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筱若一直斷斷續續的在夢裏,她前世的父母,還有虞家的父母,滕文甚至蘇嫣都一個個的進入她的夢中,一切都好似過眼雲煙,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承麟卻始終站在一角望著她,一襲黑衣飄然,冷的讓人窒息,可是那眼神透著渴望,分明是在召喚自己,此刻筱若就有一種想去抓住他的衝動,才伸出手,承佑卻突然出現了,那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那一雙迷蒙如一層水霧的眼睛,筱若再看承麟時卻見他轉身離去,越行越遠;而承佑的眼神刹那間卻變的凶狠起來,他伸手來抓她,問她“你是誰?是誰?”筱若很害怕,她想叫承麟,卻發不出聲音來,心開始痛的發慌。

“筱若,筱若……”承麟關切的呼喚聲將她從夢中拉回了現實,“做噩夢了?”承麟從外麵回來便悄悄的到了西苑,發現睡夢中的她正處在極度的不安之中,雙眉不停的**,口中好像在喊著什麽,而枕邊早已濕了一片,於是他就守在旁邊輕輕的叫她。

“恩!”筱若淚眼迷離,看到他坐在旁邊不由的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好似怕他跟夢中一樣飄然遠去。承麟見她的手緊握成拳,還有些微微顫抖,忙用大手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中:“沒事的,隻是做夢而已。”

心中的暖意取代了夢中的無助,不知怎的,一滴清淚斜斜從眼角滑落,滴在鴛鴦軟枕上迅速被吸得毫無蹤跡。

他摟住筱若的身體,下顎抵在她的額上,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傻丫頭,怎麽哭了?”

“沒有!”筱若情不自禁的感受他的溫柔,糾結的心依舊隱隱作痛。再抬頭,已將淚意斂去。

玉真見天色不早,想來夫人也是要起來了,輕聲推門而入卻見王爺將她擁在懷中,一片纏綿景象,嚇的忙退了下去,守在門口,心砰砰亂跳,暗自思量:王爺對夫人的恩寵好似更勝從前了,那為什麽夫人表現出來的倒像是失寵了呢?玉真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過早的投靠了王妃那邊?一旦夫人知曉,按照她以前的品性那必是饒不了她的。想到以往她的手段,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氣。

玉真心中也開始思量對應之策,萬一有個什麽情況,可如何是好?腦海中迅速的翻過一個人影,心中便下了定論,若有什麽那也應該是她有事!思及此玉真眉頭一鬆,恰好聽到王爺的聲音:“誰在外頭伺候?”

玉真聽到王爺的聲音,忙帶著幾個丫頭捧著洗漱用具和衣物魚貫而入,見來人中未見芽兒,筱若心中有些奇怪,但也沒多問。

“王爺去忙吧!”筱若柔柔的聲音響起,承麟這才戀戀不舍的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衫,離開了西苑。

筱若洗漱完畢,隻覺得一早天氣就燥熱的難過,沒什麽胃口,隻是胡亂吃了一些,便倚窗看著那滿園的金桂開的異常繁盛,在澹澹日光之下如點點碎金,香氣馥鬱纏綿。

芽兒躡手躡腳進來,見玉真等人整整齊齊的站在門口,就知道來晚了,瞧著筱若倚在窗邊發呆,暗自吐了吐

舌頭,立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其實筱若的眼角早就掃到了芽兒的身影,卻不轉身,聽得她站定了,嘴角不由揚起一抹淺笑,隨即又沉下臉嗬斥道:“現在都什麽時辰了才過來!一點都沒規矩。”

芽兒第一次見筱若用重話說她,想起聽到的那些關於她脾氣的傳聞,不由生了怕,慌忙跪下小聲道:“剛才奴婢跟迎春姐姐一說話,忘了時辰,這才來晚了,請夫人恕罪。”

玉真和房裏的另外幾個丫頭佩兒、景夕、綠玉見如此,心中皆一驚,這夫人果真是隱藏的,此刻怕是要原形畢露了。玉真卻擔心眼前這個笨丫頭把自己牽扯在內,不由的不安起來,雙手攪動著絲帕,雙眼不時的偷瞄筱若的臉。

筱若原是打算嚇唬嚇唬她的,聽她這一說,不由細看了她一眼,手上那亮晶晶的玉鐲晃入眼中,筱若眉頭一蹙,目光流轉,在幾個丫頭身上一一掠過,正遇到玉真偷偷抬起的眸子,隻是刹那,她的神情便滿是不安,額上早已滲出了密密的汗珠。

這大宅門裏的勾心鬥角,筱若不是不知道,原想避著,隻是此時看來不做點什麽隻怕連身邊的人都管不住了。她原不是軟弱的人,此刻更不能成為軟弱無能被下人蒙騙欺哄的主子。她沒在說話,隻是坐下來,端起茶碗,默默的看著下首的這些個婢女,筱若知道在下人麵前,沉默往往是一種很有效的威懾。果然,她們一個個低眉垂首,連大氣都不敢出,整個西苑此時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到。

筱若合著青瓷蓋碗,也不看她們,隻緩緩地對她們說:“我不管以前你們是怎麽做的,以後都要順著現在的我來做。在我名下當差,伶俐自然是很好的。不過……”筱若抬頭冷冷地掃視了一眼,說道:“做奴才最要緊的是忠心,若一心不在自己主子身上,隻想著旁的歪門邪道,這顆腦袋是長不安穩的!當然了,若你們忠心不二,我自然也不會薄待了你們。”

短短幾句話,不由使得這幾個丫鬟濕了中衫,又忙不迭的叩首稱“是”。

“芽兒留下,你們都退下!”筱若擺了擺手,玉真偷瞄了一眼芽兒忙跟著她們幾個一起退了下去。

芽兒低著頭跪著半晌,眼中瑩然有淚,此時一見旁人都退了下去,一抬頭眼淚早就滑了下來。筱若心中有些不舍,可是一想到以後還要在此生活,定要讓她長點記性。不由硬起心腸道:“說說,迎春為什麽送你玉鐲?”

芽兒不由的有些窘迫,忙用另一隻手壓住那鐲子,“她說,當我是妹妹!”

筱若一聽不由的一皺眉頭,厲聲道:“哼,有了姐姐就忘了我這主子了。”

芽兒嚇得嗚咽起來,“沒有,沒有,芽兒不敢忘記夫人的恩情。”

筱若歎了一口氣:“迎春可是來問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的事情?”

芽兒吃驚的看著筱若,不明白她如何知曉,又忙不迭的點頭。

“芽兒,你應當知道我不喜嚼舌根的丫頭!從

今日起你到廚房去當差吧!”筱若狠狠心道。

芽兒一聽她要攆她走,頓時大哭起來,“夫人不要,芽兒以後一定不亂說,夫人饒過芽兒這次!”玉真她們聽到芽兒的哭聲,在門口更是膽戰心驚,卻聽筱若大喝一聲:

“來人,將這丫頭趕出去!”

佩兒和景夕忙推門進去,身後跟了兩個粗使婆子,一邊一個手,將芽兒從房裏拉了出去,一路上都傳來芽兒淒厲的哭聲。這對入世未深的芽兒來說,將是一次慘痛的經曆,無疑也是最好的曆練。

當然這也算是筱若初來乍道,給院子裏所有的人提個醒,老虎不發威,不要當她是病貓了。

綠玉小聲的在玉真耳邊道:“姐姐,今兒早上我瞧見是你帶著迎春去……”玉真嚇得哆嗦了一下,忙拉著她的衣袖:“好妹妹,你可別亂說了!”

綠玉眼中的恨意一閃而過,玉真一直仗著自己是這西苑的管事丫頭,平日裏沒少欺壓她們,看來機會來了,“姐姐放心,妹妹我自然不會亂說的。不過就怕芽兒那丫頭亂說,到時候怕夫人是饒不了姐姐的,這樣豈不是平白汙了姐姐!依我看姐姐還是乘著夫人沒發現之前……”說著她看了看玉真,見她臉上難以掩飾的驚恐,也就不往下說了。

這一鬧騰,果然是滿府皆知。

臨湖的亭子因八月桂花開的時候,香氣襲人而得名為馨香亭,此處是聞香賞月的最佳之處。張氏、劉氏、林氏此時正坐在裏麵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笑著議論,“你們聽說狗改的了吃屎嗎?”“哼,昨兒才回來,今兒就擺譜,這不明擺著!”“還說以後這個家交由王妃管,誰知道她安的什麽心!”“我看她就是下了個套讓王妃往裏頭鑽,王妃還高興著以往撿了什麽大便宜!”“就是,就是……”“恩,我看也像!會不會是以退為進?她想的就是王妃的位置。”“我看八成是!”“……”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完全沒有注意那一顆大桂花樹後麵的人影。

高王妃此時恰也在賞花,自然是將這番言論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她沒有走過去,隻是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輕輕的一咳嗽,那三人刹時慌了神,頓作鳥散。高王妃這才走了出去,因為太生氣,那握緊的指節待鬆開時已節節泛白。

到了手的,她又豈會輕易的讓出去!

她抬頭望著天空,不知何時,那漫天的烏雲已經將整個天空籠罩,沉沉壓下來;狂風大作,樹上的葉子瘋狂的亂擺,地上的花草卻似笑得渾身抖動。伴隨著隆隆雷聲,閃電將整個天空一分為二。

“王妃,雨要下來了,我們回去吧!”迎春看著那黑雲如一群奔騰咆哮而來的野馬,一層層漫過頭頂,越積越厚,越壓越低,好似伸手便能拆下一片,見王妃依舊屹立不動,心裏不免擔心的說道:“王妃要是淋雨病了的話,那世子怎麽辦?”

高王妃轉身那嗜血般的眼神驚的迎春後退了兩步,忙低頭跟在她身後向著東苑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