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執暉下了車,這會兒的天氣變化總是很大,白天還熱得讓人汗流浹背,現在就冷得要忍不住縮著肩膀。

向遠之在試著重新追求他,他知道的,哪怕向遠之的方法總是很笨拙,但是許執暉承認,他不是沒有心軟。

他鑽在小熊玩偶服裏舉著花被汗水流進眼睛的時候;他在采訪裏說出下次想要自己陪著他一起去的時候;他看著卓翼吃醋又欲言又止的時候;他在樓下坐了一宿頂著黑眼圈拎著早餐問“你們吃了嗎”的時候。

還有他尾音顫抖的錄音,瘋狂獻殷勤的討好,以及剛剛看著自己緊張到局促滾動的喉結。

許執暉沒有看他,但他的餘光都注意到了,他看著窗外說著狠心的話,其實是怕自己再一次心軟,他怕他的心理防線一點一點坍塌,然後重蹈覆轍,又當一次愛情傻瓜。

向遠之是他的第一次心動,他要很努力才能做到一次又一次的拒絕,把試圖重新靠近的向遠之推開。

然而偶爾失眠的時候,理智也會與感情進行博弈,讓他輾轉難安。

不想再愛卻做不到不愛的時候最折磨人了。

向遠之追下了車,但也隻是追下了車,他立在路邊腳下灌了鉛一樣無法再邁出一步。

他看著許執暉單薄的背影,他是不是工作太忙了,或者最近太累了?他好像又瘦了一點,還是說沒有好好吃飯?

他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他悲哀地發現,現在的他無從得知任何關於許執暉生活的消息,他開始恐慌,原本沒有交集的兩個人陰差陽錯的相距,以至於分開的時候他們又重新變回兩個世界的人,慢慢就會和陌生人沒有區別。

向遠之蹲在地上,他不想這樣。

晚上回到家裏,向遠之點開了許執暉的朋友圈,依然是隻能看十條,好久了都是一模一樣的內容,但是這一次突然有了更新的內容,日期是昨天晚上。

向遠之眼前一亮——這一次許執暉發的不是工作。

是一家老字號蛋糕的店鋪,窗戶上映出來許執暉舉著手機的影子。

文案是長長的一段:小時候最喜歡這家的蛋糕,不甜不膩,當時逢年過節爸爸媽媽才會買一塊兒送給我,仔仔細細保存著舍不得吃。

後來長大了,上學工作不經常回家,對甜食也越來越沒有熱情,蛋糕店在我們那也越來越火,老板年紀大了,做的數量有限,總是趕不上售賣。前段時間放假回家一趟,才發現隻剩下了店麵,門卻不開了。問了一些朋友,說是老板夫妻六十幾歲,不想再忙忙碌碌所以回家養老,沒有連鎖店,以後應該不會再吃到了。

向遠之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完,許執暉這麽久都沒發過這樣的朋友圈,想來這家蛋糕店真的對他來說很重要。

他洗漱過後躺在**睜著眼睛看著對麵的牆,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來。

他重新打開燈,拿過手機重新打開許執暉發在朋友圈裏的那張照片,他隻照到了窗戶,看不見店名,向遠之放大好多遍想要找到一些標誌性的東西,最終卻也隻在窗戶裏麵看見一點點對麵店鋪的反光。

招牌模模糊糊,他辨認了很長時間才認出什麽字。

向遠之立刻打開微博去搜,然而搜出來的都是毫不相關的東西,他又去百度,百度也沒有給他答案。

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他竟然不知道許執暉家在哪裏。

他全網搜索了一兩個小時,最後在一個不知名的貼吧裏找到一張三年前的照片,照片裏是一條小胡同,可以看得見裏麵的兩家店,和許執暉照片裏露出來的街道比對一下,雖然三年多了,但是大差不差,應該就是。

他看了發帖人的定位,決定去一趟看一看。

許執暉家在玉城,是一個還蠻遠的小城市,向遠之睡了三四個小時就拎著兩瓶水和麵包開了車,按照導航去玉城。

這條路他沒走過,下了高速公路之後就是彎彎繞繞的小路,他白天出門,到的時候竟然已經是傍晚了。他又在地圖裏搜索蛋糕店對麵的那家小鋪子,不過可能是鋪子太小了,地圖上竟然搜不到,但是想一想許執暉說蛋糕店在他們那越來越火,或許問問路人就能問出來。

他剛進城,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又開了幾分鍾的車,才看到路邊有擺攤的商販,他不知道蛋糕店的名字,就一邊給人看照片一邊形容。

但他沒想到的是,當地人竟然是有口音的,還是他聽不懂的口音。

兩個人比比劃劃了半天,向遠之似懂非懂地重新開了車,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找,然而開車開到徹底天黑,他也沒有找到那條胡同。

手機開了一路導航,電也剩得不多,他把手機插在車上充電,下車接著找人去問。

問來問去終於聽到有人說普通話,他這才知道自己完全開到了相反方向。

他拿備忘錄記下來路人指的路,接著開車過去,一直到淩晨他才發現胡同裏麵一家小小的店鋪。

門是鎖著的,窗戶上落了一層的灰。

向遠之趴著窗戶看了一眼,什麽也看不見,對麵店鋪不知道有沒有人但是這麽晚就算有人肯定也都睡了。

向遠之想找家賓館落腳,搜出來的幾家還都滿了員,他鑽到後車座窩了一宿。

這一晚上睡得不太安穩,所以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才蒙蒙亮,他漱了個口,迷迷糊糊看見有人經過,他趕緊下了車,追上人家。

“您好,我想問問您知道對麵這家老板住哪嗎?”

“老梁和他老婆?他們去姑娘家養老了,早就不在這了。”

“他們姑娘,家在哪啊。”

“不在這,很遠呢,在Z省呢。”

“您知道具體地址嗎,或者電話號。”

“知道電話號,但是不知道還用不用了。”

“您能給我嗎?”

向遠之期待地湊前了一步,對方往後仰了仰身子,一臉懷疑,“你要人家電話號做什麽?”

向遠之把許執暉的朋友圈給人看,撒了個謊,“男朋友想吃很久了,但是知道店關門了,所以我想找找老板看看能不能做,給他個驚喜。”

對方收回了疑惑的表情,笑著拍了拍向遠之的肩膀,“年輕人真好啊。”

向遠之和人道了謝,開始研究怎麽去Z省,飛機場在郊區,他又找了幾個小時才找到,買了最近的一班去Z省的機票,慶幸沒有錯過最後三張機票中的一張。

等他下了飛機,已經七點多了。

他忐忑不安地撥通電話,生怕傳來的是冰冷的機械女聲,但是還好,手機鈴聲響了十幾秒之後被接通了,對麵傳來略顯年邁但是慈祥的聲音。

向遠之緊張得手都抖了,他和人解釋了幾句就急切地說明來意。

“是這樣的,我特地趕到這邊來,是想問問您——”

“還可以再做一次蛋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