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跑上去,攙扶住他劇烈顫抖到停不下來的胳膊,看他這樣心口也疼成了一片,啞聲輕輕說:“你先不要急,不要跟爸媽吵,你緩一下情緒再說話,我懂,我都懂。”

楚君逸低著頭,誰也看不清楚他的眸色,但能看得見臉上是死灰一邊的沉寂和絕望,他借著田熙語的遮擋,順勢側轉過了身。

田熙語也自覺地輕輕擋在她麵前,看了一眼麵前的二老。

“爸,媽。”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了。君逸現在有點不能接受,給他一個晚上時間,我來勸”

田熙語盯著他們,一字一句地說:“我求你們不要逼他了,讓我來勸,我保證,我一定能勸到他答應。行嗎?”

她保證。行嗎?

阮雲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不大相信。

但看眼前的形勢,她就氣炸了肺都是沒用的,不如就叫她一試。

“不是答不答應的問題,這個事,一定一定要這樣!!”她又表了表決心。

“他隻有一個晚上的時間。你勸,就你勸吧。”

田熙語點點頭。

退後幾步,又輕輕架住他的胳膊:“君逸,我們上樓吧。”

門輕輕關上。

楚君逸到了窗台前,轉身,輕輕靠上了窗台。

“你到底為什麽要嫁進這個家?”

進了門之後,他抬眸說了第一句話,眼眶通紅地盯著她。

“你看到了。這個家好嗎?你後不後悔這樣?”

田熙語心口疼成一片。

拿紙巾,過去,擦了擦他剛剛打翻杯盞時候濺上去的茶水。

“你現在很難受是吧?你一點兒都不想跟你大哥作對,家人卻逼你,你要是不從的話他們不知會鬧成什麽樣,你媽媽可能都會以死相逼,這你想到了,是吧?”

田熙語的話,一字一句都是對的。

楚君逸不想再聽,起身。

“你就是找不到恨楚君揚的理由而已是吧?如果我跟你說,我能叫你不再難受呢?”

田熙語仰頭,突然擋住他的去路說道。

他低頭,淡漠痛楚的眸看向她。

“我說我能,你信嗎?”

許久之後,他的薄唇才微張:“你有什麽辦法?”

田熙語喉間一澀,輕輕抓住了他的手。

“我說的這些話會有些殘忍,但都是事實;你會恨我,但會比你現在的心情好受些,”她說,“君逸,我要說了。”

田熙語找到自己以前不跟他說這些的原因了。

她是不想叫他傷心。

“沐染跟楚君揚根本不是跟你分手後才在一起的,他們很早很早就在一起,早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步。”

“沐染不是處女,你知道嗎?半年多前她就失身給楚君揚了。”

“包括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私下跟楚君揚一起,出入桐苑,上下他的車,甚至現在她都住在桐苑裏麵。”

楚君逸眼眶急劇紅了。

一種瘋狂的顏色在凝聚。

“……你騙我……”

“那就當我在詆毀沐染吧,”田熙語笑,“可楚君揚不會被我詆毀,他強勢霸道,強迫沐染,否則還能怎麽解釋現在的情況?”

“你的小女朋友有被虐症,大概。”

“所以這樣了都還跟他在一起。”

“可楚君揚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純善,實際上除了不傷害你的身體,他什麽,都做得出來。”

田熙語成功了。

退開一步。

她清晰看到了楚君逸眼底綻開的光芒,陰冷刺骨,恨意如刀,眼眶幾近裂開。

這樣凶猛到神都無法抵擋的恨意……終於,來了。

深夜的桐苑。

坐在裏麵洗漱東西,開著電視機哇啦哇啦演著的桑姨,一聽見外麵的聲音,看到門縫裏掃過來的光,嘴就禁不住咧開來,顫顫巍巍地笑著靠近。

還沒走到,門就開了。

寒氣裹挾著熱鬧而溫馨甜蜜的氣氛,湧了進來。

被包裹得像個粽子似的小女孩,頭發散開著落了滿肩,被一個身姿健碩挺拔的男人擁在懷裏,半裹進他的風衣。

走進來,沐染笑著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朝桑姨跑去。

楚君揚將另一隻手上的箱子放下來,摘了圍巾,目光柔軟地看著不遠處的她們。

沐染興奮地抱住了桑姨。

桑姨笑的合不攏嘴,跟她拉扯著去南京好不好玩之類的話,偷空朝楚君揚瞥去了一眼。

“啊,對了,禮物,”沐染退開來,朝箱子跑去,“桑姨你等等!”

等她拋開,男人也近在身前,桑姨收攏了一些樂嗬嗬的笑,偷偷問:“怎麽樣?”

男人嘴角輕輕一勾,道:“除了沒有求婚,什麽都做了。”

桑姨笑開來。

笑完之後,才覺得這話說得哪裏不對勁。

他自己也感覺到了,怎麽就突然說了“求婚”兩個字出來,原來在玄武湖上兩個人飄著的時候,他真正想說卻沒說的話,就是這個麽??

他心髒跳的有些快,抿唇,淡淡走開去廚房洗手了。

身後,桑姨笑嗬嗬地看著自己的禮物,一大堆的特產,加南京的特色古玩,晶瑩剔透的血絲翡翠鐲子,真有過年的熱鬧氣氛。

桑姨撫著她的頭,說:“乖。見到你媽媽和弟弟了?他們可還好?”

“好,都好,”沐染一連笑著說了幾聲,“尤其今年覺得特別好!”

好像身邊的一切,所有的人都在變好了,這應該不是她的錯覺。

興奮歸興奮,沐染臉色是疲憊的。

楚君揚端過廚房裏熱著的溫開水來,遞給她喝了一杯,撫著她的頭發,道:“在飛機上就喊累,現在怎麽樣?時間不早了,不如早些上去睡?”

沐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累成那樣,肌肉有些酸軟不想動,笑著點頭道:“好啊。我是有一點沒力氣。”

桑姨站旁邊,看著兩人的眼神交融,楚君揚低頭去親她,多美好的一幅畫麵。

沐染果然很早就洗漱睡了。

拉著她的手說明天再跟她講在南京的趣事。

桑姨笑嗬嗬得答應了。

她自己倒是沒多早睡,隻因為隱約覺得,那男人有話要說。

“你倆看起來關係近了不少,這麽短的時間,能這樣不容易,”桑姨見他站在窗邊,走過去,主動開口,“想當年我跟你媽媽相處,也是磨合了一兩年她才什麽心事都跟我說,所以雖然說大街上那些漂亮女的多得是,但能跟你這麽一見傾心的,科學上說千萬分之一的概率都不到。”

她信什麽科學上的概率。

不如直接說,是命運好了。

這一點不用桑姨提醒,楚君揚也感覺到了。

否則一個二十多年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我愛你的男人,怎麽會突然脫口而出那句話?原來他覺得這句話俗,可原來有些情緒,非這樣的話根本表達不出來。

“你覺得染染怎麽樣?”

他突然,問了一句。

桑姨愣住了。

“我當然……覺得是好的,善良,活潑,勤奮,堅強不任性,有主見……你、可你問我這個做什麽?”

“我身邊沒什麽親人,隻有你。”

“我要跟她一輩子在一起的話,當然,是要問問你的。”

一輩子?

桑姨心跳驟然加快,快到不可思議,他的話終究還是觸及到了從沒觸及過的領域。

她小心翼翼地顫聲開口:“你那意思是……”

“你覺得可不可以?我跟她,可不可以?”

他冷眸盯著窗戶上的自己,驟然啞聲問道。

桑姨心髒都要跳得驟停了。

臉色幾番大的變動,啞聲說:“你跟楚家那邊的事,料理清楚了麽?去年才出了那樣的事,我總以為要折騰很大一陣,你要拖著她跟你一起麵對那麽大的仇恨嗎?再說你的婚姻,將來還指不定要怎樣……你是肯放下了?”

她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那是不可呢的,她隻不過,想要他麵對那樣的問題而已。

“我有想過。”

哪怕這件事沒有提到日程上來,他並不急,但自從第一次那個想法冒出來之後,他卻就已經在下意識地,考慮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