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成芸當天中午回到貴陽,直奔機場。(m首發)
飛北京的飛機最早一班是下午三點,成芸吃了點東西之後就在機場咖啡廳坐著等。
手機充好電,開機。上麵有四個未接來電。
兩個是李雲崇的,另外兩個不認識。
李雲崇的電話成芸沒管,撥回了剩下兩個電話。
一個是張導的,告訴成芸她已經回旅行社了。
“我跟劉傑打過招呼了。”成芸說,“你的醫藥費他會處理。”
“好的,謝謝了。”張導還有點不好意思,“碰見這樣的事真是對不起,影響成姐的行程了,還有好多地方沒有去上呢。”
成芸笑著說:“以後有機會的。”
“那成姐再來貴州還來找我吧。”
“行,我存下你的號碼,下次有機會去一定再找你。”
又閑聊了幾句,兩人就掛了電話。
成芸撥通另外一個號碼,這是個座機號碼。
電話另一邊是一個女孩。
“喂,你好,這裏是苗王銀飾。”
成芸腦中一恍,似乎是明白了這通電話的緣由。
“剛剛有人給我打過電話吧。”
“嗯?我看看……哦!您是成小姐吧。”
成芸說是。
“您之前問的那款鳳凰頭飾,請問現在還需要麽?”
成芸說:“怎麽,問過老板了?”
“對的,這款頭飾是苗族銀匠花了兩年時間做成的,您也看到了,做工非常精細……”
店員滔滔不絕地介紹著,成芸的腦中卻過著另外的畫麵。
她想起她踏入這家銀店的時候,那是幾天前?
兩天?三天?
明明這麽短的時間,為何如今想起,卻好像過了很久一樣。
人心瞬息萬變。
“喂……喂?成小姐?你還在聽嗎?”
“哦,在。”成芸淡淡地說,“你們老板說多少錢賣?”
“這個,因為真的是精品,所以價格也不低的。”
成芸笑,“那是多少錢?”
“要五萬。”
“你那材質隻是鍍銀,又不是純銀,要五萬?”
“這個還是要看做工的,您看我們把這款頭飾放到最前麵,您當時也問了是不是鎮店之寶。”
“你給我個實誠價。”成芸兩腿相疊,靠在咖啡廳的沙發椅裏,揉了揉眼睛。這兩天睡眠嚴重不足,在哪都犯困。“我看看能不能接受,能我就要了。”
“成小姐,我們給的價格已經……”
“五萬我不會買的,你要不跟你老板再商量一下。”
“那您看多少錢能買?”
成芸打了個哈欠,“你先砍一半再談吧。”
“這……”銀店售貨員說,“這個價格肯定是不行的。”
“那就不用了。”
說著,成芸就要掛電話,售貨員連忙說:“那我再問問老板。”
機場空調開得高,成芸熱得脫了風衣。
她招呼服務員,指了指桌上的摩卡,說:“再來一杯。哦,幫我兌得濃一點,提神。”
咖啡喝了半杯,成芸總算精神了一些。
電話又來了。
“成小姐,我們老板說了,如果您真的想要的話,兩萬五是最低了。”
成芸覺得搞笑,她咧著嘴,顧及對方麵子,沒笑得太張揚。
“啊,這樣啊……”成芸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話。她能聽出售貨員有點緊張,可能是還沒賣過單件幾萬的東西。
成芸靠在背椅上,也懶得再講價了,說:“行吧,我要了。”
售貨員一聽,馬上說:“那太好了,那不知道成小姐是打算匯款郵寄還是找人來店裏提。”
“匯款。不過啊,我先說好,你們給我郵東西,我拿到檢查好了之後,才能結全款。”
“這……”
“你也不能讓我直接給你兩萬多塊錢,那你們要給我亂郵呢。”
“這肯定不會的。”
“咱們兩邊各行個方便,你跟你老板說,行,就給我發賬號,不行就算了。你們要是怕給了東西拿不到錢,那我也不要了。”
“……那我再問問吧。”
電話又掛了。
過了幾分鍾,成芸又接到店家電話,來問成芸地址。
其實這東西要還是不要,都沒多大意義,成芸買,純粹隻是閑。
她轉過頭,看向外麵。一架飛機正準備起飛,在跑道上加速。
這一趟出來,唯一能稱得上意義的,就那一個。
隻有那一個。
下午三點,飛機準時起飛。
成芸看著窗外,感受著飛機加速帶來的壓力。
終於,飛機離開地麵,爬過雲層,來到萬米高空。
成芸轉過頭,閉上眼。
五點四十分,飛機落在首都國際機場。
機艙門一開,還沒吹到風,成芸就感覺到這天有點邪。她緊了緊衣服往外走,掏出手機。剛打開,叮叮咚咚的消息聲響起,下一秒,電話就擠進來了。
“喂喂喂?成姐,你可回來啦!”
成芸把手機拿開一點,“剛落地。”
“我已經到了,就在外麵等著,您老人家直接來一號出口就行了。”
從出口出去的一瞬,成芸險些凍成棍。
尤其是在大門的風口處,門一開,強風刮來,還夾著雪星,成芸覺得自己渾身的皮都縮緊了。
成芸捂著臉,聽到一聲呼喊。
“成姐——!這兒!”
成芸瞟了一眼,奔著一輛黑色轎車就過去了。
車裏溫度高,總算讓人舒服了一點。成芸坐到副駕駛的位置,搓了搓手。
這個口口聲聲喊成芸“成姐”的人叫曹凱,別看喊她姐,其實年紀比成芸大不少,這聲姐純粹是叫個麵子話。曹凱今年四十一,勉強算是壯年,他是李雲崇的得力部下,不僅工作,生活上走得也很近,李雲崇很多事情都是他來處理。
曹凱是土生土長北京人,嘴皮臉善,見人總是笑。剛過不惑,法令紋就深成兩條溝。
“我還真擔心來著。”曹凱發動車,“今兒晚報得是大雪,你瞅瞅這天沉的。”
“你等久了吧。”
“哪兒呀。”曹凱搖頭,“沒多一會。今天李總在家設宴,給你接風。”
成芸笑,“接風?還是打個電話讓他們早點吃吧,等我們回去,別再餓死了。”
六點多,天坑的北京城,車還沒出機場就堵上了。
“不怕。”曹凱轉身,從後座上拿東西。
國有企業中層幹部,肚子是一大特色。因為要夠東西,曹凱腹部還用了力,從成芸的角度看,整一個扭了個兒的柚子,不忍直視。
“來。”曹凱總算夠到了。“點心,你要餓了就先墊一墊。”
成芸接過點心,說:“你是不是又胖了。”
“當然不是!”曹凱瞪著眼睛,把身上的安全帶拎起來給成芸看,“主要是它勒著我,不方便。”
成芸從袋子裏拿出一塊小麵包,拆開了吃。
“你老婆給你的減肥食譜你吃了麽。”
“吃了。”
“就這效果?”
“我在外麵還吃別的啊。”
“減肥食譜就是加餐唄。”
“你可別跟我老婆說啊。”
成芸嗬嗬地笑。
路上車太多,車像擠牙膏似地往前拱。
“對了,我聽說怎麽著,還出了點事啊。”曹凱按開一點玻璃,點了一根煙。
“嗯。”成芸嘴裏還塞著麵包,“車刮了一下。”
“你可不知道那天晚上啊。”曹凱皺巴著臉,“李總幾個電話,我們這大晚上赴湯蹈火的,劈裏啪啦地聯係人。所以說以後這種窮鄉僻壤的小地方就別去,尤其是晚上,這次是幸好沒事,萬一真有點什麽事兒,那可屈死了啊。”
成芸吃麵包,眼睛看向車外麵。
車堵了半個小時了,天已經黑透了。
可視線裏卻亮得很,路燈,車燈……尾氣順著打開的一絲玻璃縫飄進來……吸入鼻腔,一股子人間煙火。
“沒什麽,小事故。”成芸把吃完的麵包袋放回去,說:“是不是前幾天來人查了,誰來的。”
曹凱眉頭微皺,不知道是因為聽見這個問題,還是煙熏的。
“有一對老頭老太太,到公司退保。保單查不著,前台就沒給退。”
成芸神色不變,“然後呢。”
“後來他們找個了小報社,跟著來了一個實習記者。”曹凱說到這,忍不住嗤笑,一臉地鄙夷。“也他媽是個新記者,什麽都不懂,跟著老頭老太太來秘密采訪,裝著是他們女兒。那前台也是新人,就認死理,查不到保單就是不給退。”
成芸聽著,也掏出煙來。“然後呢,前台給他們看記錄了?”
“沒。”曹凱挑眉,“那當口上,正好李總開會出來。”曹凱轉頭,眼睛微微一眯起,“李總什麽人,人一眼就看出來那是記者了。”
“點透了?”
“沒有,點什麽。”曹凱說,“他跟他們說前台是個新人,係統用的還不熟練,回頭他會親自處理。那記者也是想出名想瘋了,還專門上保監局舉報去了。屁的東西都沒有,她能舉報出什麽來啊。人家保監局都沒怎麽搭理她,這事就算拉倒了。”
“保單呢?”
曹凱看著前麵塞得慢慢的車道,淡淡地說:“當然是找到了。”
成芸笑,“找到就好。”
曹凱的手機鈴響起,他把煙掐了,接電話。
“哎,李總。”
成芸眉尖不由自主地一動。
“還得一會兒,這機場高速又便秘了。成姐說要不你們先吃吧。”
“啊,那也行,我們盡快了。”
談話很短,曹凱放下電話,說:“說等。這接風接風的,你不去人家根本不開席。”
李雲崇的住處離首都機場很近,如果不堵車的話,二三十分鍾就到了。可這一堵,足足開了一個半小時。
“可算是到了。”曹凱這車開得額頭都冒汗了,車裏空調也關了。“安全送達,你趕緊去吧。這外麵可冷了,你別耽擱。”
“嗯。”
曹凱把車停在李雲崇家門口,成芸下車。
寒風刺骨。
李雲崇的院子裏種了不少樹,有鬆有柏,這個季節仍能見點綠,十分不易。
她按響門鈴。
門前的台階打掃得很幹淨,頭頂是一直亮著的門燈。不晃眼,嫩黃的色調。
成芸呼出一口氣,麵前是白白的霧。
門打開,李雲崇親自來開門。
成芸抬頭,忽然感覺額頭涼了一下。
開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