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瑪

層反映男人對女性原始的欲望,第二階層反映男人對美的追求。」秀珊學姐說。

「這就是男人容易迷戀女性的肉體和美貌的原因。」怡珊學姐笑了笑。

「但你並沒有因為她的美貌而把阿尼瑪形象投射在她身上,可見你的阿尼瑪可能已經超越第二階層了。」秀珊學姐說。

我還想再追問時,球場上一陣**,比賽結束了。

張秀琪的球隊應該是輸了,因為對手正歡呼和相互擁抱。

我看見她麵帶微笑拍拍隊友肩膀,似乎鼓勵隊友別喪氣。

正準備走向她打個招呼時,發現已有三個男生站在她身旁。

如果我再走過去,湊成四個人就可以打麻將了。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我隻能呆站著。

好不容易那三個男生知難而退,但她的隊友隨即簇擁著她。

在前去打擾與腿等良機之間猶豫時,她似乎看見我了,朝我揮揮手。

我立刻走向她,她也走向我,我們相遇在中途。

『好久不見。』我們幾乎異口同聲。

簡單寒暄幾句後,她說她和同學住朋友家,今天是來本校的第二天。

『待會有空嗎?』我問。

「要跟同學喝杯飲料,然後逛逛貴校。」她說。

『晚餐呢?』

「跟Jenny約好了一起吃晚餐。」

『明天還有比賽嗎?』

「輸了這場四強賽後,明早八點半比賽,爭第三名。」

『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我笑了笑,『我明天再來幫你加油。』

「你真的是個細心體貼的人。」她說。

『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你想盡地主之誼,但不想讓我為難。而且考慮到我明早還有比賽,今晚也不想打擾我。」她笑了笑,「寧可明早蹺課來看我打球。」

『你怎麽知道我明天早上有課?』

「我猜的。」她問:「猜對了嗎?」

『算你猜對。』我說,『不過我本來就打算明早要蹺課。』

「你明早原本有事嗎?」

『沒有。』

「既然沒事,為什麽你本來就打算要蹺課呢?」

『這……』

「你就承認自己是個細心體貼的男孩吧,這是你的特質。」

『這好像是我對你說過的話耶。』

「是呀。」她笑了笑,「那時我有坦白承認哦。」

『好吧,我也承認。』我也笑了,『不要跟別人說喔。』

『嗯?』

「你就像暮春午後四點的微風,很溫和,讓人神清氣爽。」

『那你就像仲春時節所有綻放的豔麗花朵加起來的總和。』

「謝謝。」她笑了起來,「你的特質還得加上一項:很會說話。」

『哪裏。』我也笑了,『我隻是實話實說。』

笑聲停止後,我們很有默契同時保持沉默,但並非無話可說,而是隻想單純享受暮春午後四點的微風,拂過臉頰的清爽。

『去吧。』我先開口,『你同學已經等了好一會了。』

「好。」她點點頭,「那麽明早見囉。」

『記得今晚要早點休息。』

「我會的。」她揮揮手,轉身離開。

我看著她融人群體,即使穿著同樣衣服,她的背影依舊與眾不同。

「根據她揮手時的角度,你果然是細心體貼。」怡珊學姐說。

『揮手時的角度?』我很驚訝,『這未免太……』

「我們隻是豎起耳朵,不小心聽到而已。」秀珊學姐笑了笑。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學姐很神呢。』

「先知道結果,再找些理由來解釋,這是側寫的最高奧義。」

「你也是因為這樣才會拿到這次側寫比賽的冠軍,不是嗎?」

『原來學姐知道啊。』

我們三人同時笑了起來,然後回去繼續討論心理周的活動。

隔天早上,我蹺課去幫張秀琪加油,結果她們球隊贏了。

她們在場上又叫又跳,我從未看過她如此興奮。

她看到我時還吐了吐舌頭,而我隻是站在原地拍手微笑。

等她們亢奮的情緒逐漸回複平淡後,我再走向她。

『待會有空嗎?』我問。

「等一下有頒獎典禮。」她說。

『午餐呢?』

「跟同學去吃慶功宴。」

『下午坐幾點的車回高雄?』

「兩點半的火車。」

『那……』我笑了笑,『我還是去上課好了。』

「不好意思。讓你蹺課了。」

『千萬別這麽說.你難得來我們學校,幫你加油是應該的。』

「那就下次再見了。」她說,「雖然不知道下次是什麽時候。」

『也許是你成為國際巨星那天,我去參加你的電影首映會。』

「你說笑了。」她笑了笑,「我隻會成為一個平凡的女生。」

『坦白說,我很難想象你成為平凡人的樣子。』

有別於剛剛歡樂的氣氛,此時的氣氛有些惆悵。

「那……」她拉長尾音,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做ending。

『不然就下個月再見。』

『雖然我們都不是公關了,但我們兩班還是可以聯誼啊。』

「對呀。」她很高興,「不過不要露營,你們守夜太累了。」

『我也覺得不要露營,不然你還得帶那組器具,太麻煩了。』

我們相視而笑,離別的氣氛突然變得很淡。

「那就下個月再見囉。」

『嗯。』我說,『恭喜你們得到第三名。』

「謝謝。」她揮揮手,「趕快去上課吧。」

『好。』我也揮揮手,然後轉身離開。

其實我早上隻有兩節課,當她們的比賽結束時,我的課也結束了。

我沒有回寢室,一個人騎車出去逛逛,然後停在一家唱片行門口。

我在店裏閑晃,發現尾崎豐的單曲專輯一一

沒想到尾崎豐死後兩年,這張CD才上市。

我沒再多想,立刻掏錢買下。

梔乎花女孩的生日快到了,原本打算送她當生曰禮物,不過隨即想起,如果她很喜歡尾崎豐,那麽應該已經買了這張CD。

我決定拆開CD的包裝,至於生日禮物要送什麽,那就再想想吧。

剛開始聆聽這首歌,便覺得他的歌聲雖然低沉沙啞,卻充滿力量。

他唱得深邃動人,即使沒看見他的臉,也能想象他演唱時的深情。

我越聽越能感受到他歌聲中的魔力,聽完後竟然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我常常聽這首歌,後來我還去圖書館借了一本日文教科書,打算在歌詞加注羅馬拚音方便跟著唱。

心理周的活動大致敲定,珊珊學姐要我跟著她們負責塔羅牌。

『塔羅牌?』我很納悶,『學姐把心理社當占卜社嗎?』

「從心理學的角度,不應該叫占卜,應該叫讀牌。」怡珊學姐說。

「榮格可是認為塔羅牌能幫助我們解讀人的集體潛意識呢。」

「有些心理學家甚至把塔羅牌應用在心理谘詢哦。」秀珊學姐說。

我隻好連續幾天接受學姐的塔羅牌特訓。

心理周到了,我和珊珊學姐輪流顧著塔羅牌攤位。

學姐很白目,還在桌前貼了張白紙,上麵寫著:鐵口直斷。

還讓我感覺我好像是在夜市擺攤的算命先生。

來光顧的學生幾乎都是女生,而且問題大部分與愛情有關。

就像現在坐在我麵前的女生,她抽到的牌是12號倒吊人。

「我的問題是……」她說,「不管我變什麽,他是否依然愛我?」

『什麽叫:變什麽?』

「比方我可能會變醜、變老,變胖等等。」

『他有可能會是同性戀嗎?』

「嗯?」她楞了一下,然後說:「當然不可能呀。」

『那就麻煩了。』

『如果你變性,那麽要他依然愛你的話.他就隻能是同性戀了。』

「這……」她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然後轉身掩麵離開。

「胡說八道。」珊珊學姐聽完我的敘述後。同時敲了一下我的頭。

『我當然可以說,如果你是他的阿尼瑪,那麽不管你變什麽,他依然會愛你。』我摸摸被敲痛的頭,『可是這樣的話,我得解釋什麽是阿尼瑪,而且要解釋阿尼瑪還得去操場走兩圈。』

「去操場走兩圈?」怡珊學姐問。

我說起為了向梔子花女孩解釋阿尼瑪是什麽,在操場走了兩圈的細節。

「聽起來這女孩似乎很不錯。」秀珊學姐說。

『對了,學姐。』我問:『你們還沒看過梔子花女孩,想看她嗎?』

「你喜歡你看80分、別人看100分的女生?」怡珊學姐問:「還是你看100分、別人看80分的女生?」

『對我來說,當然是我看100分、別人看80分的女生。』

「那麽如果我們覺得她不如排球場上的大正妹、可愛的金發混血妞、忍不住打噴嚏的女孩時,你該怎麽辦?」秀珊學姐問。

『這……』

「幹嘛還猶豫?」怡珊學姐說,「她是你的阿尼瑪,是你的另一半。

別人怎麽看根本不重要,重點是你自己怎麽看呀。」

『沒錯。』我點點頭。

「在你眼裏,你的阿尼瑪就是100分,不管她變什麽,依然是100分。」

秀珊學姐意味深長地看著我,「除非是你變了,她才不會是100分。」

『學姐。』我很篤定,『我不會變。』

「乖。」珊珊學姐同時摸摸我的頭,「這樣就對了。」

心理周的活動結束了,我收拾好攤位準備回寢室。

明天是禮拜天,也是5月的第一天,那麽5月8號也是禮拜天。

在禮拜天過生日很棒,隻要她不回台中的話,可以慶祝一整天。

這是滿20歲的生日,得想想該怎麽慶祝,也得想想要送什麽禮物。

等等,5月8號是禮拜天?那不就是5月的第二個禮拜天?

天啊,那是母親節耶!

她的生日竟然跟母親節衝堂,那麽她一定會選擇過母親節。

正感到沮喪和扼腕時,背後突然被某樣東西抵住。

「要錢還是要命?」她問。

『單選還是複選?』我回過頭,看見Jenny。

「Oh,Jack。」她收回食指,笑了起來,「你總是那麽funny」

『Hi,Jenny。』出我笑了笑,『好久不見。』

「確實是好久不見了,你有沒有很想我?」

雖然她是在開玩笑,,但這種問題還是不能亂回答,我隻好幹笑兩聲。

「你剛剛在想什麽?」

『隻是想到母親節而已。』我問:『你母親在台灣嗎?』

「我母親……」她抬起頭看著天空,「現在應該在天上吧。」

『啊?』我覺得很尷尬,『抱歉。我不知道你母親已經過世了。』

「別亂講。」她說,「我母親活得好好的。」

『你不是說你母親在天上?』

「我母親要從美國來看我,現在應該是在飛機上。」她笑了起來,「所以她在天上沒錯呀。」

『你……』

「Jack。」她越笑越開心,「我就是喜歡逗你。」

不管多久沒見Jenny依然是古靈精怪,而且白目。

「大外杯的比賽為什麽隻幫秀琪加油,不幫我加油?」

『你也有比賽嗎?』

「有呀。」她說,「我參加女籃,在體育館內比賽。」

『難怪。』

『那天經過體育館,看見一堆男生在門口擠不進去,嘴裏不斷哭喊:讓我進去幫Jenny加油吧!我好想看超級可愛的Jenny,拜托啊!』

我笑了笑,『原來他們口中的Jenny就是你。』

「瞎掰。」她說。

『不信的話,你可以去看看體育館門口,有人寫上:ask?the?world,what?is?love。』

『問世間,情是何物。』

「最好是這樣。」她咯咯笑了起來,「我待會就去看。」

『那我隻好馬上去寫。』我也笑了起來。

「去年這時候,我們正為了合唱比賽而練習。」笑聲停止後,她說。

『嗯。』我說,『沒想到我們認識一年了。』

「是一年兩個月才對。」她立刻糾正,「合唱比賽前兩個月,你來找我們班聯誼,那才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沒錯。』

我不禁回想起第一眼看見她時,金黃小波浪卷長發令我印象深刻。

「其實你人真的不錯。」她說。

『這麽明顯的事,你竟然到現在才看出來?』我笑了笑。

「我第一次看見你就這麽覺得。」她說,「那時你隻想為班上辦聯誼,眼神盡是渴望,讓我感受到熱情……」

『熱情?』我吃了一驚,不自覺打斷她。

「對呀,就像你不要合唱比賽的獎杯,因為你隻想把班上的活動辦好,其他根本不重要,這就是一種無私的熱情呀。」她說,「所以你才會說出不能因為私人因素而影響係上活動這種話,我可是很欣賞呢。」

如果要我形容自己的特質,我絕不會用熱情這種字眼。

我也許會用負責或認真來形容,但在她的眼裏,我這種特質就叫熱情。

沒想到我欣賞她的熱情特質,她竟然也欣賞我熱情。

正如我和楊玉萱因文靜特質、我和張秀琪因細心體貼而互相吸引一樣,我和Jenny也因共有的熱情特質而互相吸引。

「Jack。」她歎口氣,「難道我們真的無話可說了嗎?」

『喂,不要說這麽奇怪的話。』

「不然你就找一些話來講嘛。」

『嗯……』我想了一下,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還是你不想說話,隻想吻我?」

『喂!』我臉頰瞬間發燙。

「我真的很喜歡逗你,這會讓我開心。」她笑了起來『那我會不會讓你哭?』

「不會呀。你總是讓我笑。」她說,「即使去年耶誕舞會你沒邀請我當舞伴,我也隻是很失望再加上有一點點生氣而已。」

『所以我還差一點點。』

『因為女孩總是喜歡會讓她們哭的男孩。』

『對你而言,山珍海味才是正餐,而清粥小菜隻是點心。你一定可以找到某個會讓你哭的山珍海味,當你們相遇時,你心裏會出現聲音告訴你:就是他。他會讓你覺得終於找到自己內心深處遺失許久的那部分,於是你變得完整。』我笑了笑,『而我,隻要專心扮演會讓你笑的清粥小菜就可以了。』

她靜靜看著我,我從未見過她如此安靜,她似乎是看得出神了。

『Jenny?』我叫了她一聲,並輕輕搖一下她的肩膀。

「抱歉。」她回過神,「我剛剛入定了。」

『入定?』

「嗯。」她點點頭,「以後別叫我Jenny,請叫我Jennifer。」

『你說什麽?』

「我頓悟了。」她笑了笑,「我已放下對你的執著,終於成佛了。」

『那你什麽時候會放下白目呢?』

我們相視而笑,而且越笑越開心。

「這學期我們兩班找個時間出去玩吧。」笑聲停止後,她說。

『本校外文係女生應該不會想跟水利係男生出去玩。』

「我們偶爾想作賤自己不行嗎?」

『喂。』

「好了,我該走了。」她說,「記得要跟你們班公關說哦。」

『我知道了。』我說,『Bye—bye,Jennifer』」

「Bye-bye,清粥小菜。」

我們又笑了起來,然後她揮揮手離開了。

我回到寢主,繼續煩惱怎麽幫梔子花女孩慶生以及送她什麽禮物。

認識三年多,我還沒有送過她任何東西,得趁這個機會好好表現。

左思右想,決定在母親節前一天送她生日禮物。

至於要送什麽,明天下午出去逛逛街再說。

晚上打電話給梔子花女孩,她一接聽電話就說:「真巧。我正想找你。」

『有事嗎?』

「明天下午陪我去一個地方。」

『沒問題。』

「你不問我是什麽地方嗎?」

『這問題很重要嗎?』我笑了笑。

「好。」她也笑了,「那麽明天見。」

隔天我騎機車載她去車站,停好機車後陪著她等車。

車子來了,我看了一下目的地,是這個城市鄰近的鄉鎮。

打算排隊上車時,她拉了拉我衣袖,我停下腳步。

「我先上車。」她說,「你最少要再等15個人上車後再上車。」

我很納悶,正想開口詢問,她卻說聲待會見便繼續往前準備上車。

我隻好先離開隊伍,在原地算了16個人後,才走進排隊的隊伍。

上車後發現隻剩零星座位,看見她坐在公交車左後方時我恍然大悟。

我走到她麵前,右轉身麵對車窗,然後舉起右手拉住吊環。

她的視線原本30度向下。感覺到我站在她麵前時,她抬起頭。

「袋子。」她微微一笑,伸出右手。

我假裝左手提了個袋子,將左手伸向她。

她也假裝把袋子直放在地上用雙膝夾住,再伸出右手說:「書包。」

我左手舉高至左肩拿下不存在的書包,伸長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