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不想被自己的內心折磨而已。有的時候內心的折磨比死亡更可怕。”雲翼第一次反駁老師的話，雖然心裏也非常緊張和懼意，但是這些話他必須說出來。

王轉過頭來，有些怒氣地看著雲翼，學生頂撞老師，這是很明顯的不尊重。

過了很久，雲翼已經滿身冷汗的時候，王突然大笑起來，笑聲爽朗，響徹周圍。“我很高興你有了自己的想法，雖然我不喜歡你的這種想法。”王的笑容中有些欣慰。

摹刻是永遠無法站在頂峰的，正如王一般，一直沿著第一任王的腳步追隨，追尋他的戰鬥，追尋他的思想，到最後卻永遠無法將之超越，因為每當你往前一步，那麽他也會往前一步，如此下去，就永遠隻能跟在他的身後。

“一切東西，凡是得到都要付出一定代價，這種代價不一定是實質，但卻是必然的。”王突然說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至少雲翼沒有明白老師為什麽在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

“我可以問一些問題嗎？”雲翼跟在王的身後，看著那盡管蒼老卻依舊寬闊的脊背。

“凡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王帶著雲翼就這樣在混亂的城鎮中漫步，看著那些不斷哭喊的婦女，小孩，始終無動於衷。

“聖堂的事情您知道嗎？”聖堂無疑是除了王和貴族聯盟之外最龐大最有影響力的勢力，按道理老師不可能不知道他們暗中在做些什麽，而且近些年他們的動作已經越發明顯，好不遮攔。

“大概十年前，偶然間知道的。”王沒有隱瞞，也沒有給雲翼任何解釋。

“既然知道為什麽不加以阻止？”王是什麽樣的人，雲翼雖然不是非常了解，但絕不是可以看著這個世界被黑暗統治的，這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雖然我是醫師，但是我明白治標不治本的道理，不論現世變得如何，隻要根源一直存在的話，汙染之力就會永無止盡地擴散，就好像章魚一樣，不論你除掉它多少觸

手，都是無用的。”王走動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一個渾身是踩踏痕跡的小女孩就躺在他的麵前，隻能感受到那隨時都有可能停下的呼吸。

“走吧。”王最後還是歎息了一聲，沒有去救她。

“老師，你應該救她。”雲翼沒有跟上王，這還隻是一個孩子，從體型看不會超過十歲，僅僅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這些災難與他們無關，不應該由他們承受。

“全城不包括士兵總共三萬固定居民，加上暫歇的商人以及一些工人，最少四萬五以上，你能救多少？救了一個，隻會覺得更對不起其他四萬人而已，不要給自己平添煩惱。”王轉過頭來，眼神冷漠地看著那個即將死去的小女孩，那已經毫無光彩的眼神中透露的一種祈求，祈求活命！

“那麽老師認為什麽人該救？”雲翼已經有些難以掩飾火氣了，老師的話實在太讓人心寒了，在雲翼看來，作為一個人，或許眼睛可以裝作看不到世界，但是至少能看到眼前，沒有能力拯救世界，至少拯救眼前，這才是作為一個人的基本。

“有能力的人，如果她的資質有你一半，我會救她！”王能感受到雲翼的怒氣，但是他所確認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因為雲翼的三言兩語而改變。

有能力的人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如果這個小女孩能雲翼一樣，那麽隻要她把仇恨痛苦化為力量，改變世界也未必不可能，可是她沒有，就算救下她也隻能是讓她活著繼續痛苦而已，這就是王的想法。

“那麽，我可以救她嗎？”雲翼再也不想跟王辯駁些什麽了，隻能希望老師能同意。

“自己的路自己走，不用永遠都詢問別人。”王暗歎了一聲，雲翼的目光還是太狹隘了，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能看見那座可以俯瞰整個大陸的山。

雲翼背起奄奄一息的小孩，繼續跟在了老師的身後，他不知道這個孩子還能堅持多久，除了睜開的眼睛和孱弱的呼吸還證明她活著以外，她連動也不能動彈了。

“讓開，快滾開！”一些慌著逃跑的居民推攘著，不顧雲翼背上的小孩，也不管王已經一把年紀，狠狠地將他們推到一邊，然後自己逃亡。

“不用再看了，腐敗的統治下，是永遠無法看見美麗的，因為那些美好都躲藏了起來，等待新王的出現！”王環視了一下四周，自己連帶著雲翼都懸浮了起來，飄在空中。懸浮術！

飛翔是什麽樣的沒人清楚，人類沒有翅膀，永遠到達不了高空，就算利用術也僅僅帶來是一種感覺，無法在高空翱翔，看著越變越小的夏伊鎮以及越來越冰涼的空氣，雲翼沒有絲毫小時候的那種開心可言。

隻能感受到空氣流動的冰冷和時間的冷漠以及汙染所帶來的黑暗。耳邊再也聽不到那些人痛苦的哭喊，再也看不到那些人無助悲苦的麵容，但是這些東西卻永遠印在雲翼心底，一種強烈的負罪感油然而生。

“我隻想知道最後一件事，你想讓我成為新王，究竟有沒有私心？”雲翼冷冷地盯著王，如果以前他還可以欺騙自己王所做的一切是善良和無私的話，那麽現在他有理由開始懷疑王的動機。

“有，我要證明，我不能超越父親，但是我的學生能！”王沒有躲閃雲翼的眼神，每個人都有私心，雲翼對於王而言是一個工具，一個證明他自己的工具。

“對不起，老師。”雲翼冰冷的眼睛突然流出一絲晶瑩，轉瞬消失在無邊無際的天空之中。

王淡淡地笑了笑，很欣慰的笑容。

懸浮術終究不能成為飛翔，他們著地了，附近都是一片荒蕪的石地，雲翼將身後的孩子放了下來，取出一瓶藥劑給她喂下，希望能夠暫時保住她性命。

內髒因為擠壓和踩踏幾乎破裂，身上的骨頭也被碾碎不少，還能活著已經是一個奇跡了。希露給的藥劑是不可能醫療這樣的傷勢的，雖然雲翼很想使用一些刺激性的生命藥劑，但是害怕小孩子的身體無法承受反而發生更壞的結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