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零 幼體

?繁星滿天,殘月如勾。

熊熊的篝火獵獵燃燒,大塊大塊的蟲肉穿在粗木杠上架在篝火旁,滴滴金黃的油脂從肉裏滲出來,沿著肉塊下滑,烤架下的油槽裏已經攢下了半槽,精幹的獵人忙碌地往肉塊上刷著叫不出名字的調料,火焰升騰,醇厚的濃香飄滿山穀,金紅的火光照亮了一張張歡笑的臉。

“來,吃吧!”查蘭從篝火旁拿回兩根穿著烤肉的樹枝,遞給李冉一根,盤腿坐在李冉身側,豪爽地拍拍自己鼓鼓的胸脯,“甭客氣,敢殺蠓蟲的都是我的朋友,從今往後這兒就和你們的自己的家一樣歡迎你們!”

說完張口撕下一大塊蟲肉用力大嚼,閃亮的大眼睛滿是期待的笑意。

蠓蟲就是李冉碰上的巨蟲。

接過樹枝的李冉咧了咧嘴,枝頭的熱氣騰騰的肉團足有兩個拳頭那麽大,略微有些焦黃的肉質令人食指大動,聞起來更是香氣撲鼻,似乎是查蘭的豪邁感染了他,李冉有學有樣地張開大嘴狠狠地咬了下去,牙尖剛刺破肉塊焦黃的外皮,牙尖就傳來一陣灼熱的滾燙,他不得不把送到嘴邊的肉拿開,小心地吹了吹之後才小小地咬下一條,頓時一股肉脂混合的濃香在他的味蕾上炸開。

“嗯,好吃!”李冉連聲讚歎,顧不得熱燙一陣狼吞虎咽。

“哈哈……”查蘭仰天大笑,“你這孩子,咱們的獵物足夠多,有的是肉,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眾人一陣善意地哄笑,紛紛把烤好的肉遞給遠來的戰士,不分彼此地坐在一起歡呼慶祝。

李冉也嘿嘿地笑了,他放慢了速度,邊吃邊好奇地問:“查蘭姐,你們一直在殺蠓蟲麽?你說敢殺蠓蟲的都是朋友,還有其他人也和你們一樣?”蠓蟲的凶悍自不必說,沒有足夠的勇氣怎麽敢以之為獵物?不能不讓李冉想起敢以巨大的

“哈哈,小子,忍不住了吧?”查蘭露出早知道你想問什麽的得意模樣,撕了一塊肉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地說,“殺了幾十年了,我們拿蠓蟲當獵物,蠓蟲一樣把我們當食物,這些年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我這條疤,就是蠓蟲留下的,真他奶奶的運氣,差點就把你姐姐我的腦袋咬成兩瓣。”

她的長像與她大咧咧的性格完全不搭調,秀麗的模樣好似文靜的小家碧玉般可人,唯獨臉上有一道大煞風景的斜疤,從額頭斜延至左耳,疤梢位於左耳垂下,小半個耳垂像被什麽咬掉了一樣殘缺著。

查蘭是這裏的主人,也是襲擊巨蟲那支隊伍的領隊,她剛帶著一群獵人出現在李冉麵前的時候,李冉就不由自主地盯著她這條疤猛看,不明白是誰能下得了這個狠手,在這麽秀麗的臉上撕開一道傷口——傷疤邊緣參差不齊,顯然是撕裂而不是利刃割開!

結果查蘭大眼睛一瞪,毫不客氣地破口大罵:“看什麽看,看上老娘了怎麽著?沒見過女人臉上長疤……”

獵人們頓時一陣毫無戒心的哄笑,戒備心正重的戰士們卻險些端起槍來,隨後獵人們一哄然而散,撲到蠓蟲的屍體上開始分解巨大的蟲身。

看到這一幕的戰士就沒有不傻眼的。

扯遠了,聽了這話,李冉“啊”地一聲低呼,把剛把送到嘴邊的肉放下了,“蠓蟲吃人?”

查蘭猛吃的動作忽然一頓:“何止是人,甭管遇上什麽,隻要是活的就沒有它們不吃的東西,草、樹、老鼠,連泥土和石頭都吃,真他媽不知道它們的胃是怎麽長的!”

“那你們為什麽不離開?”李冉又問。

“離開?”查蘭冷笑,“上哪兒去?”

“南邊啊!”李冉理所當然地說。

“南邊?”查蘭索性放下肉塊,先揉亂了李冉的頭發,再解決解決他的好奇,“哪兒有說的那麽容易?你不會不知道南邊的輻射有多強吧?離開冰原,用不了多長時間我麽千把人就得死絕了,好死不如賴活著,在冰原上日子苦不假,但總是條活路。蠓蟲再凶猛也比不過人的腦袋好使。”

“那……”李冉猶豫了一下說,“這次發給我們的資料是……什麽意思?不是想離開這裏?”

很巧,這個冰穀就是包繼收到無線電信號的三個地點之一,山穀兩側的花崗石山體上開鑿了數百個大大小小的山洞,山洞裏更是四通八達,最後通到十幾公裏深的地下,那裏有一座舊時代留下的軍事基地,基地裏甚至儲存著三十幾枚陳舊的核彈頭!

生活在穀中的居民就是當年駐守在這裏的軍人後代。

“你說那個啊。”查蘭的目光在她的輕歎聲中投向黑暗中若隱若現的穀口,“你知道蠓蟲原來多大麽?我是說幾十年前。”

“不知道。”李冉老老實實地搖頭。

查蘭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聽老輩人說,蠓蟲剛出現時才巴掌大小,那時候還是大災難剛過,天上連太陽也很難見到,溫度更是低得嚇人。天太冷了,喝的能化雪解決,可吃的卻不行。原來生活在森林裏的動物全凍死了,他們隻能跑到野地裏把凍吃的動物撿回來吃。突然有一天蠓蟲就出現了,密密麻麻漫山遍野的到處都是,它們一點兒也不怕零下幾十度的低溫,見著什麽吃什麽,連同類也不放過。能找著的東西都讓它們吃光了,老輩人就隻能把主意打到蠓蟲身上。”

說到這兒她停了停,露出回憶的神色:“別看它們才巴掌大,人一不小心靠得近了,一群蟲子擁上來,用不了幾分鍾就能啃著精光,連骨頭也剩不下,就這麽人吃蟲蟲也吃人,就像天敵一樣杠上了,慢慢的蟲子數量越來越少,身子卻越長越大,從最早一個人吃幾條蟲才能飽,到現在一條蟲上千人吃幾個月,就這麽一直頂著牛過到今天,也說不到我們吃的到底是什麽了……”她突然間變得有些傷感,仰頭望著暗藍色的天空沉默了。

李冉心說這不是答非所問麽?可人家不說他也沒辦法,隻好順著她的話往下捋:“你是說蠓蟲長這麽大,是這五十多年慢慢長成的?”

“對啊!”查蘭微笑著說,“這不就是我們找你們的原因麽?”

“啊?這哪兒跟哪兒啊?”李冉莫明其妙,根本不明白她什麽意思。

“嗬嗬,還沒想明白?”查蘭調皮而戲謔地笑得開心,“有些事並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是蠓蟲……九成九是宇宙生物的幼體!”

“什麽?”李冉大吃一驚,猛地站了起來,用異常震驚的眼神看著查蘭,“你說真的?”

“騙你幹什麽?又沒人給我錢?你趕緊坐下別在那杵著,都瞅你呢!”查蘭說。

李冉這才發現自己有點太激動了,雖然這樣的反應對這個消息說算是很克製。

他很聽話地坐了下來:“你們是怎麽知道的?”雖然查蘭說沒有證據,可總有些蛛絲馬跡才能推理出這個結果吧?

“很多事攢在一起推理出來的,包括你們的通告,頭緒太多了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不過,當年曾經有人親眼見過宇宙生物的蛋,不久前還傳說有人看見蠓蛹裏鑽出來的東西飛上了天,不過聽時隻當個樂嗬,時間有點長了,到底是誰傳出來的我也不清楚。”查蘭說。

“傳言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呃……我是說通告出現之前還是通告出現之後!”

“當然是之前,這個說法已經傳開了兩年多了,怎麽你還當有誰偽造這種不靠譜的消息?別傻了,要不是你們的通告,我們根本沒人能編出這個。”查蘭一副就知道你會這麽說的模樣,“我們不是原始部落,舊時代留下的不光是腳底下那個基地,還有知識,知識知道嗎?你們那個通告出現之前,根本就沒人信這個消息。”

“是這樣?”李冉神情肅穆,“那你知道宇宙生物都有哪幾種嗎?蠓蟲是哪一種?”

查蘭點點頭:“通告裏提過,我知道是三種,可又不是我親眼看到的,我哪清楚到底是哪一種?據說飛起來的時候是個豎起來上百米高的肉柱子,和哪一種都對不上號。”她攤開雙手表示無能為力。

肉柱子?李冉又糊塗了,可他的心思一轉又覺得有門兒:從地麵飛上太空絕不是件容易的事,光靠翅膀根本辦不到。宇宙生物的幼體出生於地麵上,成長到一定程度才能飛上太空符合生物進化的邏輯,就像蛤蟆必須把卵產在水裏一樣,宇宙生物的卵肯定也需要一定的外界條件才能正常生長孵化,而不是生在冷冰冰的宇宙裏就行。那麽長成後的宇宙生物幼體肯定要有能夠飛上太空的手段,否則豈不是成了星球生物?

想到這兒他又問:“那蛋呢?在哪兒看到的?還有沒有?”

“看不到了,當初陸陸續續找到不少,但是全吃了。那時整個南方全是冰原,聽說在好像還有一些沒挖出來雪就化開了,但是的雪原化開之後輻射太強,我們沒人再去過,這麽多年了,想必早就孵化了吧。”

李冉聞言眼前一亮:“不會,我們那兒根本沒有蠓蟲這樣的東西,要是有蛋沒挖出來,要麽蛋壞掉了,要麽就是還在原地,沒準能找著點線索!”

“是嗎?”查蘭懷疑地斜睨了李冉一眼,拿起已經涼透的烤肉大步走向篝火,“這事兒你自己操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