遠之單手打字,另外一隻手和旁邊的宋梓煜碰了一下杯子,回複到:好,那到家再和我說一下。

旁邊目睹了全程的韓未搖了搖頭,他錯了,他不該覺得向遠之對許執暉有什麽不一樣。

許執暉回複了一個“好的”,退出了微信,點開相冊,找到今天給向遠之拍的照片。

每一張他都很喜歡,怎麽看都感覺看不夠,最後選了三張拚成了三宮格設置成了壁紙。

回到家的時候將近八點,許執暉一邊換鞋,一邊給向遠之發消息。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回複,他準備去浴室裏衝個澡,衣服都脫了,他站在花灑下思索了幾秒,還是重新穿好衣服出去把手機拿了進來。

水聲嘩嘩,怕聽不見,他還特地把通知的聲音開到最大。

洗完澡身上還濕漉漉的,許執暉先擦幹淨了手,就去看消息。

向遠之也不知道在做什麽,還沒有回,許執暉抿了抿唇,雖然現在兩個人的關係不像最開始那樣飄忽不定了,許執暉沒有那麽不踏實了,但是還是會覺得有點失落。

睡前照例看了一會書,一直等到他收拾收拾快要睡覺了,向遠之才回複過來。

向遠之:早點睡寶貝,晚安。

許執暉又沒出息地開心起來,收到了晚安,才心滿意足地關燈睡覺。

第二天去上班,許執暉剛一坐在工位上,就看見了桌子上擺著的一杯咖啡,他拿起來看著杯套上的字,是樓下那家咖啡店的標誌。

他剛到公司上班的時候,這家店就開著了,在高樓林立的商業樓區裏,這家的門麵卻裝修成小木屋的形式,第一眼看上去和寫字樓格格不入,但是每天上班都經過,慢慢也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和諧。

老板是一個長頭發的儒雅男人,四十多歲的樣子,據說以前是民謠歌手,所有咖啡都是他親手用咖啡豆一杯一杯磨出來的,好喝是真的好喝,貴也是真的貴,並且限量售賣,去得晚甚至都買不到。

所以許執暉這麽多年買過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每次買完都覺得肉疼,他就勸告自己,下次不能再買了,辦公室的速溶咖啡也一樣的,一杯350ml的咖啡不必這麽奢侈。

手裏的咖啡還是熱的,應該剛放過來沒多久,許執暉想起來那天和卓翼閑聊的時候提到了這家咖啡,他感慨了一句又貴又難買,估計是被卓翼放在心上了,他抬頭看向卓翼的工位,卓翼卻不在,他把咖啡放到一邊,打開電腦,等卓翼回來。

卓翼是卡著時間回來的,手裏果真拿著一杯一樣的咖啡。

許執暉舉了舉杯子叫住他:“卓哥,謝謝。”

卓翼本來還好奇他怎麽知道的,反應過來自己手裏也拿了一杯,笑道:“今天來得早,正好看見還有,就給你帶了一杯,聽你上次說,覺得你可能是喜歡。”

許執暉也笑了一下:“喜歡的,但是太貴了卓哥,多少錢我轉給你。”

“可不用,別總和我這麽客氣。”

卓翼端著咖啡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許執暉在心裏記下來,有機會一定請卓翼吃一頓飯,卓翼總是幫他的忙,搞的他實在是不好意思。

中午休息,許執暉拿起手機,想要給向遠之發一條消息,結果打開聊天界麵卻發現最後一條還是他早上上班之前發的早安,他這才想起來向遠之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回複,一上午的好心情突然就降了下去,許執暉歎了口氣,把輸入框裏頭的字刪掉,按滅了屏幕。

“執暉,還不去吃飯嗎?”

“啊?噢。”許執暉把手機塞到褲子口袋裏,站起來,扯出一個笑,“這就去。”

“那我們一起吧。”

許執暉點了點頭答應著,卓翼卻看出來他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心不在焉的,抬手想要捏一下他的肩膀安慰一下。

許執暉感受到肩膀貼上來的溫度,愣了一下之後下意識地往旁邊讓了讓躲開了卓翼的手,卓翼怔怔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有些尷尬地攥了攥拳,手落下來搓了搓褲子,許執暉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動作,已經走在他前麵了。

卓翼快走了兩步跟上去,和他保持著半步左右不遠不近的距離,兩個人來食堂來得晚了,基本沒有空著的桌子了,許執暉掃視了一圈,正準備和認識的同事拚個桌子,卓翼抓住他胳膊,有了上一次被許執暉躲開的事,這次碰了一下就鬆了手。

“卓哥?”

“估計也不剩什麽菜了,要不我們出去吃?”

“好吧。”

許執暉其實也沒心情想吃什麽飯,但是既然卓翼這麽提議了,也可以借這個機會請他吃個飯,多多少少還一點人情。

“牛排?還是日料?”

“都可以。”許執暉跟在他身後,卓翼突然停下來問他,他一時沒注意,差點撞在卓翼身上。

“不好意思卓哥。”許執暉有些抱歉,又說了一遍:“都可以的。”

卓翼看了他一眼,“那就日料吧,這家是新開的,聽西雅說還不錯。”

“好,那就去這裏。”

許執暉剛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他這樣子和上一次太像了,卓翼覺得大概可能是因為同一件事。

他怕再次戳中許執暉的傷心事,又實在是好奇到底什麽樣的事可以讓他這麽魂不守舍,小心翼翼地探詢道:“執暉,你今天心情不好嗎?”

許執暉搖了搖頭,其實他覺得也沒有心情很差,就是很壓抑很沉悶,讓他不想說話。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啊?”卓翼低頭抿了一口杯子裏的水,其實隻是為了掩蓋自己不知道該落在哪裏的眼神。

他想如果許執暉真的有男朋友了,並且兩個人感情很好,他每天都可以很快樂,那肯定是再好不過了,可是如果總是讓許執暉這麽難過的話,他會覺得還不如是他,想起來那天許執暉看向遠之照片的樣子,卓翼猜測,會是那個賽車手嗎?

許執暉被一句談戀愛叫回了神,這不是卓翼第一次問他了,但是這次和上一次不同,他和向遠之現在算是在談戀愛了吧,服務生正好把菜品送上來,許執暉偏頭說了一句謝謝,才點點頭承認下來。

卓翼瞬間覺得自己心裏變得空落落的,“你們關係好嗎?”

關係好嗎?

許執暉抬頭看他,他突然覺得自己這麽問是不是不太禮貌,人家肯定是在一起還沒多久,不管怎樣也是在熱戀期,情侶之間讓他一個外人問這樣的問題好像有些冒犯,他抱歉道:“不好意思執暉。”

但是許執暉其實並沒有覺得冒犯,他在很認真地思考兩個人關係好不好這件事。

說好,當然好,向遠之給他做飯,抱著他睡覺,帶他坐賽車見隊友,在他不安的時候握著他的手讓他放寬心。

但是這才分開一天沒有見麵,他又開始不回消息了,許執暉第一次有這種若得若失的感覺,好像兩個人的關係一下子回到了最開始的那個樣子,但是腦海裏還有一個小人在告訴他,或許向遠之隻是在忙,是他太敏感了。

“挺好的——我們吃飯吧。”

許執暉轉移了話題,開始低頭認真吃飯。

中午時間就算兩個人一邊閑聊一邊吃也夠用了,以前一起吃飯也確實會聊兩句日常或者交流一下工作,但是今天許執暉卻一聲不吭,頭都不怎麽抬起來,卓翼也就不硬找話題了,兩個人沉默地各自吃著自己的飯。

許執暉不餓,也沒什麽胃口,沒一會兒就吃完了,卓翼抬頭看他正拿著餐巾紙擦嘴,也停了下來。

“你吃你吃。”許執暉擺擺手,“卓哥你慢慢吃,不著急的。”

“沒事兒,我也吃完了,回公司吧,還能再休息一會兒。”

“好的。”許執暉走在前麵,攔住了卓翼要付款的動作,先他一步掃碼付了錢,“我來吧卓哥,總麻煩你我都不好意思了。”

卓翼沒有再和他拉扯,心裏默默想著,其實根本不算麻煩,他很樂意為許執暉做一些他可以做到的事。

兩個人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距離下午的上班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許執暉不想幹等著了,幹脆戴上耳機定了個鬧鍾趴在桌上睡了一會兒。

醒了也沒有再看消息,一直到下班他才重新拿起手機,給孟駿打電話。

“怎麽了執暉?”

“沒怎麽,你在忙不?”

孟駿一下子就聽出來他情緒不太對,抬手關了正播放到**的電影,站起身,拽下衣架上的外套,拿了車鑰匙,果然下一秒許執暉在電話那頭問他:“來我家坐會兒?或者我去找你。”

孟駿已經下樓了,“你剛下班吧,我去接你。”

許執暉看了一眼時間,他今天出來得晚,公司到地鐵站還有一段距離,走過去應該剛好會錯過,他權衡了一下,“好,那我在門口等你。”

孟駿開車過來的時候許執暉正在門口蹲著,等他上了車,孟駿一看他這熟悉的悶悶不樂的樣子,抬手打斷他,“讓我先猜猜,又是因為向遠之吧。”

他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的陳述句,事實上,聽許執暉和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就猜測到了,他這朋友和他認識這麽久,因為平時想的事情也少,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工作,所以許執暉從來不會有什麽不開心的事,還是遇見向遠之之後,才開始這樣愁眉苦臉。

“是。”

“說說。”

“他又不回我消息了,早上的早安到現在都還沒有回複。”

許執暉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的建築一閃而過變成虛影。

孟駿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還是等回了家再慢慢說吧。

“你們那天約會都做什麽了?”

孟駿靠在椅子上,食指輕輕扣著桌麵,許執暉雙手撐著下巴,也不知道在盯著哪裏,“他前一天晚上就去公司接我了,然後去了他家,我們……”許執暉說到這兒,頓了一下,抿了抿嘴唇,臉上浮現出一絲可疑的紅暈,他腦子都轉不靈光了,說出口才覺得這事情好像不太方便說出來。

孟駿瞬間明白過來,擺擺手,“過過過,接著說,然後呢?”

“第二天就去賽車場了呀,然後見了他的隊友,他還帶我跑了兩圈賽道,然後我客戶有事兒我就回公司了。今天他就又不回消息了。”

許執暉歎了口氣,“他可能在忙。”

也不知道是在解釋給孟駿聽,還是在安慰自己。

孟駿看著他,簡直是覺得恨鐵不成鋼,斟酌著措辭,他覺得許執暉還是沒有經驗,所以就容易被表麵所迷惑。

“我說執暉,我感覺吧,向遠之好像沒你這麽認真。”

“可是他都說以後了……”

許執暉抿著嘴唇垂眸盯著自己的手。

“他這不是純純給你……”畫餅呢嗎,許執暉突然抬頭看他,眼神裏帶著一絲茫然,孟駿硬生生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許執暉第一次戀愛,不能這麽直接,循序漸進才行。

“就那麽喜歡他?”

許執暉搖搖頭又點點頭,“我也不知道。”

他隻知道現在的他如果和向遠之恢複到陌生人的狀態,他會很難過很難過。

“執暉,我就四個字想跟你說,保持清醒。”

“無論怎樣,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如果察覺到向遠之沒你想象中的那麽愛你,一定要及時退出來。”

許執暉似懂非懂地看著他,孟駿真是頭疼,這榆木腦袋估計也察覺不出來。

“反正還是那句話,有事兒多問我。”

“好——他回我了……”

許執暉盯著手機屏幕,看到向遠之的名字出現在上麵的時候竟然有那麽一瞬間覺得不太真實,反應了一會兒才驚喜地重複了一遍,“他回我了!”

孟駿低頭揉了揉額頭,感覺自己剛才的話都白說了。

“回了什麽?”

許執暉自己先看了一遍。

向遠之:寶寶我今天和別的車隊友誼賽,一直沒來得及看手機,我們剛吃完飯,我看見就回給你了,以後肯定每天和你說早安哦。

這還是許執暉第一次看向遠之發這麽多字,他恨不得把每個字拆開反複讀上幾遍,所以他真的隻是因為太忙了,一天的煩悶刹那之間就煙消雲散,許執暉滿腦子被“寶寶”這個稱呼占據。

他三十歲了,沒被人這麽稱呼過,如果是以前有人這麽叫他,他一定覺得臊得慌,但是從向遠之嘴裏叫出來可就一點都不一樣了。

孟駿看他的嘴角慢慢揚起來,也知道這是向遠之又說好話了。

“他說他友誼賽,一直沒來得及看手機,說以後每天都會記得和我說早安。”

孟駿嘟囔了一句:“但願如此。”

“什麽?”

“沒什麽,看你那點出息,這就又開心了?”

許執暉傻樂,好吧,他確實有點沒出息。

“不管什麽理由,他都是一天沒回你,耍個小脾氣也沒什麽的,執暉。”

許執暉搖搖頭,“不了吧,這不無理取鬧嗎。”

孟駿想說談戀愛的話適當的小別扭其實也挺好的,但是許執暉確實不是會亂發脾氣的人,算了就算了。

許執暉快速戳著屏幕,還沒想好說什麽,就先回複了一個“好”,正想接著打字,就看見向遠之的名字變成正在輸入中,手指一頓,他決定等向遠之先發過來。

向遠之:想我了沒?

許執暉如實回答到:想了,一天都在想。

向遠之看著這幾個字挑了挑眉毛,發了個語音過去。

許執暉看著兩秒的語音,下意識看了一眼孟駿,“他發了語音。”

“服了你了,我不聽。”孟駿很懂事兒地捂住了耳朵,許執暉這才調低了聲音把聽筒湊近耳朵,向遠之說:“我也想你了寶貝。”

他感覺有了這句話自己今天都能做個好夢了。

而向遠之這頭,他剛把手機放下,其他隊友就已經在韓未的帶領下準備起哄了,向遠之早就想到了,提前一記眼刀射過去,韓未縮了縮肩膀,把嘴閉上了。

他今天確實是和別的車隊比了友誼賽,這種比賽經常有,不分名次,純屬放鬆娛樂,互相溝通交流,根本用不上一天的時間,他沒回許執暉的消息純屬是因為,前一天晚上喝太久了,早上睡到很晚,看見的時候已經過了適合說“早安”的時候了,碰巧徐施霖又打電話催他趕緊去賽車場,他就幹脆沒回。

之後這個手機就一直放在他平時開的車上,但他一天都在賽車場裏頭,一直到剛才,一群人準備出來吃飯,他才想起來自己車裏的手機。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許執暉竟然除了早上那一句早安什麽都沒發。

沒發就沒發吧,這種時候就算沒發他也應該多哄兩句。

向遠之明明白白,怎麽說能讓許執暉樂樂嗬嗬的。

“隊長,這個你怎麽花這麽多時間?”

“我不說了他挺有意思的,多花點時間也行。”

“呦,這得多有意思啊。”

“那你別管。”

“okok。”韓未賤兮兮地擠眉弄眼,成功被向遠之敲了腦袋。

向遠之看著手機,感覺自己這幾天應該再哄哄許執暉才行。

作者有話說:

看在今天這麽粗長的份兒上,可否給孩子一點海星【打滾兒.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