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之後看著這個巨大的陣仗,也是被嚇得不敢怠慢了。
阮雲卿跟進了病房之後,又哭又罵的,半個小時之後才消停下來。
楚君逸臉色微微蒼白,抱住她讓她安靜了下來,啞聲道:“……爸現在需要安靜,媽,您先跟我出去,坐一會等他醒,可好?”
阮雲卿哭得整個眼睛都紅腫得可怕,在他懷裏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嗜血的眼神看他一眼,竟陰森森地說了那樣一句話。
“我當年真該一劑毒藥,直接藥死,或者直接掐死楚君揚那個畜生,這樣,就不會有今天了!”
她說得異常咬牙切齒,恨入骨髓。
楚君逸渾身都激顫了一下,從未聽過這樣狠毒的話,冷冽而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阮雲卿卻早已低下了頭,隻是激動得微微顫抖。
楚君逸極力浮起胸口的震**,攬住了母親,將她帶了出來。
叫了人,在旁邊的休息室裏,讓人好好地照顧一下她。
他口袋裏的手機,早就震動得停都停不下來了。
從一清早開始就這樣了。
那個時候,他被父親強製帶回家的第二天,爆發家庭戰爭的時候,楚君揚跟他冷冷地擦肩而過,就說過“我想要的,可不止是楚家的產業那麽簡單,你,做好準備!”
他知道,大哥向來,說出便會做到。且雷厲風行!
昨晚,便是他打通了那幾個小董事會成員的電話,在出國之前攬過了所有的股權。完全不知到底是誰惹了他。
嗬。
楚君逸現在想知道,大哥當初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除了楚家的這些權勢江山,他還想要的,是什麽?
而原來,母親阮雲卿說的那些關於他狼子野心的話,從來都不是嚇唬自己;也原來,他們終會站在這樣的對立麵,劍拔弩張。
“我知道,我還在醫院……”楚君逸冷冷接起電話,將休息室的門掩上,但並未關上,走遠幾步去接,“這件事我能有什麽樣的辦法?那幾小股股份,經查實都是很多年前楚氏實行部分行政管理製度之後分出去的,我怎麽會知道,他們會是大哥的人……”
就這些事情,已經叨擾了他整整一天。
焦頭爛額。
接完電話後,楚君逸狠狠攥緊了掌心裏的手機,隻想要捏碎了砸出去。
終於一串並不同於其他的鈴聲傳入了耳中!
屏息,楚君逸愣了一下後才強壓住所有的情緒,迅速拿了起來,果然,屏幕上閃爍顯示的那個名字,是他最想看到的那個。
沐染。
楚君逸直起了腰,胸口一片溫暖,頓了頓才接起她的電話來:“喂?”
門縫裏,悲痛欲絕的阮雲卿紅著眼掃了門口一眼,見到這場景的時候愣住了,扶著桌子,定睛不動地朝著那邊看了過去!
沐染躲在茶水間外麵,小臉微微蒼白,聽到他嗓音的瞬間一陣心悸,側首道:“喂……是我。你今天是不是很忙?我有沒有打擾到你?”
楚君逸苦笑:“忙是有一點……不過沒什麽影響,你怎麽了?想我了麽?”
沐染輕輕地“嗯”了一聲,掃一眼遠處的同事,心情更加複雜,道:“今天我聽說了一些楚氏的事,要不要緊?那些事情我聽不大懂,更幫不上你什麽忙。”
這小東西單純的心像一股清泉,注入了進來,楚君逸仰頭淺笑:“你要幫我什麽忙?什麽忙又能真正地解決我這樣家庭的現狀?寶貝兒……相信我,沒關係……”
哪怕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攥緊了外麵的複健欄杆。
“你呢?今天怎麽樣?”
裏麵的阮雲卿,越聽越不對勁,臉色煞白像鬼一樣地起身,走到了門前去聽。
隻看到楚君逸蹙眉蹙得很緊,黯啞的嗓音沉沉地問:“什麽?”
不一會,他的表情愈發嚴峻,抓緊了欄杆又鬆開,嗓音愈發低沉:“沒關係,這麽小但又這麽急的事情,為什麽不早點跟我說?都什麽時候了,還分你我?”
“我人在醫院,沒有時間,等一會我安排別的人把錢打過去……你如果愛我,就不要跟我說什麽謝謝,也不要還我。染染,我知道你自尊心很強,能開口跟我說這樣的話,很不容易,所以寶貝兒,我隻恨我現在不在你旁邊……”
“沒什麽,隻是我父親出了些事情突然住院,並不嚴重……”
裏麵,阮雲卿臉色已經白到比鬼還要嚇人,“砰!”得一聲索性打開了門,門撞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活活驚嚇到了外麵的人!!
楚君逸臉色一變,停了嘴裏的話,回過頭。
“媽……”
“什麽叫你父親沒什麽?”阮雲卿就這麽直挺挺地衝了出來,像個索命的閻羅一樣,朝他一句句逼問著,“你父親此刻正在裏麵搶救,因為心髒病而搶救!!可你在幹什麽??君逸,你讓我聽聽,也讓你自己聽聽!這就是你遲遲不肯聯姻的原因?我真當那個女人是個怎樣有骨氣的種,才值得你這樣!!卻原來,也是個靠你才活下去的寄生蟲,敢賣肉卻不敢承認的賤貨!!”
她聲音太大,楚君逸不得已,隻得迅速拿下手機先掛斷。再抬起泛紅的冷眸,看著她。
“媽,她打這個電話之前,並不知道我父親在搶救……”
“我需要這個賤人知道這些嗎!!!”阮雲卿氣到極致,眼睛都被逼紅了,“現在聯姻都快被你搞砸,到了這種地步……君逸我警告你,今天不是你跟她斷,就是你跟我、跟你父親徹底斷了!!!”
楚君逸被逼到絕路,連苦笑都苦笑不出來,頓了頓,顫聲說:“媽,她並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女孩兒,我們之間……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您猜一下她隻問我借多少錢?一萬。媽,她不是自己沒有,也不是賺不到,隻是暫時周轉不開沒有辦法。你們不知道但是我最清楚,她在身邊所有的人裏,最不想對著開口的人就是我,更何況我現在這樣的身份,她難道自己不知有多敏感多讓人誤會?如果不是到了絕路,她哪裏會挑這樣下下策的路去走?”
他們到底知不知道,沐染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兒?
楚君逸這樣不急不緩,卻將心肺都掏出來說的話,竟然真的讓阮雲卿平靜下來了,她瞪著通紅的眼,像是恍惚地從他的話裏明白了什麽,抿著嘴,竟一句話都不說了。
點頭,阮雲卿啞聲道:“……好。”
楚君逸看她這副樣子看得心驚膽戰,他不敢相信這種反應,不敢相信這是母親的性格。
“這麽說來那天你跟我說出去看若彤,也是假的,”阮雲卿腰挺直了,除了臉色白的嚇人外,恢複了一身貴婦的氣質與姿態,陰測測地輕聲說,“不是看你這樣,別人這麽說,我倒還不肯信呢。”
幽幽說完之後,阮雲卿冷冷轉身,推開休息室的門進去了。
徒留下,一股重重的愧疚,如山一般轟然撞在了楚君逸的胸口!!
僵著頓了許久,他亦走了進去。
攥著手機,懷揣著一絲愧疚,啞聲輕輕喚了一聲坐在那裏半點品茶欲望都沒有的母親:“媽。”
阮雲卿放下了發燙的茶水,問:“你昨晚回來的時候說有件事想跟我說,是什麽?”
楚君逸一怔。
他自然記得自己要說什麽,可現在父親病重,她卻要他說這些,他哪怕是再任性都說不出口,蒼白的薄唇緊緊抿成一條鋒利的線,拳頭攥緊,半晌才沙啞著嗓音開口:“……沒有什麽……”
“昨晚我也不過是想實話實說,我想出去見她,用了些極端的方式,請您相信如果可能我也不願意撒謊……”他道,“……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接受我。媽,有機會的話,我想帶她回家看看。”
他曾想,他們也會,喜歡沐染的。
阮雲卿在心裏冷笑。
將茶杯放在一邊,她點頭,幽聲道:“以後再說吧,傲天現在被氣得病成這樣,就再過段時間提這些,眼下董事會的事才最最重要,你說呢?”
楚君逸承認,毫無辦法,隻能輕輕點頭。
阮雲卿冷冷掃了一眼他的手機,又淡淡地問:“你身邊沒帶什麽人,那女孩兒不是要借錢麽?需不需要人手?我身邊這些人借你去用,你快去先去辦了吧。”
楚君逸聞言微微蹙眉,但掃一眼後,的確是發現自己身邊卡和人都沒在,對麵,那個跟在阮雲卿身邊的男助理卻已經一臉淡然地走了過來,對他嚴肅恭敬地點頭:“二少。”
掂量幾分後,楚君逸還是鬆開了微蹙的眉啞聲道:“……好。我給你一個卡號,你去盡快打給她吧。”
那張卡是上一次出事的時候她給過的。
Z市,她母親的卡號。
深秋霧氣濃重。
那個人走下台階,到了最近的ATM機前,將一張卡插了進去,按了好幾串數字之後,確定。
接著將卡退出來,塞回口袋,眼裏閃過一道淡漠的寒光,走了。
另一邊,靠在窗邊的沐染,在聽到電話裏阮雲卿的咆哮聲,電話又被迅速地切斷之後,整張小臉都變得慘白,手腳冰涼地站在原地許久。
掌心很痛,纖睫一顫低頭去看,才發現自己剛剛說出那段話的時候,指甲已經是摳破了桌上的木屑滲出血來,掌心裏,深深的月牙痕疼的刺骨鑽心,也不知是不是掐破了。
蒼白的小臉浮現出不正常的幾分灼紅,包括眼底,都是逼出來的血絲。
楚君逸的媽媽,這下要怎麽看她,怕是這一輩子都扭轉不過來了。從上一次到現在。
原來生活就是會有許多這樣的事,讓你痛讓你悔,讓你恨不得重新再來一次,但卻總是被逼的窮途末路,沒有辦法。
掛掉電話時,手機屏幕一黑,反光倒映出自己那張委屈憋悶,嘴卻淡淡繃著一個字都不肯說的臉,就像曾經那個男人說過的,疼到骨子裏都不肯說一聲,這個女孩子仿佛早已失去了控訴和告狀的能力。
眼眶之間,腦海裏,莫名就閃過了他說那句話時的那副畫麵。
溫暖的咖啡廳裏,深夜的會館裏,那個緊緊抱著自己的火熱胸膛,和黯啞低沉的話語,似乎深深地刻在了腦海裏從未遠離,還有那燙人到她腳趾都蜷縮起來都無法抵抗的全身酥麻軟透的熱吻,總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侵入腦海。
如今,那人卻在自己伸手觸不到的地方,遙不可及。
一滴眼淚倉皇地掉下來,涼醒了沐染。
她一顫,回神,竟驟然不知道,自己這一時都在想什麽。
他。
她竟然……也會,在最深的絕望裏,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