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得時間太久了,以至於猛地站起來的時候大腦缺氧,向遠之感到一陣暈眩,他扶住洗手台,等眼前重新恢複清明,照了照鏡子,眼眶周圍是一片豔紅。

這樣回去大家都能看出來他不對勁兒了,向遠之揉了揉眼睛,試圖把一圈紅暈揉下去,但是卻無濟於事,本來就煩躁的心情又上升了一個高度,一把涼水潑到臉上,他掛著一臉瀝瀝拉拉的水回到飯桌上。

坐下去的一瞬間,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他,葉徐離他最近,觀察著他的臉色,小心地問,“遠哥,沒事兒吧?”

向遠之擺擺手,“沒事兒,你們吃,不用管我。”

不說出來想必也是不想讓他們知道,葉徐也就不再追問,幾個人吃得差不多了,都加快了速度。

向遠之瞥了一眼許執暉的桌子,許執暉和那個不知名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走的,桌子已經被麻利的工作人員收拾幹淨了。

他們之後會去做什麽呢?

他不知道也不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如果他再不加快進度,許執暉可能真的要被別人搶走了,到時候才真是後悔都來不及,向遠之煩得想發火,等著其他人吃完了飯,最先站起來走在前麵去結了賬。

本來說好是慶祝他痊愈的一頓聚餐,他卻幾乎沒怎麽吃,出了餐廳肚子裏還是空落落的,身上沾染了淡淡的烤肉味兒,在餐廳裏不覺得,一出來坐進車裏聞得他惡心。

向遠之打開窗戶吹風,把車速開到限速範圍內的最大,現在空氣已經很冷了,被飛速行駛的車帶起來的風刮的側臉刺痛,他從醫院出來之後其實很少自己開車,雖然手上的傷和後背還有腿上的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燒傷不像骨折,痊愈了之後並不會對活動產生太大影響,但是可能是在醫院裏躺了那麽長時間手生,現在的開車技術比之前要差得多,要想恢複以前的手感,大概還需要一段時間。

不過死裏逃生一次,向遠之發現自己不再因為這種事情感到巨大的壓力了,畢竟他這條命撿回來的就很不容易,他剛剛接觸賽車的時候就比其他人進步要快,一兩年的時間已經走在國內賽車手的第一方陣,他現在也隻不過需要再重新走一遍以前走過的路罷了。

但是現在賽車技術對於他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為他還沒有對公眾說明自己的身體狀況恢複健康,短時間內也不會有什麽比賽,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麽把許執暉追回來,他隻要想到許執暉和其他人有說有笑甚至有可能發展一段感情,他就嫉妒到發瘋。

眼看著前麵就是紅燈,向遠之一腳刹車踩下去,因為慣性,車停下的時候身體跟著前傾,又被安全帶勒了回來,重重砸在靠背上。

最近的紅綠燈延長了時間,他盯著前麵車的車牌,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看他情緒不好又一個人走了,葉徐實在不放心,打了一個電話過來,向遠之戴上藍牙耳機,“怎麽了?”

“遠哥,你沒事兒吧?”

向遠之請了清嗓子,“沒事兒,能有什麽事。”

“你可別騙我了,我們又不是瞎子,飯也沒怎麽吃,要不你先回去睡一覺,醒了我去找你吃飯,就咱倆,你有啥心事和兄弟嘮嘮。”

“到時候再說吧。”紅燈變成了綠燈,“開車呢,先掛了。”

“好好好,慢點開,注意安全。”

向遠之掛了電話,發動引擎,回到家裏,家裏還是冷冷清清的,他當時裝修就全是深色係,現在一個人回來,本來就心情不好,看著黑壓壓暗沉沉的家具,又壓抑又沒有人氣,還是許執暉家裏好,向遠之心想,隻不過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機會再住進去。

許執暉和關驛城吃完了飯,在外麵散了一會兒步消化了一下,才重新坐上了車,許執暉半抻了個懶腰,關驛城偏頭問他,“吃飽啦?”

“當然吃飽了,挺好吃的。”

“那咱們現在是回橋上還是再去哪逛一逛?”

許執暉看了一眼時間,“回橋上吧,也快到傍晚了,人一定很多,早點去找一個好點的位置。”

“好,那我們就現在去。”

橋上已經有三三兩兩的行人了,還有一些和他們一樣帶了照相機的,應該也是打算拍幾張落日,今天沒有風,水麵無波無瀾閃著粼粼金光,許執暉趴在護欄上,看著河對麵的幾棟樓。

關驛城打開後備箱,拿出來兩個小馬紮和兩個保溫杯。

“怕你累怕你渴,保溫杯是我新買的,沒用過的。”

關驛城等他接過去,甚至還伸手從兜裏掏出來一張小票證明這杯子他真的沒用過,許執暉被他逗笑了,“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不用謝,我應該的。”

兩個人並排坐在橋上,等著太陽下山,偶爾閑聊兩句。橋上看到的落日果然比住宅區和商業區的落日看上去更加震撼,整片天都是橘紅色,許執暉激動地站起來,“快快快,相機相機。”

晚霞時刻變化,每一秒鍾每個角度可能看到的都是不一樣的,兩個人索性也沒有用攝影支架,一人舉著一個相機方便行動。

許執暉在拍落日,關驛城舉著相機看著他,鏡頭裏赫然是許執暉看著天邊笑的樣子,許執暉是有酒窩的,一笑起來就很明顯,本身他就不顯老,三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不過也就二十七八歲,一有酒窩看著就更年輕了。

關驛城看了他一段時間,等許執暉放下相機轉過頭來的時候才回過神來,掩耳盜鈴一般把頭轉過去,咳嗽了兩聲掩蓋自己偷看差點被抓個現行的尷尬。

許執暉也算是談過半個戀愛,對於他這種表情再熟悉不過了,和當時麵對向遠之的自己如出一轍。

他笑了一下,“怎麽不拍啊,再等一會兒夕陽都快沒了,天黑了就沒有什麽好拍的啦。”

關驛城把自己的相機往他這邊遞了遞,“我不專業,你教教我。”

“好呀。”雖然許執暉覺得自己可能不太會教人,但是這種時候會不會教其實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相機的帶子還掛在關驛城的脖子上,相機卻在許執暉的手裏,他把相機拿遠了一點,“你看,這樣構圖會更好看。”

關驛城湊過來一些,感受到突然靠近的溫度,許執暉感覺頭皮發麻,他緊張地吞咽著口水,生怕關驛城跟他發生什麽肢體接觸,他萬一一個忍不住,這麽好的氣氛都被徹底破壞了,好在關驛城很有分寸感,第一次見麵怕許執暉覺得冒犯一直跟他保持著距離,手都背在身後,許執暉也就慢慢放鬆下來,專心給關驛城講了一些專業性的知識。

橋上很多人拍照,兩個人不知道拍了幾十張,等到天邊的暖紅色漸漸散去,天地之間拉下暗藍色的帷幕,才重新坐下來休息,旁邊和他們一樣拍完照的都和同伴在相互分享,許執暉也打開相冊準備和關驛城一起看。

關驛城豎起大拇指,“專業的就是專業的,沒有一張廢片,每一張都可以做壁紙了。”

許執暉虛心接受了誇獎,“看看你的,看我教的怎麽樣。”

兩個人從後往前翻著,許執暉指導過後的照片果然看著更加高級了,“這可比我朋友圈發得好多了。”

一張一張往前翻,是不同角度的橋,還有不同角度的落日和河麵。

翻著翻著畫麵裏突然出現了許執暉自己,關驛城一下子把頭別過去,低頭刮著鼻尖,大男人羞得臉通紅。

許執暉也覺得不好意思,問他:“怎麽拍我?”

關驛城撓了撓頭,滿眼真誠地看著許執暉,“我隻是覺得,你比落日餘暉還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