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揚眯起眼想了想那個纖弱甜美的人兒,沉聲黯啞道:“還沒有想過,如果隻有一個的話,的確是會溺愛……可還是要看怎麽教育,我還有一生的時間來學會怎麽跟她一起避免這些,不急。”

邱亦川冷笑了一下。

點頭:“我是看不到未來,就這一件事,已經叫我放棄了。”

坐在地上的邱若彤一顫。

“爸,您這是什麽意思?”

她站了起來,也不裝孕婦那麽小心翼翼了,冷豔美麗的臉上寫滿冷漠,寒氣四溢,掃了掃膝蓋,冷眸抬起盯著楚君揚。

“你為什麽要跟我父親說那些?在背後捅我一刀?難道你沒清楚我們倆的利益現在是綁在一起的嗎?楚君揚,難道你要跟我同歸於盡嗎?隻是可惜了,我父母永遠是我父母,他們永遠不會放棄我,也永遠拿我沒辦法,但你要因為想破壞跟我的聯姻想出這種辦法的話,是自取滅亡!”

“背後捅你一刀?”他冷聲開口。

“捅人一刀的標準該是對人有所傷害才是,可到目前為止我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是你做的事實,刀口在哪兒呢?還有,背後麽?我一周前就來找過邱總,跟他說這些事,我有我的目的,且做的光明正大,你有興趣知道下麵的嗎?”

“我不知道你們都想幹什麽,批判我嗎!!”

邱若彤有點瘋癲了,站在原地環視一周,看著連自己的父母都幽冷而失望的眼神,這才徹底怕了,她所有建築在這之上的傲氣,都沒了。

“你們憑什麽說我不對?不是你們給我的這些嗎?”

她眼眶紅了,有些歇斯底裏地喊道:“我想要什麽,自己去追求又有什麽不對?你們看看我努力的成果,我都已經讓他坐在這裏跟我談婚事了,你們這是要做什麽?我利用那些有什麽不對,你們是我的父母,我是你們唯一的女兒!唯一的!!你們將來的所有東西都是我的!!我怎麽就不能利用了!!!”

這樣歇斯底裏的喊叫,令周圍的那些傭人臉色都變了。

眼神,變得鄙夷,看不起。

窮人家的孩子都知道感恩,再混蛋的人也都隻是拿走父母的東西不還而已;她卻拎著自己家裏的東西摔著玩,隻為再捆縛另一個人進門。

還……沒有半點愧疚之心。

岑琦如此刻心痛到掉下了淚來,看著她,哭道:“你魔怔了是嗎?從小到大我都沒罵過你,一句都沒有,你怎麽就這麽不講良心?媽媽為你的付出都是理所當然是嗎?慣你慣成什麽樣,才會拿那樣不堪的手段去捆綁一個人跟你結婚!!”

邱亦川點點頭。

“我的確是該讓你們知道這件事了,若彤,看你這副樣子,我簡直不相信是我把你慣成這樣的,你一直覺得我怎樣都拿你沒辦法,才會變成這樣,但從今以後,不會了。”

他拍了拍手,對著門口的人示意了一下。

一直站在門口站得很隱秘的管家,此刻得到示意,點點頭,走下了台階去。

接著從側廳裏走來些什麽人,眼鏡,西裝,律師模樣的人物,走過來將幾份東西放到了邱亦川的麵前。

他看了看,點頭讓他們退散開來。

“那是什麽?爸,你想做什麽?”邱若彤慌了,恐懼地顫聲問道。

邱亦川擺了擺那幾份文件,掃了一眼,抬起心痛的眸子,道:“你是我的女兒,親緣這種事情割不斷,我也對你有父母對孩子天生的感情,所以我怎麽會害你,懲罰你?這一份文件是必須要有的,但你記住,爸爸依舊愛你。”

“不管你以後怎麽任性,改好或者不好,爸爸永遠愛你。”

推出第一份文件,邱亦川手移到了第二份。

“但邱家的這些產業,你是不能再繼承了,否則將來會發生什麽事情不堪設想,我邱亦川將邱氏做的這麽大,怎樣都還可能有你一口飯吃,你消停些,好好地過過平常日子罷!”

“這兩份文件,你看看,如果沒什麽疑義的話就簽字,你不簽字也會因為歸屬權問題強製執行,就像邱氏還是我的,你還是我的孩子一樣。”

邱若彤臉色突變,顫顫巍巍地走上去,拿起了這兩份文件。

第一份。

“親屬關係斷絕聲明”,甲方,父親:邱亦川;乙方,女兒:邱若彤;

第二份。

“邱氏副總職位罷免通知”,通知方:邱氏董事會,執行人:邱若彤。

每一份文件都有法院的蓋章,相關政府文件的批文,都是父親提前準備好的,很明顯的,就是為了今天。

不。

這不可能。

這怎麽可能?父親怎麽會提前準備好這種文件?他不想要她了嗎?

顫顫巍巍地放下文件,厚重的紙頁從她手掌心間飄落下去,邱若彤像個美豔的厲鬼一樣,緩步走向父親。

“爸你瘋了嗎?你要跟我斷絕父女關係?還要罷免我在邱氏的位置?你聽了什麽人的讒言,就聽了楚君揚的嗎!那都是他害我,他害我的!我那麽愛他愛到死了他卻要害我啊!!爸爸你看清楚,我是你女兒,親生女兒,我知道我做的過分了,但絕對不至於讓你們發怒失望到這樣對我!!這不可能的!你們兩個難道想孤獨終老嗎?想無人送終嗎!!所以一定是假的對不對?一定還有別的事情,他靠什麽來威脅了你答應這樣荒唐可笑的事,一定還有,是不是!!”

邱亦川被她搖晃著肩膀,搖晃得快要吐血了。

一句“你們兩個難道想孤獨終老嗎?”

一句“想無人送終嗎?”

戳中了他的心房。

邱亦川心冷,冷到如冰雪一般,一點溫度都沒有,可邱若彤隻所以生性驕傲是因為他也驕傲,他還沒到老年,隻是壯年剛過去而已,他還沒到對命運就這樣妥協的時候,他邱家不能就這樣敗落下去。

岑琦如也驚呆了,走上前,仔細拿著那兩份文件看了看。

“亦川這是為什麽?你可從來沒告訴我,你要這樣做……那天我們不就是吵架而已嘛?你要把吵架的那些話當真嗎?”岑琦如顫聲說,“什麽都怪我生出了這樣的一個女兒,什麽都怪我這輩子不能再生了,都怪我慣的,你當年就該跟我離婚才是……我們就是生氣,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不能這樣,是不是!”

邱亦川很冷靜。

“你穩一穩你自己,我沒有不認她也沒有不管她,哪怕跟她劃清界限也會讓她衣食無憂,我隻是不想讓她再覬覦半點我邱氏的家產而已,讓她腦子清醒清醒,你要是也跟著拎不清,我不介意讓你也清醒清醒。”

岑琦如目瞪口呆,徹底,被這幾句話震到了!!

“你也不用拿什麽孤獨終老,無人送終之類的事情來詛咒我,我隻是寧願不要那樣的終老而已……人呢?”

眼見著管家站在門口猶豫,邱亦川開口問了一句。

管家是看著這裏混亂才停住腳步的,這下看時機到了,讓開一些,對門口的人輕聲道:“小姐您可以進去了。”

言罷。

一個高挑美麗的女人,出現在門口,一身簡單的半職業版休閑裝束,走進來,細細的高跟鞋輕輕站定,看了一眼眼前混亂的情形。

良好的素養讓她臉色未變,站定,說了一聲:“你們好。”

最主要的,她看到了坐在那裏的楚君揚,隻有他和邱亦川是讓她覺得臉熟的,於是對他也道:“你好。”

邱亦川用一種溫和平靜的目光看她,回過神,啞聲道:“你們不是覺得該有點兒別的嗎?那來認識一下,我另外一個……從來都不知道,最近才知道她存在的……女兒……”

他說話有些哽咽,嗓音微微艱澀,“她叫秦羽然,在國外讀法律金融雙學位,今年剛畢業,隨她母親姓。”

那一年,Y市所有的豪門子弟年齡都差不多,誰屁股後麵都是一堆的風流債,也不乏有轟動一時的愛情,邱亦川的那位心中的女神是個中法混血的藝術家,在Y市跟他交往一段時間後得知他已結婚,驕傲地禮貌告別就此離去。

那位女神後來結婚數次,最近才被查出乳腺癌,停了事業,臥床休息等待手術。

國外的環境開放,遠沒有國內的單親母親那樣受盡冷眼,受盡不公的對待,秦羽然從小到大長得都還算身心健康,有過好幾任父親,對這個生父,她談不上有多大的感覺,當楚君揚跟她聯絡,請求她回國一趟的時候,她還不明白為什麽。

她讓他給一個理由。

楚君揚給的理由,第一個,是她的母親乳腺癌不是小事,治療結果還不知怎樣,該讓她見一見親生父親有所交代;

第二個,她生父最近遇到很大的困難,那一筆很大邱氏家產無人繼承,她的專業剛好也能幫得上一些忙。

秦羽然想了想,覺得在理,答應了,回國來在外麵聽了一會才知道,這家境原來不似她想的那麽簡單,但,也不影響她來的目的。

而關於,楚君揚事情剛發生的那幾天,在一堆焦頭爛額裏,他的確是找不到任何出路。

想了許久,才在頭痛欲裂中隱約想通一件事。

和邱家的合作本來是可以萬無一失的,哪怕阮雲卿楚君逸再有動作,隻要防得徹底些再怎麽都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所以邱家那邊最大的漏洞和失誤,就是邱若彤在當權。

她若不當權,邱亦川看著合作案被糟蹋成這樣也不會袖手旁觀,畢竟是兩家的利益,他再傻也會知道和楚君揚一起合作拯救回本來。

以後要不要合作,穩不穩得住底盤,項目能不能繼續,再談。

這種合作案,第一內部沒有陰謀;第二外力用得巧,才有希望可言。

所以問題一下子集中到了一個邱若彤身上。

怎麽才能讓邱亦川對她失望,將她拉下位,才是最必要,也是最難上加難的一點。

楚君揚也是那個時候才想到,邱若彤作為邱家的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可以狂妄囂張為所欲為,她,最怕什麽?

想了片刻之後,他便,懂了。

那兩天裏,楚氏的情況節節敗退,內外皆虛空,差一些些就要垮台。

他一邊找邱亦川商量,勸他,一邊動用了此生以來全部的關係,去搜羅邱亦川的那些過往,這些事情邱亦川隻是現在不做而已,等有一天他老了彌留之際,也會有很多雜事雜人找上門的,這是豪門的規律。

很明顯,所謂的那些私生子絕對不止一個。

是楚君揚挑上了秦羽然。

她的母親幾任丈夫都是外國人,基因區別一下子看得出來,唯有秦羽然一個,混四分之一的法國血統,儼然一副亞洲人麵孔,她母親此生又隻在中國一個東南亞國家呆過。

短短的一個星期,他用幹了自己的口水,勸說到自己都有些崩潰,事情才終於成了。

邱亦川知道這些的時候是震驚的。

他之所以不找其他的那些女人,是因為知道她們藏在暗處也都隻是想趁著他彌留之際才出來分掛財產罷了,可這個秦羽然,不同。

她高傲,不缺什麽錢,她重感情,她想為了她患病的母親做一點事。

最最重要的,她有能力。

見到她第一麵的時候,她很禮貌得控製著自己的眼睛打量了他一番,輕輕點頭,叫他:“邱先生。很有幸此生能見到你。”

完美的英文,聽在耳中竟有那麽一瞬讓邱亦川想老淚縱橫。

這一生誰知道對誰付出是對的。

誰知道選擇哪一條路是對的。

他在被傷透了心的時候,這個女兒春風化雨般地出現,坐在醫院外的咖啡廳跟他談笑風生一下午,等DNA的化驗結果。

他們也談好了條件。

她幫助他做一場戲,他答應去看一趟她的母親。畢竟她母親現在老了在病床前,她的那幾任丈夫卻也統統不見蹤影。

邱亦川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有沒有那個可能從此留在中國?幫我?這裏發展很迅速,你的專業會在這裏發揮最大的作用,最重要的事,有我,我的家產可以交給你去打理,但是……”

秦羽然愣愣地聽著,聽明白了。

國外有很多這樣的案例,許多老夫妻沒有孩子,所以把財產留下來,雇傭一個孩子,照顧他們的晚年,等他們終老之後便可以繼承他們的財產。

與他們不同的是,他們是親生的父女。

秦羽然“哇哦”了一聲,想了想,最後說:“我想我對你的家產不是很感興趣,不過你如果答應照顧我母親晚年的話,我一定會照顧你的,邱先生,這樣可以嗎?”

那女孩兒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透明到令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