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逸並不知裏麵的情況,再次敲了敲門,道:“在?”

人是自然在。

大大的皮椅上,寬敞的落地窗將晨曦的微光凝聚起來拷著人的身體,楚君揚撫了撫懷裏的人兒的背,感覺到了她的僵硬。

那埋在自己頸窩裏的小臉,估計白了。

嗯。

掛在自己胸口襯衫上的小手,手骨都是僵硬的。

“等一下。”他冷聲淡淡道。

小東西神情恍惚,臉色果然不大好看。

他的臉色卻淡然平靜如往日一般。

沐染緊繃到發疼的心髒,鬆了一下,她真的以為,他會生氣的,至少,態度會冷下來。

但卻沒有。

一隻手淡淡搭在桌子上,一手圈著她,看了門口一眼,緩聲開口問她:“打算怎麽辦?”

圈在她腰上的手,輕輕撈起她的下巴,道:“你要想就這樣開門,給他看見,我無所謂,要怎麽解釋,我來;如果你不願意,那邊的休息室你知道,可以就當他沒來過一樣。怎麽樣?你想跟我如何?”

沐染從不曾想,這樣的選擇權,會交到自己的手上。

她曾一直以為,她跟楚君揚的關係就是這樣,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高興的時候她能過的輕鬆一點,不高興的時候類似現在,她就該承受相同的心驚膽戰的風險。

她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

門聲,再次“當當當”被敲響。

楚君逸清冽的嗓音叫了一聲:“大哥?”

那短短的兩個字,讓一股麻意從背上的腰眼處竄上來,激紅了她的眼睛。

而看楚君揚,他端端正正地凝著她,淡然如一,仿佛隻要她不願,他就可以隨便以什麽借口,毫無理由地把任何人擋在門外,不論多久。

他毫不在乎。

沐染卻知道自己是沒有那個膽量的,這些天在桐苑的生活,過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她就像是重生了,但這不代表以前的一切,她放下了,不在乎了。

那是楚君逸。

可她也還依舊是楚君揚的情人。

身體微微僵硬,仿佛一瞬間就回到以前那個卑微膽小的沐染,那個在他麵前沒有半點選擇權,遇事隻能輕聲乞求的沐染,她紅著眼搖了搖頭,纖長的睫毛垂著,艱澀地啞聲說:“我不想要他看到我現在這樣。對不起。我準備不好。”

現在,就算他楚君揚拒絕,變卦,態度三百六十度大轉,她都會覺得正常。

他的冷眸,卻隻是狠狠地黯淡了一下。

一夜回到解放前。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他這些天的對待,還是白費了。

門聲,還在想。

再拖得久好像就要引起外麵人的注意了,可楚君揚絲毫不管。

許久後,他的眼神從她身上移開,放開手,淡淡溫和道:“休息室在右手邊,進去一會。”

很快,沐染反應過來,起身,走進去了。

手留餘香。

心卻的確黑沉沉的,明知道她這樣也是有理由的,可他一個男人,做不到那樣大度,明明換做以前,他就可以讓她狠狠地知道一下厲害,她應該從身到心,都明白她自己的身份。

但知道是這種占有和歸屬的裕望太強,才強到他的理智都快沒了。

眼眸冷淡地低垂下幾秒,才沉聲緩緩開口:“進來。”

楚君逸進來時,也自然感受到了這個辦公室裏異樣的氣氛,和楚君揚並不是太好的心情。

“我打擾你了麽?”他看著他,淡淡問道。

“沒有。”

他抬眼,問:“什麽文件?”

楚君逸走過去,將文件攤開在他麵前,道:“這一份。我想了一下還是自己來送比較好,畢竟那邊費盡心機要繞開我來送,輾轉了好幾天,我想我得做出點樣子來,才能讓他們知道我已經不怎麽在乎了。”

楚君揚隱約聽出了什麽,果然,在文件的末尾處,蓋著邱氏集團的印章。

邱若彤。

在他們折騰的這幾天期間,邱家那邊也並不安生,邱若彤任職邱氏副總之後想要正式進軍金融界地產界,酒會是早就開過了,請柬卻一張都沒有發給楚家。這一次的合作協議也一樣是幾經輾轉,邱若彤思量了很久,才叫他們想盡辦法在楚氏裏繞開楚君逸後,再遞上去。

可那樣大的一份合作協議,要繞開他,談何容易?

“她還想要跟楚氏攀上什麽關係?”楚君揚正色起來,俊朗肅然的眉眼之間透出一個男人認真起來後的成熟魅惑。

看了一眼那份合作協議,邱若彤儼然有蛇吞象般發展邱氏的野心。

“這整個Y市沒有哪個企業不想跟楚氏攀上關係……”楚君逸淡笑,解釋,“隻不過她還顧忌我罷了,在婚禮完成之前,她覺得我沒有那麽容易善罷甘休。”

“所以事實是什麽?這份文件,你沒有意見?”他問。

“生意是生意。”

楚君逸啞聲道,指了指最後的批文道,“那是父親親自簽的。你看,我們這些人之間的恩怨從來不算什麽,有利益擺在眼前,誰會放著邱家那麽大的家業不去攀附?一樣的,習慣就好。”

“所以是父親不再計較邱家那檔子事,還是你本人也不計較?”他冷冷看了一眼,卻沒有再管,將文件扯開放在一邊,並不打算再理。

邱若彤的性子,他一向清楚。

“對邱若彤麽?”楚君逸看他一眼,淡淡笑,“我倒沒什麽放不下。”

楚君揚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我可以理解為這是要結婚了,所以對任何事都放下,撇個幹淨,要好好對待婚姻了麽?”他緩緩問道。

聲音不大不小,整個辦公室都能聽到。

楚君逸聞言頓了頓,俊顏微微泛白,將附屬文件也一起放到他麵前,後看了他一眼,勾起淺笑低啞道:“我們之間就不必開這種玩笑了……婚姻什麽的,暫且就這樣吧。”

最後幾個字,微微沙啞,不知聽在有心人的耳朵裏,是什麽滋味。

“我也講真的。”

楚君揚聲音沉緩了幾分,中指敲了敲桌麵,道:“結婚是大事,這輩子也可能就隻有這一次了,我們怎麽也都認識這麽多年,你想要什麽樣的禮物?我送你。”

就像過去很多很多年裏,值得紀念的那些日子,不管有多少人給他楚君逸慶祝,多少光環寵愛籠罩著他,作為大哥,他從沒缺席過自己的那份。

楚君逸眼眶微微發澀,聽了這句,竟真的仔細地想了想。

可好半晌,他都沒想出什麽東西來。

反而,突兀地問了他一句話。

這許多天來,關於他心裏對沐染的那些心情,對誰都沒有辦法說,憋在心裏快憋瘋了,也沒有人肯真誠地問一句他想要什麽,如今對著楚君揚,他突然啞聲開口說。

“如果我說我現在還想要她,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很無恥?”

休息室的門,微微虛掩著。

聲音,一字一句地傳過來,在本不該發生的三個人之間發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