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隨李凱翔和五位夫人出了府,一起去了三十裏外的香雪山遊玩,並順便去了山上的平安寺裏參拜。
白月雖然來到遂城四月有餘,可是真正出門也有隻一次,去的是遂城最繁華的商業街,至於這座城市的名勝古跡,她從未去過。
這日的天氣極好,天空晴朗,雖說有一絲風,空氣卻很清爽,白天的陽光下也很暖和。
李凱翔騎著馬,在隊伍的最前頭,意氣風發。
白月穿著一件月白色百褶糯緞長裙,披著長絨緞麵鬥篷,和幾位夫人及丫鬟分坐幾輛馬車,帶著一群家丁和幾個保鏢,一群人浩浩****的上了路。
香雪山位於遂城的正南方,在一片平原中披地矗起,山下百花齊放,蝶舞花海,一片幽香;山頂白雪皚皚,常年不化,如臥龍橫列,因此得名。而山腰楓林遍布,如今一眼望去,嫣紅如火,風光明秀。
今日是秋祭,遂城裏的富戶皆相攜出遊,遊人林茨,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一路登上香雪山,置身於層林紅楓之中,盛景觸目,美不勝收。
白月和八夫人共坐一輛馬車,車上還有兩人的貼身丫鬟雙兒和小娥,兩個小姑娘也是難得出來,難免對外麵的一切感到興奮,不時掀起簾子看窗外麵。
“真是漂亮啊,楓葉紅得像火燒一樣呢!”小娥說。
“等會我們摘些楓葉回去吧,曬幹了可以做書簽,”雙兒說:“公子很喜歡楓葉做的書簽呢!”
白月聽到李瑞麟喜歡,不禁也來了興致,說:“這建議倒是不錯。”
雙兒原本是李瑞麟的丫鬟,現在白月嫁過來被吩咐服侍白月,不過白月並不習慣有人什麽都跟著,加上雙兒跟慣了李瑞麟,所以名義上是她的丫鬟,主要還是伺候公子的。
今天跟出來也是李瑞麟的意思。
幾個都是年輕姑娘,在秋高氣爽的天氣出門,心情自然是不錯,唯獨惜嵐,對外麵的景致絲毫提不起興趣的樣子,似乎有些慌張,又有些忐忑,不知在想些什麽。
白月覺得,現在李凱翔不提納妾的事,惜嵐應是覺得高興才對,不知道為什麽,會是這樣的反應,於是問:“怎麽了?”
惜嵐的目光閃了閃,看了看白月,不安的笑了笑:“昨晚睡的不太好,今天有些恍恍惚惚的。”
白月說:“是太久不出門了吧?才興奮的睡不著,這會兒就要到了,姐姐可要打起精神,聽說還要爬山呢!”
“恩。”惜嵐點點頭,笑了笑,說:“嗯”,又道:“聽說這平安寺的菩薩很靈驗,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論是與否,誠心的祭拜一下總沒有錯。我也希望二公子身體早點好起來。”
雙兒忍不住說:“公子心疼二少奶奶,要不是身體不好,就一起來了。真希望能像八夫人說的那樣,能早些好起來。”
“也難怪二少爺這麽疼妹妹,”惜嵐握住白月的手說:“聽說當初是因為我的事才和妹妹鬧得有些不愉快,導致發病,想到這件事我就覺得過意不去,對不起啊,妹妹,你要帶我傳話給二少爺,我真的是沒想到會這樣,真是對不住。”
她的目光真摯而誠懇,神情充滿不安,像是一隻無辜的小鹿。
白月見此,歎息一聲,說:“是我自己性子太急了,說話沒掌握好分寸才和瑞麟起了口角,不關姐姐的事。”
“不管怎麽說事情因我而起,”不過他的身體確實讓人擔憂,洛大夫似乎不抱什麽希望,說他下次發病也許就行不過來了。我卻不相信,既然大家都說心誠則靈,我一定要好好拜拜那菩薩,希望早日顯
靈,保佑瑞麟。”
“二少爺性情仁和寬厚,一定能夠得到菩薩保佑的,”惜嵐握住白月的手說:“何況有妹妹這麽貼心的人陪在身邊,好好調養的話,一定能好起來的。”
“希望像你說的那樣。”白月報以微笑。
兩人正說著,馬車漸漸停下來,原來已經到了。
李凱翔一身素衣,神情清朗,和往常那些大紅大紫的華麗著衣作風大相庭徑,少了些風流與邪氣。倒也不失為一位俊雅的翩翩佳公子。
一路往上,這位大少爺和眾人不時引經據典談笑風生。
李府上下的人都知道這位大少爺向來開心隨和,眾人也樂得湊趣,將他眾星捧月的護在當中,偶爾有遊人經過,無不側目,也不知是哪家貴人出行。
李凱翔一直很忙,家族的生意越來越多的轉到他手上,最繁忙的航運和錢莊生意經常外出奔波,即便在遂城也是早出晚歸,幸好他年輕精力旺盛,才能應付自如。
但是他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隨著李環的衰老,李瑞麟身體虛弱,三弟又常年在外,將來整個家族的擔子都落在他一個人了身上,難免會力不從心。
表麵看起來年少多金妻妾成群兒女健康,表麵的風光無限,要付出的代價隻有自己知曉。
前一陣子,他迷戀繡莊的關綰,近乎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即便生意再忙也要想方設法往她那邊走一遭,他相信他的誠意很快會打動她,但是沒想到這關綰是個人冷心也冷的女子,絲毫不為所動,加上這時候李瑞麟突然病重,父親難以接受,一下子衰老許多,麵容更是疲憊不堪,似乎再也無力承受——這一連串的變故讓他一時無暇顧及要讓關綰進門的事,而他這個一時興起熱烈如火撐不了多久就會幻滅的性子,似乎已經過了急不可耐的階段,這心一旦冷下來了,想要再熱起來就不是那麽簡單了。
加上父親一貫的反對,八位夫人共同的抵製,甚至連生性淡薄的弟弟都出言相勸,他平生第一次在這種事情上做了讓步——也許,是該緩一緩,好好想想下一步該怎麽走,是不是非要這個女人進門不可。
這麽多年來,他向來是個固執驕傲的人,從不信神佛,像是孩子般的叛逆自我,可今日竟然轉了性的要拜佛,他自己也有一些意外,看著幾位如花似玉的夫人對他笑,說怎麽開始想起拜佛來了,他也回之一笑。
人啊,也許是在不那麽順利的時候,才特別需要這種虛無的卻有帶著某種神秘力量的支持吧。
一行人在正殿祭拜,隻見神香繚繞,大殿肅穆,楠木製成表麵鎏金的觀音像慈眉善目的端坐在佛堂上,正午的光線從殿外射來,穿透一層層細微的香灰,灑在空**的大殿上。
白月很坦然的跪下,雙手合十,心裏默念著幹萬名婦人曾經許下的願望,然後雙手撐在蒲團上,誠心下拜。
一叩首,保佑他身體健康,遇事呈詳,逢凶化吉。
二叩首,保佑我們平安相守,再無離分。
三叩首,保佑我們得償心願,能夠有一個健康的孩子。
她一下一下的拜下去,那般虔誠,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安寧。
——菩薩,你保佑了那麽多的人,如今,就請也保有我一次吧。
深秋的天氣有些涼,天空是明晃晃的高遠,她跪在那裏,仰著頭看著上麵的神明,隻覺得現在的生活與過去真是天差地別,隻希望以後的日子平靜安好,那些不愉快和擔憂快些過去,而許完願之後,她的心境,從未如今日這般安然恬靜。
祭拜的時候,白月突然有種錯覺,似乎
李瑞麟就在耳邊,帶著醇厚的溫暖和笑意,小聲對她說:拜佛要誠心。
白月回過頭去,隻見李凱翔雙眼明亮,笑吟吟的瞅著她,帶著一些認真,卻又有幾分孩子氣的頑皮。
白月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僵硬,不過隻是一瞬,李凱翔便調轉了目光,似乎剛才看她隻是一種錯覺而已。
出了大殿,李凱翔對眾人說:“現在已是中午,我們在山上吃齋菜吧。”
大把香油錢灑下之後,寺院為他們準備了一個漬淨的院落,家丁和保鏢等人去準備車馬,隻剩下李凱翔和幾位夫人以及白月個坐在漫天楓葉之中,清茶品茗。
吃了些茶點,惜嵐有些坐立不安起來,白月看出些端倪,小聲問:“不舒服麽?”
惜嵐的臉色僵了一下,說想到邊上走走,白月說:“我陪你吧。”
惜嵐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姐姐的臉色不對。”不知為何,白月總覺得今天的惜嵐有些不對勁,可具體的卻又說不上來。
惜嵐在她小聲說:“聽說這廟裏有一個算命先生,算卦極準。我一直久聞其名,很想去見見,剛才人多也不好意思,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
白月雖然不相信算命之說,但見惜嵐言辭切切,也不好拒絕,於是陪著她一起去了位於大殿外楓林道上的算命攤位。
那算命先生白發白須,一身灰色長袍。清瘦孤高,側是有幾分仙風道骨。
他見了白月立刻說她乃是大富大貴之人,隻是平生多藉絆牽扯,隻要誠心向佛,自有破災之法。說的惜嵐連連點頭,一個勁的對白月眨眼睛,好似在說看看,這先生多麽靈驗。
白月卻知道這乃是所有算卦的必說之詞,誰的一生還沒有幾伴煩心事,至於大富大貴,隻要看看她們兩人的一身穿戴,也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
惜嵐坐在攤位前,抽簽占卜問吉凶,算命先生慢悠悠的說她最近可能有血光之災,嚇得她連忙問有什麽辦法逢凶化吉,算命先生說她與現在居住的地方的朝向相悖,若是離開幾十裏便能避免這災難,惜嵐一聽可犯了難,她怎麽可能離開李府呢?
塞了不少銀子給先生,那人收了好處卻還是堅持原來的說法,並且看著一旁的白月,連連搖頭,說:“這位姑娘麵上有煞氣,也不適合現在的居處,最好搬到西麵,方能化解一些。”
李府在遂城的東麵真是眾所周知的事,怎麽可能住到西麵去呢?
“怎麽先生隻顧勸人搬家呢?”白月毫不在乎的說:“難道就沒有別的方法化解這所謂的劫難?”
“看姑娘的麵相,半年內會遭遇大變故,一生命數都會受此影響,且聽老者一言,早日離開,就是早日解脫,越是深陷越是害了自己。”
白月皺眉,這話真是極不中聽,李瑞麟現在正是需要她陪伴的時候,她怎麽能夠離開呢?
難道他所謂的變故,是指他的病……?
她被這想法嚇了一跳,連忙否認,怎麽能這樣觸相公的黴頭,不由遷怒於這算命人,匆匆放了幾兩銀子,拉著惜嵐轉身便走。
可就在轉身的刹那,脖子後麵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她不由伸出手,摸著痛處,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解的盯著那算命人。
隻見一抹詭異的笑容掛在他臉上,還有惜嵐焦急的麵容,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對不起……”
對不起?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她來不及多想,便覺得眼前一黑,身體軟軟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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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