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雲獸

在米狄平靜地點出自己的目的,天界人激動地表示否定和異想天開之時,時間也在一點一滴地流逝。

終於,位於黑雲圈與冰雲圈邊緣的浮島,也已近在眼前了。

天邊豁然一亮。

就仿佛黑暗的幕布被撕開一個口子,淡金色的陽光,仿佛飛流而下的瀑布一般,從這裂口之中傾瀉而下,形成一片絢爛而又氤氳的光帶,無數如同螢火蟲一般的光粒子在空中浮遊飛翔,照亮了黑暗,如同仙境一般。

很快,,隨著獨角鯨號的不斷前行,光芒變得越來越強烈,黑暗變得越來越單薄,如同被清水所化開的濃墨,這些黑暗一絲一縷地被抽去,最終溶解在了光明之中。

一聲空氣被刺破的巨響聲,足有六十五米長的獨角鯨號整個震動了一下,高高躍起,然後又重重落下,就仿佛是一條被托在浪頭上的小舢板一般。

下一個瞬間,所有人的視野瞬間變得明亮而寬敞,天空雲海那久違的空曠感和高揚感在這一刻,終於回來了。

而與此同時,不知不覺之中,一股徹骨的寒風吹來,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接著,一片冰天雪地的蒼茫世界,在麵前如同一幅沒有盡頭的畫卷一般,緩緩舒卷了開來。

背後是如悶雷般滾動的層層疊疊的黑雲,前方是如風暴般肆虐的席卷天梯的冰雪,而此時此刻,如同一粒微小塵埃般的獨角鯨號,就在這兩個世界的夾縫罅隙之中,緩緩前行著。

這是一副言語難以形容的奇妙景象。

就算是前一世曾經見過黑白雙圈交界處的米狄,在此時也不由地屏息凝神,靜靜地仰望這天地之間自然偉力所構築出的奇景。

不過,在短暫的數十秒失神之後,獨角鯨號上的成員們,很快便恢複了常態,然後操縱著飛空艇向著預定的目的地飛去。

在這兩個世界之間,同樣飄浮著一片浮遊島岩。

而這片島岩中最大的一塊,便是獨角鯨號這一次的休憩之地。

當然,從理論上來說,獨角鯨號已經脫離了黑雲圈,那威力無窮的黑海流就算出現,也不會吹到兩圈的夾縫之中,所以,獨角鯨號隻要選擇在夾縫中懸停,等黑海流停止後再衝入到黑雲圈之中去就行了。

隻不過,多年來香料航路的規矩,使得維多利亞不假思索,不做任何改動,便直接命令獨角鯨號停在了浮遊島岩上,並且同樣以大量的鋼索對艇身進行了固定。

不僅如此,由於來自內圈冰雲圈吹出的冷風實在太過寒冷,因此,這一回,維多利亞還尤其注意對飛空艇的保養。她讓船員們為艇身塗上了一層厚重的防凍液,以免由於溫度過低而出現故障,此外,還在前麵的小型島岩上安排了一架偵查先鋒艇,防止出現意外。

這些措施顯然也是羅斯柴爾德商會曆來的先祖們製定下來的步驟,每一次經過這一處拐點時都要認真執行,所以獨角鯨號的船員們做起來也是極為順手。

不過,米狄卻可以感受到,在如此謹慎小心的做法背後,所隱藏的是一種深深的忌憚與恐懼。

“你們是在擔心雲獸麽?”米狄看了一眼維多利亞,淡淡地問道。

維多利亞輕輕點了點頭,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頭,這才答道:“刀鋒先生,不愧是想要穿越大風暴區的人,沒想到連這些極稀有的情報都知道了。我確實是在擔心雲獸。事實上,這個拐點所在的位置,距離冰雲圈中雲獸的狩獵場很近,若是運氣不好的話,正好遇到雲獸出來捕獵,那就比較麻煩了。”

我倒是希望雲獸能夠多來幾條啊。

米狄在心中這麽暗自想著。

雲獸,這是冰雲圈中特有的產物之一。

它並非是魔獸,而是類似於光之城主那樣的魔法生命體。隻不過,這種魔法生命體不是人工設計製造的,而是自發形成的。

冰雲圈中,那些充滿了凝重魔力的白色冰雲經過幾百年時間後,會漸漸相互吸引並凝結,再過幾百年,若是幸運地漂流到內圈,吸收了星洋中浮遊的星芒之後,便會以星芒為核心,開始漸漸在體內形成一片魔力網絡。

這魔力網絡就猶如人體內的血管與神經係統,承擔著輸送魔力與傳達命令的功能,當魔力網絡密集到一個程度時,便會產生自我意識。

此刻,雲獸便產生了。

它是冰雲圈中天生的主宰,可以隨意地呼喚出冰雪與冰雹,自身體積又極為龐大,而且無論怎麽攻擊,散開的雲霧都會重新聚集起來,極難摧毀,所以,對於獨角鯨號這種程度的飛空艇來說,確實算得上是天敵和克星了。

前一世,唯有等到重型裝甲巡洋艦研製成功後,巡洋艦級的飛空艇具有了抵擋冰雪和冰雹的能力,不會在極寒環境中解體,冒險者們這才有了和雲獸對抗的資本。即使如此,消滅雲獸的方法,也是在反複的試探和大量的犧牲後才得到的。

如今,獨角鯨號天生的技術便不足,根本不可能進入冰雲圈航行。

而所謂的香料航路,也不是米狄一開始所推測的那種,能夠繞過冰雲圈的極寒,直接進入到內部的航路,不過是在黑雲圈抄個近路罷了。

但至少,羅斯柴爾德商會已經可以說是天空雲海之中,僅次於藍色真理教派,最接近大風暴區核心的勢力了。

所以,至少,米狄希望能夠斬殺那麽一兩條雲獸,以此來打破這些根深蒂固的雲海住民的觀念,並且說服他們,大風暴區並非如想象中那麽可怕。

也不知是米狄內心的祈禱起了作用,還是維多利亞這一趟旅途的運氣實在太差,當獨角鯨號在浮島岩上等待了三個多小時後,冰雲圈那邊,突然吹出了一股股如刀割一般的狂風。

接著,那冰風暴的表麵就如同雪崩般塌陷了下去,從那裂口處,一雙巨大的白色爪子伸了出來。

然後,便是如同小山一般巨大的頭顱。

正是一頭真正的雲獸。

這頭雲獸形態如同一隻巨大無比的蜥蜴,長度至少有一公裏——對於雲霧來說,這其實還算小的了——光是他的腦袋,便足有數個獨角鯨號那麽大。這雲獸若是張開大嘴的話,想必一口就能將獨角鯨號整個吞吃下去。

而在它那龐大如山一般的身軀周圍,更是雲霧繚繞,風雪呼嘯,一片片冰雲相隨,如同跟隨著主人的侍衛一般。

雲獸攜雲裹霧,整個體積自然便更大了,遠遠看去,恐怕至少有方圓幾公裏的樣子。

而在這雲獸那雙同樣以冰晶凝聚成的眼睛看到獨角鯨號時,頓時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在它周圍的雲氣都被排**開來,一刹那間,近一公裏範圍內都變得空****一片,冰雲圈居然透出一塊空處來。

這一聲震天裂地的咆哮聲把幾乎所有人都嚇傻了。

維多利亞雖然還勉強保持著鎮定,但是臉色卻也蒼白得仿佛死人一般。她維持著最後的理智,以顫抖的聲音命令手下立刻解開所有的鋼索,讓獨角鯨號立刻升空逃逸。

雖說黑海流如今還在肆虐,但顯然也顧不上這麽多了,與其被雲獸吞噬,還不如返回到黑雲圈中去,或許有機會獲得一線生機,回到香料航路上去。

這絕對算得上是最合理的命令了。

隻不過,那些船員們此刻卻又怎麽執行得了命令?

他們終究隻是商會的雇員,不是鐵血的軍人,見到這頭顱如山丘般巨大的雲獸,再聽見那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怕是連膽子都嚇破了,大部分人更是隻能呆呆地出神看著這一切,要不就是躲進船艙裏苟延殘喘,又怎麽可能聽得進維多利亞在說什麽?

這並非是不忠,而是由於本能的恐懼所致。

隻有老管家隆德,神情依然比較鎮定,那高大的身軀邁前一步,擋在了維多利亞的麵前。不過,這也是隆德的極限了,除了保護小姐的根深蒂固的觀念以外,這位老管家也是束手無策。

如果要說獨角鯨號上還有誰保持著真正的平靜,唯有米狄一人。

“等在這裏,不要輕舉妄動,我去處理掉那條雲獸。”米狄拋下了這句話。

下一刻,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周身便已經卷起金紅色的光芒,如同一道驚天劍虹般騰空而起,直衝向了遠處那碩大無比的雲獸!

就這樣衝過去了?

過了好一會,維多利亞才總算明白過來,米狄究竟在幹什麽。

看著那道撕雲裂空而去的金紅光芒,毫無顧忌地就這樣直衝向在自己心目中絕對不可能戰勝的龐然大物,這位商界天才女子的心中,一時之間五味紛陳。

她覺得米狄太過傲慢了,明明是個下界人類,但是卻自以為了不起,想要挑戰雲海數千年來都無人能夠打破的障礙。

她同時也為米狄和自己擔心,因為若是米狄就這麽被幹掉的話,想必獨角鯨號也是同樣一個下場,大家從此就葬身於這無人能及的冰雲圈與黑雲圈的罅隙之中,不會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尋找,更不會有人掛念,甚至連屍骨都不會存下哪怕一丁點。

而在潛意識的最深處,維多利亞卻忍不住產生了一種期待。

期待著,米狄能夠戰勝這不可戰勝的敵人。

並不是因為自身的安危,也並不是因為利益的糾結,而僅僅是希望,有那麽一個人,能夠打破長久以來的根深蒂固的枷鎖,然後在自己麵前開辟出一條全新的道路來。

真正的奇跡,誰不想親眼目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