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染從昨天開始心口就有些酸澀,抑製不住也壓不下去,隻低下頭,輕聲說:“她沒有那個意思……她隻是說,如果我們兩個之間不純粹,有她厭惡和排斥的那部分,就不可以……”

“可現在什麽年代了?普通家庭的父母還會幹預子女的婚事嗎?再說她不是不在乎你?以前連你死活都不在乎,現在開始關心你丟不丟她的臉啦!!”

李饒從沐染那裏知道的有關她家的事情不少,此刻聽到這些,氣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那年畢業的夏天,哪個到大城市來的畢業生不伸手問父母要錢暫且維持生計啊,李饒在外裝了幾個月的獨立青年就忍不住灰溜溜回家去了,沐染卻一分錢沒問家裏要,活生生扛到了現在。她都記著呢!!

“饒饒,”沐染嗓音有些艱澀,“……不要這樣說。”

再怎麽樣,母親就是母親。沒有太大的隔閡與矛盾,感恩與親情就不可能斷。

“那你什麽時候帶楚君逸回去見她?有可能嗎?他最近這兩天那麽忙,難道要等他訂婚的消息遍布整個Y市,給你母親看到了再去逼問你?”

沐染輕輕搖頭,這個,也是她最頭痛的問題。

“我還不知道……我想等一等,等他稍微不忙的時候吧!”

李饒緊緊咬住了唇,她現在意識到這個電話她並不該打了,因為隻有她知道,楚君逸這些日子不可能不忙,而忙的具體內容,誰都不敢說給沐染聽。

“對了,你打這個電話過來是要跟我說什麽?”沐染輕聲問,頓了頓,“我……沒有事了,昨天的事情隻是一時不開心,我會好的。”

雖然這句話是撒謊,但壓抑了一整天,跟好朋友說句謊話好歹也能讓自己心口輕鬆一點。

“我……我也沒什麽事……就是……”

李饒欲言又止了好幾次,終是低下頭重重歎氣,根本說不出口。

“怎麽啦?”沐染淺笑,偷偷看了一眼總監,說,“我領導在看我,你要還不說,就偽裝不成我是在跟客戶打電話了。”

“沒有事。”

李饒再次否認了一句。

“好了我就說實話吧,是我那個做娛樂記者的碰朋友,她跳槽去了比較大的星宇傳媒,還爭取到了當天到楚宅進行拍攝采訪的獨家權。但是她因為我的緣故,知道你的存在,她們的頂頭上司又說,訂婚這個消息還不夠勁爆,不夠震撼,當然,如果這種豪門世家的婚禮上出現什麽小三大鬧婚禮現場,情人含淚祝豪門子弟訂婚快樂這種新聞,那就不一樣了……雖然很俗很爛,但是觀眾都喜歡看沾點腥味的新聞……”

李饒說著說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因為,很可怕,電話那一端驟然就在微微的喧嚷中沉默下來,逐漸沒聲了。

李饒頓時緊張起來,心弦緊繃成一條線,抓緊了聽筒:“染染……染染?”

“你別嚇我……別不理我,沐染……我隻是轉述朋友的話,她當慣娛記了說話很直,你如果不願意直接跟我說一聲,我一口回絕她就是了!我隻是怕你也不甘心,如果你想要暴露出來,想要跟楚君逸公開的話,我覺得這也是個機會!……”

楚君逸有他的無奈沒錯,可沐染不該就這樣受委屈。

李饒是想著,哪怕到時候不真的鬧起來,沐染這個扮演著受委屈受屈辱的角色出現在楚君逸麵前,也能喚起他深深的愧疚!!

她真是這麽想的。

沐染一直低下頭,許久沒有說話,不因為別的,隻因也想起來了那天,楚君逸將她堵在衛生間裏時眼底的愧疚,讓她記了好久。

“沒事,”她終於回應了一句,“我在聽……”

“不過還是不必了。”

“訂婚隻不過是個儀式,你我都知道的,我們就不要再抓這個來做文章了……”沐染說,“我現在唯一想的,就是要怎麽把這件事解釋給我媽聽,別的都不需要,因為我相信他說的話……”

就像她相信他戴在她無名指上的戒指一樣。

從那一天起想明白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摘下來過。

而整個辦公室的人怎麽看她,原來那幫好不容易收服的濃妝豔抹的員工怎麽看她,言語行動上再怎麽對她看不起……都無所謂。

“好。”

李饒說完,在心裏苦笑:“可昨天那件事發生後,今天連思銳這邊都全知道了,你已經曝光了……沐染,你的日子不會好過吧?”

沐染吸氣,看了一眼周圍人看她的異樣眼光,嘴角浮起一抹淒美的淺笑,啞聲道:“是啊……不過,也沒關係呢……”

這些是她必須要承受的。

她也承受得住。

掛了李饒的電話,沐染拿了複印好的文件回到座位上,突然就看到了桌上被一杯倒了的咖啡的圖文畫稿,在她隻複印了個文件的空隙裏,就被故意毀掉了。沐染抬眸看了一眼周圍,一片幸災樂禍的刺目眼光掃來,果然就像李饒說的那樣。她小臉白了白,將畫稿拿下來,擦掉上麵的咖啡漬,隻想著,要怎麽才能盡快地拯救回來。

於是終於在掃描進電腦後,調色取光了半天,花了兩個小時,才差不多將那畫稿恢複原狀。

猛地,電腦又突然黑了屏。

沐染心裏一顫,台式機“嗡”得一聲熄滅了電源,她抬頭一看,前麵站著兩個女人正捂著嘴笑著說話,其中一個的高跟鞋正踩在了電源線上。

她剛剛做完的畫稿,連保存都沒保存呢。

一下子,整個胸腔都悶痛起來,像被人抓著脖子弄窒息的時候心肺的那種痛一樣,沐染坐在座位上,沉默了好一陣,才抬起頭說:“請讓開一下,你踩斷我的線了。”

女人一愣,這才晃晃悠悠地走開,撇了撇嘴。

然後,繼續跟旁邊的人笑鬧著說話,嘴裏也不幹不淨地偷瞄著她指桑罵槐著。這意圖簡直太明顯。

生活已經夠艱難。沐染沒有辦法再忍。

抓著的鼠標上都還有咖啡漬存在,她輕聲將鼠標放在桌子上,細微的聲響驚醒了人,她清澈泛紅的水眸看向了前麵的這兩個人。

“可以解釋一下嗎?”她開口說道,“電源線我在早上開排插電源的時候檢查過,還是好的,三孔的插頭很緊,不拔的話不會輕易掉出來,而Lina,你高跟鞋有幾寸?可以把電腦電源線都踩斷?”

被喚作Lina的女人頓時一僵,隨即說:“憑什麽說是我呀?你眼睛看到了還是抓住我了?你還能再報警不成?自己人緣不好人品有問題!!怪我了還!”

沐染險些笑出聲,纖細的身軀慢慢站起來,一雙美麗的水眸被血絲染得通紅,輕聲說:“有意思嗎?我不是沒有跟你們溝通過,告訴過你們私人的事情可以隨意來問我,公事上就不要給彼此使絆子。還是你們真的都喜歡這種做派,連做個壞事都不敢自己說是為什麽!”

Lina也是被氣著了,攥著拳頭看著她,簡直氣都氣笑了。

“是啊,你是跟我們這麽說過,我們還當你純潔高尚當你是貞潔烈女呢!!可你自己瞅瞅啊,前腳被人扒出是楚家二少的女朋友,後腳舔著臉破壞人家未婚夫妻!!這也就罷了,可是是誰說的自己裙子兩百塊啊?沐副經理你手上的鑽戒是不是也兩百塊啊?你家是不是就借了楚家兩百塊不還啊!!誰不知道你拿了楚家的錢還在這裏裝可憐,公司裏的同事沒權利開除你是一回事,討厭你還不行嗎!你這樣當麵一套背後一套,自己做著賤人還立牌坊,想想當初我們被你騙的團團轉的樣子我就惡心到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