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是否無恙?!”晉海川厲聲問道。

門外人被嚇了一大跳,趕緊答道:“聖人與皇後無礙。孟棋芳剛拿出凶器,便被嘉王世子妃身邊的侍女拿下。”

晉海川鬆口氣,臉色恢複了平靜,身體晃兩下,靠進俞燁城懷中,才發覺後背全是冷汗。

俞燁城輕柔地的拍撫著他的後背。

門外人繼續說道:“孟棋芳揭發太子之死實乃穎王所為,聖人放任真凶該被天打雷劈,自己要殺光所有對不起太子之人。聖人大怒,命人嚴加看管,以防其尋短見,並派人去請穎王來對質,著大理寺卿連夜審問。”

晉海川道:“他應該是在驚懼中病情惡化,自認為活不了幾日,所以打算魚死網破。”

萬幸多安排了幾名武功高強之人扮作宮人,護在母親與袁漱瑤的身邊。

他問道:“他去正陽宮的路上,可有異樣?”

“沒有。”

晉海川歎氣,“有下藥這條後路在,羅行洲到底沒敢動手。外麵傳的是北齊人殺害太子,與他沒有關係,自認為能夠撇得一幹二淨。”

俞燁城扶他坐在**,“你後背都濕了,趁著等消息的功夫,換件衣衫,不然會著涼的。”

“也好。”晉海川點點頭。

俞燁城去開門,交待門外的手下幾句,又吩咐管事送來熱水,先弄好了屋內的炭火,才解開晉海川的衣衫,擦幹身子,重新上藥。

有些傷口已經痊愈,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深淺不一的疤痕。

甪裏大夫配了祛疤的藥膏,據說堅持用上一段時日,疤痕會變淡許多,有些甚至能看不出來。

他小心地塗抹藥膏,自從甪裏大夫說晉海川這副身體如同死人之後,他變得更謹慎,手法更輕柔,觀察得也更仔細。

晉海川哪會覺察不出,“嘉王世子不日回到東都,我可要健健康康地去迎接他,等著做大官賺大錢。”

又提起再相遇時說到的願望,俞燁城不由地笑問道:“賺來的大錢做什麽?”

他還想起晉海川曾說“娶個男媳婦”。

“和你交換婚書,成親的時候,我不能兩手空空吧?必須帶上聘禮……呃……”晉海川摸著下巴,好一頓琢磨,“或者叫嫁妝?”

“哈……”俞燁城笑出聲,從背後抱住他,指尖摩挲著他心口的位置,“你把這裏的無價之寶交給我,已心滿意足。”

“那個……”晉海川抓住俞燁城手,清了清嗓子。

俞燁城見他咳嗽,忙問道:“哪裏不舒服?”

“阿燁啊……”晉海川轉身抓住俞燁城的肩膀,輕而易舉地把他壓倒在床榻上,“你的小動作很危險呢……”

他在俞燁城的唇上輕輕地咬了一下。

“我們繼續剛才沒做完的事吧。”

直到天色蒙蒙亮,鳥兒從窗外飛過,歡快地鳴叫,也沒有新消息傳回來。

他們昨晚雖玩鬧了好一會兒,但沒忘記正事,早早地準備好,前往官署。

龍武軍中的氣氛有點低沉,護衛聖人安危本是禁軍的職責,結果昨日聖人差點受傷,連行刺的人都是個侍女抓住的,顯得他們很無用。

俞燁城安頓好晉海川後,召集不當值的禁軍們在校場集合。

他挑出一個武功拔萃之人,蒙上自己雙眼後,要對方向自己出招。

那人以拳法快準狠且招數出其不意而在禁軍中受人崇拜,望著麵前不動如山的俞將軍,他活動兩下手腕,攥緊拳頭,看似是直拳衝向麵門,忽然拳頭轉變方向,砸向額頭一側。

那裏是頭骨最為脆弱之處,真要挨上這麽一拳,怕是人直接一命嗚呼。

周圍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有人按耐不住發出驚呼。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隻手掌猶如世上最堅硬的盾,擋在他的拳頭前方。

那人咬緊牙關,使出全身地氣力想要衝破這道盾,隻見手掌忽然握住他的拳頭,緊接著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跟隨著一股清風般的力道往斜前方滑去,摔倒在地上。

俞燁城解開蒙眼的布條,看向目瞪口呆的禁軍們,淡淡道:“雖眼不能看,但是可以從聲音辨別對手的招式,出拳時鎧甲相碰的細微聲響,風聲,急促的呼吸聲,以及對危險的感知。”

他伸手扶起那人。

“今日你們兩人一組,輪流出招拆招,觀察對手,預先判斷他們的招式,如何拆招最快最有效。想要變得更強,唯有勤學苦練。”

“是!”眾人起身喝道。

這時,莊道之從外麵匆匆回來。

“今日聖人召集皇室宗親與三品以上朝臣,宣布一件事,他要追贈成懿皇太子為皇帝。”

四周安靜下來,眾人麵麵相覷。

俞燁城瞥眼自己的屋子。

因為天漸漸冷下來,窗子隻開手掌寬的縫隙,但應該不會阻礙莊道之洪亮的聲音透過縫隙,讓他聽見。

“您不會是聽錯了吧?”有人回過神,忙問道,“許是追尊襄明皇太子呢?”

“對啊,不是說九屏山等明年春天就開工修繕嗎?順便就追尊了唄?”

莊道之擺擺手,“我才幾歲,耳朵沒毛病,能聽錯?”

“可是……古往今來,哪有在位的皇帝追贈自己的兒子為帝的?”

“正因為沒有,才更凸顯出聖人的愛子之心有多麽深厚啊!”

“也是,你們想想看哪個皇帝會給太子那麽大的權力,而太子卻無謀反之心,父慈子孝的。聖人會追贈,也是情理之中。”

眾人議論紛紛,在俞燁城輕咳一聲後,恍然想起今天要做什麽,急急忙忙操練去了。

莊道之意味深長道:“這時候追贈,聖人用意很深啊。”

俞燁城打官腔,“聖人慈父之心。”

莊道之笑笑,“昨夜孟棋芳行刺聖人與皇後的事,你已知曉了吧?孟棋芳身體孱弱,受不住嚴刑拷問,所以大理寺卿暫且不敢對他如何,隻能等他自己先開口,或是從穎王殿下哪兒查到點什麽。縱然穎王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可事關太子,聖人絕不會錯放過一個人。”

俞燁城斜眼看他,“我與穎王殿下、孟棋芳不熟。”

“是嗎?”莊道之拍拍他的肩膀,“眼見嘉王世子班師回朝,有些人要按耐不住了,也有無數雙眼睛盯著聖人,俞將軍可千萬要謹慎小心。”

“我一刻也不會忘記守衛聖人的職責。”俞燁城甩開莊道之的手,快步回到屋內。

晉海川坐在窗邊,手裏拿著一支箭,全神貫注地盯著幾步開外的貫耳瓶。

他放慢腳步,看著箭從麵前劃過,輕輕鬆鬆地落入瓶口,發出“叮咚”幾聲脆響。

“我聽見了。”晉海川拿起第二支箭,輕快地在手指間耍了個花樣,“聖人有意冊立嘉王世子為太子。他知道將來嘉王世子登基,定會追尊太子為皇帝。這麽一件大事,不如自己先攬下來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為自己的好名聲再增添一筆。再者,孟棋芳罵得他心虛了,必須找補。”

第二支箭飛出去,再入瓶口。

“這麽一來,龍棲山上的墳頭規格甚至會超過先帝,聖人自己的必不甘落後,勞民傷財巨大……縱是天下人願意,但更該用在這大好河山上。”

他投出第三支箭,但擦著瓶口掉在地上,貫耳瓶被震得搖晃幾下。

俞燁城道:“帝陵非一朝一夕可建成,在羅行湛回來之後,加上你用的藥,應很快有轉圜之地。”

“幸好一切還算順利……”晉海川揉了揉肩膀,吐口氣,笑道,“用這個法子鍛煉手臂與肩膀,初見成效。再過些時日,我定能自己拿起劍。”

俞燁城來到榻邊,給他揉肩膀,“孟棋芳和羅行洲那邊仍然沒消息。”

晉海川道:“他們這樣狗咬狗也挺好,分不出心來管嘉王世子幾時回到東都城。”

上一回他的喪儀,羅行洲派人殺害傳信之人,阻撓行湛回來,幸好他派去的吞狼衛用易容術偷天換日,騙過殺手,日夜兼程方才在出殯的前一刻趕到,並在九屏山上見麵,談定未來的計劃,穩住動**不安的人心。

這一次,羅行洲更是使出渾身解數,要羅行湛死在回東都之前。

現在想來是分身乏術,又無人可用了吧。

晉海川暢快地伸個懶腰,轉身摟住俞燁城的腰,腦袋貼在他身上。

俞燁城輕輕地摸了摸柔軟的頭發,“我再去探探消息。羅行洲深陷麻煩中,他的人說不定會再來找我做事。”

晉海川沒鬆手,臉埋在溫暖而堅實的懷中,發出低低的笑聲。

俞燁城聽著他的笑聲,心跟著愉悅地跳動。

他知道,離對他喊出一聲“行川”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膩歪了一陣子才依依不舍地屋裏出來,俞燁城攥緊佩劍,大步走出官署,迎麵正好來了個人。

“俞將軍。”來人對他欠身行禮。

俞燁城看眼官署大門,若無其事地往前走,一邊低聲問道:“發生何事?”

“按照您的吩咐,有件事昨夜不便在晉公子麵前提及,”來人緊跟其後,“孟棋芳行刺,致皇後心病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