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八 天梯(二)
十幾個技術人員兩兩一組分散查看軌道電梯站的損壞情況,隻留下李冉和胡二兩個不相幹的閑人在大廳裏閑磨牙。
連續不斷的巨雷閃電一道接一道,靈敏的麥克風準確地將裝甲外的聲音送進兩人的耳朵,連音量都一分不差地,唬得李冉和胡二趕緊挪到大廳中央。
落地雷一道道地從天而降,粗大的電柱不斷透過破損的窗洞進入兩個的眼簾,引得二人對不斷落下的閃電很是品頭論足了一番。
談興正濃之時,身後一陣腳步聲響,李冉一回身:“這麽快?怎麽樣?”回來的是沈興,雖然看不清麵罩下的麵孔,但每架動力裝甲的肩部和左胸都印著數字號碼,李冉的是78,沈興的是105。
沈興搖頭苦笑:“能不快麽,根本沒什麽好看的,裏麵亂成一團,基本上能看見的設備全是壞的。”忽然一記炸雷,轟隆隆地淹沒了所有的聲音。閃電映得四下裏一片詭異的青白,豆大的雨點劈哩叭啦地砸在地上,在厚厚的灰土上砸出一個個環形的淺坑,很快恍若瀑布似的瓢潑大雨便浸透了雨水下的一切。
李冉的心情就像外麵的大雨一樣暴烈:“能修好嗎?”
“還不知道,必須仔細檢查過之後才能下結論,不過以我覺得問題不大,畢竟麻煩的隻是纖維索。”沈興倒是十分的樂觀。
對於軌道電梯站來說,最重要的設施自然就是那根通向天頂的高強度碳納米纖維索,它也是第四代宇航技術中最最關鍵的一環,說句不負責任的話,假如有一套能夠適應所有環境的防護裝備再有足夠強悍的體力,從地麵爬進太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李冉的心弦為之一鬆,依舊擔憂地問:“這麽長時間了,纖維索的強度還能承受住軌道列車的重量嗎?”
即有計劃裏最最困難的不是怎麽放置核彈,而是怎麽進入宇宙!若是沒有一定的把握,沈興肯定不敢這麽說。
“應該沒問題!”沈興說,“舊時代的時候一列軌道列車至少也有二十幾節,而且大多數時候運輸不是乘客,而是重量極高的各種材料!就算這些年纖維索老化了,可咱們又不是要恢複軌道車站的功能,隨便修好兩節列車就足夠用,兩節列車的重量隻有當年的十分之一,這條纖維索仍然通天徹地沒讓地球自轉的離心力拉斷,說明它的仍然擁有最基礎的強度,運行兩節車廂絕不是問題。”
胡二鴨子聽雷聽了半天,臨了咧了咧大嘴:“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啊?”
李冉同樣半懂不懂,不過有一點他折明白了,就是纖維索仍然能夠正常使用!
“對牛彈琴夏蟲語冰!”沈興抱著胳膊拐彎抹角地損了胡二一句。
“得得,你是陽春白雪,我這個下裏巴人聽不懂還不成麽!”胡二覺得自己和這幫技術瘋子一點共同語言也沒有,懶得再和他爭辯。
倒是沈興一愣,他還真沒想到胡二能聽懂他什麽意思,不是說地表上的人很少有機會接觸知識文化麽?不由地對胡二有那麽點刮目相看的意思――僅僅是有一點兒而已。
“行了!”李冉厲聲阻止,“胡二你給我閉嘴,沈興你也是。來這兒不是讓你們打嘴架的,說得淺了咱們現在都拴在一根繩子上,說得深了你我他難道有哪個是為了自己跑到這兒來冒險?說近了把天上那隻蟲子幹掉受益的不光是我,還有你們自己,扯遠了說那為的還不是子孫後代?你們想他們還和你們一樣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還是受盡輻射的折磨?把眼界放遠一點兒,胸懷放寬一點兒不好麽?趕緊的,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胡二撇了撇嘴,對李冉這套說辭根本不以為然。
沈興的臭脾氣冒了出來,幹脆頂撞道:“老板,你別拿大道理扣帽子。”他和王何那家夥一樣,很有那麽點茅坑裏的石頭味兒。
“少廢話,趕緊給我幹活去。”李冉也有點臉紅,這套理論是包繼最近才灌輸給他的,雖然仔細琢磨琢磨挺有道理,可乍一聽還真沒幾個聽得進去的。
若不是對兩個人的針鋒相對沒什麽辦法,他也不會把包繼的話原樣搬出來。
鄴派的人數和技術力量遠遠超過抵抗軍原本的那一點家底,一直以來,以舊時代後裔自居的地下城居民打心眼兒裏看不起大字不識幾個的普通人,若不是地下城突然出了意外,不得不依靠李冉挽救大局,想讓鄴派的人附庸於李冉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這種舊時代至上的思潮之強盛,甚至能夠令地下城的普通居民當著普通人的麵裸地、不加掩飾地表現出明確的鄙夷和藐視。
這樣做的直接後果就是令抵抗軍原有的幾派人馬迅速合並為一個新的勢力聯盟,用更強硬的態度正麵對抗鄴派的強勢,用更高傲的態度應對鄴派的輕漫!
李冉很懷疑,若不是抵抗軍仍然掌握著佛肚山穀基地,特別是控製著深層基地的秘密,鄴派會不會連表麵上的服從都拋在一邊?
真是任重而道遠!恨不得把所有人全都揉到一塊再重新分出個數的李冉無奈而又揪心,要不是一號基地的支持,怕是抵抗軍已經因為內外交困的亂局而化做一盤散沙了。
胡二呆在李冉身邊沒有動,他除了呆在李冉身邊之外也根本沒地方可去。沈興麵無表情地瞅了瞅胡二,轉身離開了大廳。
鄴派的人裏並不缺少真正的明白人,沈興雖然看不起普通人,但是卻不會帶著有色眼鏡看李冉。
說穿了這個時代就是最裸的叢林時代,拳頭大就是真理,而且沒有什麽比生存更加重要!
以鄴派目前的狀態來說,離開了李冉根本就是寸步難行,明明求著人家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臉色給人家看,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麽?所以沈興的心裏雖然對李冉也不怎麽在意,但最起碼表麵上給足了麵子。
“頭兒,你就不想想辦法,一直讓他們這麽囂張下去?”胡二輕聲地問。
李冉長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是有辦法的話我還能等到現在?”
“那就讓他們這麽囂張下去?”胡二憤憤不平地一肚皮怨懟。
他也知道不是所有鄴城的人都一副誰也不鳥的熊樣,可還是忍不住把賬算到所有人的身上。
“暫時也隻能這麽著了,等我有時間的時候就把他們一個個全送到一號基地去洗腦!”李冉恨恨地說。
說來也怪,佛肚山穀這邊搞得烏七八糟,可一號基地卻是一片歌舞升平,不管是從哪來的,在包繼的管理下全都老老實實的,愣是抓不到一個刺頭兒,實在是讓人想不透包繼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這也是李冉急於滅掉禍害地球的磁爆蟲的原因之一!
隻要朔潮消失,三大基地就能用無線電聯係成一個整體,界時無論地下城還是佛肚山穀基地完全可以交給包繼遠程管理,不過這個原因他說什麽也不會告訴別人就是了。
“算了,以後再說吧,咱們別在這兒幹呆著了,一起過去看看。”李冉說。
兩人並肩向內部走去,李冉打開了頭盔上的照明燈,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裏走,一路上碰見的幹屍至少有數十具,沿著大廳一側的坐椅一直走到底,穿過一扇寬大的門洞,幾個技術人員立即進入兩人的視線。
他們來時抬的大號金屬箱已經全部打開了,露出裏麵一層層一件件擺放整齊各種樣式各種型號大小不同的維修工具,一根根兩人多高的燈杆早就豎了起來,正亮著刺眼的白光。
這裏的空間絕不比外麵的大廳稍小,一條條呈放射狀的鐵軌鋪設在地,有的鐵軌上空空的,有的則停放著一串串糖葫蘆一樣的軌道列車,每個車廂都有四五人高,一眼看上去就像頭一眼看到動力裝甲那樣令人聯想起厚重、結實、耐用之類的字眼兒。
也許是莽礫原上的氣候長年幹燥少雨,多數車廂外形仍然完好,甚至連玻璃窗也有不少保存了下來,隻是內部結構如何就隻有天知道了。
所有鐵軌最終通向的位置,一根至少兩米多粗的黑色柱狀體一頭深深地紮入地下,另一頭直接從穿過頭頂的天棚。
“這就是纖維索?”李冉驚奇地說。就算離著這麽遠他也能清楚地看到纖維索並不是一根真正的繩索狀,而是像實心鐵鏈一樣表麵帶著規律坑窪的方形,他剛想湊近了仔細看看,突然一聲雷鳴,纖維索上突然閃過一道道青白的電光,隨後也不知道什麽地方叭叭地火花連連爆閃,好一會兒才恢複平靜。
李冉嚇了一跳:“這怎麽回事?”
“這個呀,算是軌道站自帶的電力收集係統!”牛角尖從一節車廂後麵轉了出來,“碳納米纖維是很好的導體,所以在雷雨天,能夠收集雷電產生的電力,儲存在軌道站地下的高容量電池組裏,嗬嗬,在舊時代,電梯站需要的一半兒電力來自於天空的雷電!”
“沒錯!”沈興從牛角尖的身後轉了出來,“這裏還有些保存完好的調和,比如電力係統稍稍維修一下就能投入使用,情況比我原來想得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