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絨盒,精致的鑲邊看起來很珍貴的樣子,以前,楚君逸也送過她一些禮物,包裝得也很精致,但他了解沐染的性格,從不送多貴重的,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鬆開了她,他輕輕打開了盒子。

“這個東西我那天突然看到了,就沒再放過,覺得它就隻適合你……最近一直都想要拿給你,但是一直都太忙沒有時間……”

“收下它,好麽?”

那璀璨的細碎的鑽石,哪怕是在白熾燈的照耀下,都奪目到令人心神恍惚。

沐染看的微微愣了。

且不說她從來沒有收到過這樣的禮物,尤其是……戒指……更尤其,是她所愛的男人拿著這樣的戒指盒出現在她麵前……她感覺到的異樣還有很多,比如他們之間從未有過這樣貴重物品的交易;他從未給過她這樣明確的承諾;還有……

還在胡思亂想,心痛猶豫的時候,手就已經被他執起,戒指被取出,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要輕輕地戴在她手上。

沐染手指突然一個緊縮,不知怎麽了,很怕也很痛。

楚君逸也是一僵。

“拜托了……”他低啞說道,側過臉湊過去親吻她的唇角,“染染,收下它……”

沐染還在恍惚,猶豫,手指上就一涼,那戒指輕輕推了進來,在無名指上,到盡頭,閃耀著無盡的璀璨光芒。

楚君逸握著她的手,看了一眼,頓了片刻,禁不住湊過去輕輕吻了一下。

對的。

這就是他想象中她戴上的樣子,與她的手指粗細一致,剛剛好,也最適合他的染染。

那一吻,讓他眼睛一熱。

險些落下淚來。

好像真的很可惜,他隻能在這種地方,這種情形下,給她戴上一個戒指。

沒敢抬頭,隻抱緊她,將她緊緊抱在了懷裏。

沐染也順勢輕輕抱住他,心裏卻透著嗖嗖的冷風。她還沒有從今天那般痛楚的場景中掙脫出來,現在收這樣的禮物,她隻覺得更加不真實,睜開眼,小臉微微蒼白地輕聲說:“我沒有收過這麽貴重的禮物……君逸,我隻怕不能要……”

“你能。”

楚君逸最怕她的拒絕,此刻聽了臉色便是一白,抱緊她,啞聲說:“不接受,就是代表你還沒有從心底原諒……我懂……”

“你可以怪我,可以隨便提什麽要求……我隻是求你,不要再為今天的事生氣……我說的那些話都不是故意……寶貝,對不起。”

他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這樣說了。

原諒我,好麽?

聽了這一句,沐染抱他的力道禁不住更緊了些,眼眶一熱,深埋在了他懷裏。

許久。

真的過了許久許久。

她的確是做不到像真的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因為疼痛不會消失的,連記憶都是疼的。

愛情是刀,動不動幾句話就傷人於無形。

她總算知道了。

睜開已經徹底紅了的眼睛,眼淚都不知滲到了哪裏,沐染啞聲說:“不要再這樣……君逸,下次不要再這樣……”

她真的承受不了這樣了。

楚君逸心裏大慟,渾身都顫抖著,緊緊抱住她:“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保證,再也不會了……”

他也保證,這樣的事就隻有一次,再也不會有下次。

因為哪怕是這一次,就足夠嚇到他了。

而好不容易,她終於,才原諒他了。

這樣緊擁著在晟天大樓的洗手間裏,躲不了太長的時間,兩個人抱著說了一會的話,斷斷續續的,直到沐染的電話響起來曹琴又在催,這才決定要告別了。

楚君逸並不舍得她走,緊緊纏著她,又困了她好一會,才肯放她回去。

以前,他對她總是很自信,自信他深愛她不會背叛,也自信她深愛他不會輕易放棄。可再堅忍的感情都抵不過現實這樣殘忍的衝擊,他不敢放手,怕一放手,她就真的會像剛剛那樣,推開他走開。

在門口,緊緊地扯著她兩根手指,死都不肯鬆。

沐染無奈,上前,輕輕抱住他,踮腳吻上了他,楚君逸一個用力收住她的腰,關上門再抵著她纏吻了很久。才真的放她離開。

明啟的商務車裏。

曹琴見她上來,目光尷尬了好幾分,趕緊往後退,給她騰開了位置。

沐染一愣,說了一句:“謝謝。”

路上,原本來時幾個嘰嘰喳喳的同事這下一句話都沒有了,剛要開車離開的時候,門窗被人敲響了。

同事們拉下窗戶,一看,是個楚氏的小員工。

一個盤起丸子頭的小助理,正探頭往裏麵看,看到沐染之後眼睛一亮,叫她:“沐小姐。”

沐染一頓,也看向了她。

小助理湊到窗前,說:“Maria姐現在在辦公室呢,下午她本來要去商盟那邊開會,看到你來了就突然改了流程不去了!她現在在等你,讓我下來叫……可我剛剛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就在這裏堵你了,你去不去?”

“Maria姐說叫你別難過,到她那兒去喝喝茶,她準備了你喜歡的法蘭玫瑰茶等你呢!”

這句話一說出來,周圍又是一小圈軒然大波。

Maria這個人雖然跟明啟來往不深,但還是有人知道的,卻沒人想得到沐染居然跟她都認識!她到底什麽來頭!

沐染聞言,先是一怔,接著心裏一陣暖。

將車窗更打開了一些,她說:“是嗎?可是,她是怎麽知道我過來了的?”

小助理抿嘴笑,“你在B座的那個事情她也知道啦,那個時候她也在呢,就是那個場合她沒什麽資格說話才沒有上去,你來不來呀?”

那個時候,Maria也在。

聯想到以前跟她認識的時候她冷血的口吻和雷厲風行的姿態,沐染一時沒辦法形容心裏百味雜陳的感受,就像對楚君揚一樣,讓她沒辦法琢磨透。

“可我現在要跟公司的車回去,恐怕沒有時間……”

小助理臉色一蔫:“啊?這樣啊……”

沐染點點頭,頓了一下,說:“你幫我謝謝她……看這樣好嗎?下一次如果有時間,我會親自到晟天來找她……”

小助理猶豫著沉吟了一下,因為並不具體知道她倆的關係到底如何,隻看Maria是真很關心她,尤其特別在意她剛剛在B座被當眾欺負了的事,於是說:“那好吧,我就照你原話告訴她啦?沐小姐,下次見!”

說完就退開到一邊,一副告別的樣子跟她擺手。

相當溫暖的樣子。

“好。”

輕聲說完最後一句,沐染將顫抖的手指按在升降鍵上,升起了半扇車窗,看著她。

明啟的司機等到現在,見終於沒事,這才將車開走。

其實沐染並不明白,Maira這樣的關心到底源自於哪裏,是她們之間的私交夠深,她才欣賞她在意她;還是因為她是楚君揚的下屬,是他給的命令,叫她要時刻照看著她。

無論是哪一種。

現在沐染的心裏都一陣冰一陣火,冷熱隔海交融,將酸楚的感覺灑到了全身。

車上原本來時嘰嘰喳喳的同事,此刻均是沉默,一路無語。

但任憑所有人都看到了,此刻突然出現在沐染左手上的,在昏暗的光線中依舊熠熠閃光的那枚鑽石戒指,一開始在會議室裏突然湧出的對她的強烈同情,此刻瞬間如同炸開的煙花一般,散開來,變沒了味。

所以說,什麽真愛?什麽不公的對待?什麽被豪門拒之門外的草根女孩兒?不過都是眾人自己的臆想罷了,事實卻是這看似清純可人的女孩兒原本就是他楚家二少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哪怕受了欺負侮辱,用錢便就可以擺平,讓她繼續為他所用。

那些眼淚,肉眼可見的痛楚,騙人的吧……

沐染輕輕倚靠在座位上,渾身有些無力,眼眶澀得微微難受,她並不習慣戴戒指,此刻戴上除了覺得顯眼之外還有不舒服,那耀眼的光芒之下,形狀和色澤的確漂亮到難以想象的程度,可隻要看一眼,沐染便會覺得刺痛。

大概一看,就會聯想到今天發生的事,說的那些話。

大概沒有人能在被傷過之後恢複得那麽快吧!

尤其,她。

所以渾渾噩噩地忙到下班,再也沒有了平日裏精力充沛地想要再加幾個小時班的欲望,按部就班地出了辦公室的門。

照例,在六點多的空當會接到李饒的電話。

李饒習慣了每天踩點兒下班,一加班就炸毛,在電話裏一邊跟她叨叨著辦公室新來的領導是個老處女,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又興致高昂地詢問沐染過得這樣。

兩個人都坐地鐵回去,有時候下班時間撞到一起,還能一起坐個幾站路,可今天沐染沒有去地鐵站,而是沿著公車路線和天橋,一路聽著喧囂的車聲回去。

這次,李饒在聽說楚君逸真的要結婚的消息後,剛出門,鑰匙就被門把絆住,手裏的包包“嘩啦”一聲掉在了地上!!

“不是說還沒有確定嗎?不是說那些新聞是假的?”

李饒臉色蒼白,趕緊蹲地下撿起包包,心口都有些窒息,“而且你是怎麽知道的?”

沐染站在天橋上,停下,手裏輕輕捏著那份薄薄的卻相當有質感的信函,啞聲說:“我有收到請柬……”

雖然訂婚的日期遠在差不多十天以後,但,她或許是第一個收到這請柬的。

收到的方式,也足夠特別。

“你……染染……”

李饒驟然就語塞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很久才又開口問:“那楚君逸他沒有解釋嗎?他難道也想叫你就這樣去參加他的訂婚典禮!”

她情緒有些莫名的激動。

楚君逸是怎樣說的?又是怎樣想的?

要再回憶一遍當時的情景,沐染害怕自己會承受不住,站在車輛川流不息的天橋上,望天,氣若遊絲:“這個就不說了好吧?……反正是收到了,我還在想,要不要去呢……”

李饒禁不住冷哼出聲,被激得眼睛都濕潤了:“去?去什麽?看他們怎麽訂婚嗎!!”

“對不起,染染,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目前她隻能想到這個辦法,去陪她!現在馬上!

沐染搖頭,她現在的這幅樣子,其實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哪怕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一樣。

“我還好,我想要靜一靜,饒饒。一個人。”

“你確定這樣行嗎?”李饒攥緊了掌心裏的手機,死死咬唇,咬出了幾個字,“楚君逸他……就沒有再找過你?再沒跟你聯係嗎?”

“有的。”

“他有的……”

隻是胸口還是會莫名其妙得刺痛,沐染說不下去了,飄渺般輕聲道:“我先回家了,休息一天再去想別的事。而至於你想要問的,我們有沒有分手……”

“我們沒有。”

這幾個字,也割裂著她的心髒。

“隻是我心情不大好,我想回家了。”話說到這樣的地步,沐染那隻希望,李饒能夠理解。

“嗯,好。”李饒聽著她最後的那幾句話,心裏很不是滋味,忍下了翻湧著的複雜情緒,道,“那等你心情好些我再跟你打電話,拜拜。”

掛了電話,沐染又在天橋上站了許久。

直到夜幕徹底降臨,初冬的冷意滲透了衣衫襲來。

心裏太疼了,隻能想些什麽溫暖的事來緩解,沐染閉眼,努力想著楚君逸安慰她的那些話,誠然,讓她害怕的不過是他要放棄她離開她,她隻能一遍遍想著楚君逸承諾的那些話,心裏的那隻小手死死抓著那股希望不放,胸口的痛才會減輕一點,才會覺得前麵有那麽一點點的希望。

南方的冬天,入了夜,竟下起了淅瀝刺骨的冬雨來……

沐染淋著淅瀝朦朧的小雨回家,米駝色的開衫都差不多被淋濕了。

周身寒氣四溢。

關了門,也隻能搓著手取暖,去把熱水器打開好等一下洗個熱水澡,沒有任何取暖措施的時候,南方的冬天總是濕冷濕冷的,摸哪兒都是一片冰冷的潮。

“咚咚咚”。

房門又響。

沐染把踏進浴室的一隻腳收回,狐疑地跑去門口,開門。

這個時候,誰來?

房東站在門口等著,見她一開門,笑著說:“沐小姐,下麵是不是有人找你啊?說地址是這裏,但不知道你住幾棟幾號,打你手機也打不通才找到租房管理處的,一個中等個頭的阿姨,聽口音不是本地人。”

沐染渾身瑟瑟發抖,聽完這些,一個激靈。

那輕微的抖動更甚了。

“你說……有人找我?”她凍得嘴唇都有點發白。

“是啊,就是找你,知道你名字啊!”

沐染這下再也不能等,壓住心裏那滅頂般的不好預感,快速跟著房東下了樓。在樓下,當看到了那個風塵仆仆地過來,卻依舊衣衫鬢角不亂一絲的嚴肅人影時,沐染心裏像是炸開了一聲雷。

女人轉過了身來,眉心習慣性地微蹙著,看向了她。

那竟是……

徐璟。

看見徐璟的那一瞬,沐染本就酸痛的眼眶一陣濕熱,幾乎鼻尖一酸要流下淚來,也不顧開衫扣子沒係,就飛速地跑上前,抱住了她。

“媽……媽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兒?”

稍微冷靜下來一些後,沐染問道。

短暫而激烈的感動過後,一股濃重的陰雲和強烈的危機感浮在心頭,沐染抓住了她微涼的手,不大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徐璟被她抓住雙手,腕上的行李包帶子險些掉下來,她抿著嘴穩了穩,道:“早就不放心你,所以差不多那邊事情一完我就來了,你是不歡迎我?”

“不……我怎麽會不歡迎?隻是你從來沒來Y市,這個地址剛剛換,我也是前不久才剛剛給你的,我根本想不到你會過來,還是到這兒來直接找我……你……”

沐染又眼眶一熱,上前擁住了她,“怎麽都不給我提前打個電話?我都不知道,知道的話我也好到車站去接您!”

徐璟扒住她的胳膊,也歎了口氣:“你說的你很忙,平日裏連吃飯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我哪裏還敢叨擾你?好在這地方好找,我又不是平日裏宅在家裏總不出門的人,哪裏可能找不到?”

遠處,房東跟人下著象棋,帶著些異樣的眸光一直頻頻往這邊看。

幾次,都跟徐璟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媽您就隻有一個人過來嗎?行李就這些?沒有別的?”

“嗯,”徐璟點點頭,“也就是幾件換洗衣服,沒帶特別厚的,這裏暖和,別的還需要什麽?”

看了一眼她身後居住的這個還算像樣的中等水平小區,道:“就是不知道你這裏,住不住的下我,要不就直接去賓館算了?”

沐染一驚。

“怎麽……會?”

“我這裏當然住得下您,來,包給我吧……”

她伸手去接,徐璟卻還是把行李包帶子拿在了自己手裏,說:“不用。”

“既然沒必要去賓館那就走吧,雨還下著呢,你也別淋到。”

“……好。”

沐染微微錯愕,將滑落到肩膀下的開衫拉上肩頭,跟上母親,隨她一起上去了。

開門前,沐染心裏還忐忑著。

下來前她沒怎麽收拾房間,希望沒有哪裏會讓母親覺得不對才好。

“吱呀”一聲,門開了。

“媽,快進來。”

徐璟站在門外,往裏淡淡掃了一眼這房子,才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