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兮/
下了自家的轎子,傅夢綾熟稔地邁進頤乾王府的側門,早有精巧的轎攆等在那兒,接了她往和兮公主的辰曦閣去。
纖纖玉手撩開小轎的鮫綃簾,隻覺春日天暖,微風輕拂,好不愜意。
傅夢綾記得一個月前第一次來王府的那天,被府邸中這些雕梁畫柱的亭榭樓台,繁複精致的院落軒閣,還有數不清的各種珍花異草所怔倒,雖出生官宦世家,傅家在涴汾城也屬一等一的大戶,但因父親為官清廉,自家的府邸遠比不上其他官家,何況是這皇家院落,處處透著大氣恢宏,雅致奢華的氣勢,把傅夢綾給怔住了,當然作為大家閨秀,她沒有讓心裏的想法寫在臉上。
傅夢綾剛跨入辰曦閣,就聽見和兮公主的貼身侍婢彩雲笑盈盈地迎了出來:“綾姑娘來了!”
傅夢綾跟著彩雲繞過院門前的照牆,粉色的花海便映入眼簾,美麗的景致令她不禁呆在原地,和兮公主正坐在櫻花樹下朝她招手:“綾姐姐快來!”
傅夢綾這才回過神來,走至她麵前,笑道:“這些天不上學,也要招我來嗎?!
“綾姐姐說這話真見外!不上學我就不能見你了嗎?!”和兮公主眨著雙大眼睛嗔道:“我說過,你不僅是我的侍讀。”
和兮笑著拉傅夢綾在鋪著錦緞墊子的石凳上坐下,石桌上擺著茶果:“今年我這裏的櫻花開得很好,請姐姐來一起賞花。”
辰曦閣載滿櫻花,一到四月初,這裏便被粉白的花雨所籠罩,帶著淡淡的香味,著實讓人感覺置身於夢境之中。
傅夢綾是一月之前做了和兮公主的侍讀,往年這裏的景色她自然沒有趕上。而上一回來這裏時櫻花還未完全綻放,她知道花朵綻放後一定很美,但未料到親眼所見的景色會如此如詩如畫,所以剛才她進來的時候,被眼前美麗的花海所震住。這個頤乾王府讓她吃驚的東西太多了,使她應接不暇。
“真的是很美!”傅夢綾看著自己衣袖上的白色花瓣,細巧而柔嫩,不忍拂去:“謝謝公主邀我來賞花!”
“跟你說過了嘛,別公主公主地叫,多生分啊,就叫我和兮。”和兮公主著一身粉色衣裙,腰間係一條白色的玉女帶,嫣然如一朵櫻花。
一月前,傅夢綾在街上遇見和兮公主,後者扮成丫鬟的樣子偷偷出王府玩耍,卻不小心被人盜了錢袋,在不知所措的慌亂間,傅夢綾伸出援手,並將她送回王府。那時傅夢綾以為她不過是王府裏的一名小丫頭。
幾天後,傅府就來了王府裏的人,讓傅夢綾去做和兮公主的侍讀,見到了和兮公主傅夢綾才恍然:難怪那天就覺得這個小丫頭怎生得那麽美麗,帶著一身貴氣;難怪自己把她送到王府門口後,她再三追問並確認自己的名字。
傅夢綾以為自己成了和兮公主的侍讀會讓全家都很高興,可是,娘高興卻不如她想象中那麽高興,而自己的爹爹竟是完全不高興的樣子,傅夢綾覺得很奇怪,這應該算是給傅家添光的事,可那天王府的人來時,傅父的臉色卻很難看,雖然極力掩飾,也逃不過傅夢綾的眼睛。
傅夢綾問傅父是否不開心,傅父卻並未承認,隻是說擔心公主驕縱,怕女兒受委屈,可是傅夢綾覺得還有其他原因,傅父不肯說,傅夢綾也不好再相問,隻道是傅父向來寵愛她,真是怕她受委屈。每次去王府,傅父都要囑咐傅夢綾在王府要守規矩,知禮數,不得有一絲逾越。
“哥哥來信說這個月他就會回來了!”和兮公主高興地對傅夢綾道。
“噢,是嗎。”傅夢綾的思緒被和兮公主拉了回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神,她端起茶盅喝了口茶:“好香的茶。”
“是墨侍妾送來的,她確實心靈手巧。”和兮笑道。
傅夢綾知道這墨侍妾是和兮公主的親哥哥頤乾王的妃子之一,不過隻聽公主談及,不曾見過。傅夢綾雖然做了和兮公主一月的侍讀,但在王府裏也隻見過和兮公主一個主子而已。
她來時,頤乾王去了上京,而他的妃子都住在王府的東麵,和兮公主的辰曦閣在西麵,所以傅夢綾未曾在府裏見過她們。
與和兮的言談中,傅夢綾得知頤乾王雖才十八的年紀,已有了三個妃子。
“哥哥回來了,皓之哥哥也就回來了。”和兮淺笑道,圓圓的臉龐被粉色的櫻花所染紅一般。
“皓之哥哥……”傅夢綾不禁自語,這個稱呼對自己來說一點也不陌生,因為她也是一直這麽叫的。一直知道他是頤乾王的侍郎,卻不知道他與和兮公主也是如此相熟的。
也是了,傅夢綾心想:歐皓之在王府行走已二年多,自然是對王府中人都熟悉的,包括和兮公主。
“對哦,綾姐姐還不認識皓之哥哥。”和兮笑意更深,提到這個名字,她眼中更是流露出無盡的少女情懷。
“我知道啊。”傅夢綾脫口而出。
“綾姐姐認識皓之哥哥?”和兮驚異地問道。
傅夢綾看著和兮一臉的驚詫,並不想對這個純真而美麗的女孩隱瞞,笑道:“是啊。歐家和我們家是世交,我們自小就認識的。”
和兮驚異的表情轉為欣喜:“這麽巧啊,原來我們都是相識的。想想也是,歐家和傅家都是涴汾的大戶世家,你們相識也是自然的。他和哥哥兩人年後就去了上京,二個多月了,總算要回來了。”
“公主是想王爺了吧。”
“自然是很想的。”和兮公主點點頭。
和兮公主對於這個哥哥是非常崇拜而依賴的,也許是因為這個是她唯一的最親近的人了。她的母妃她沒見過,父皇曾經高高在上,現也已不在了,所以特別依戀這個最疼愛她的親哥哥。
對於頤乾王,傅夢綾雖未謀麵,但過去聽歐皓之說起過一兩次的,如今聽和兮公主嘴裏念叨過的,加上以往道聽途說的,還是有了一點了解。
頤乾王是先帝最小的兒子,六年前先帝的第三子登基,也就是當今的皇帝,大珣的第三代帝皇,其餘四子便封王出宮。頤乾王所封屬地是大珣的東南郡,王府建在郡內最繁華的涴汾城。和兮作為公主本該待在宮中,但她執意要跟著自己唯一的同胞哥哥,所以便跟隨頤乾王來到涴汾。
太後雖不是他們的生母,但因頤乾王的母妃在生和兮的時候難產死了,當時頤乾王也隻有三歲,所以太後一直很照顧兄妹倆,他們出京封地,太後也是萬般不舍,所以不僅讓皇帝封了最富饒的東南郡給他,並且當即就把自己身邊最得意最喜愛的幹侄女賜給了頤乾王,成為了他第一個妃子。
這位太後的幹侄女沈碧瑤出生於皇家買辦,家中雖無官職,但家底殷實豐厚,沈家與太後的娘家是世交,一直甚得太後的心,這位沈小姐自八歲起便被太後帶在身邊,比頤乾王長兩歲,照太後的話說,稍長些正能照顧頤乾王。太後原本說讓沈碧瑤當侍妾賜給頤乾王,但因是太後身邊出來的人,頤乾王自不敢虧待,封了側妃,那時頤乾王十二歲,剛封王。他的另外兩個妃子是一對姐妹,妹妹為歆妃,姐姐為墨侍妾,俱是來到涴汾城後才納的。
此次頤乾王前往都城上京是為太後侍疾,本來也要帶上和兮公主的,隻是出發前一天和兮公主突然發燒,便不能跟著去了。
“哥哥一回來,王府裏也就熱鬧了。不然我覺得冷清得要命。”和兮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海棠糕,咬了一小口,笑道:“哥哥要回來,大概其他三位比我還要高興哩。”
傅夢綾知道她所言的是頤乾王的三位妃子,便笑道:“那是自然的。”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就是這種感覺吧。”和兮公主純真的臉上露出淡淡的愁容。
傅夢綾以帕掩嘴,撲哧一笑:“和兮最近的書沒有白讀。”
和兮公主頓時羞紅了臉:“本來以為綾姐姐最是知書達理,沒想到綾姐姐也是會取笑人的!”
被和兮公主一說,傅夢綾頓覺自己大概是“逾越”了,和天真活潑的和兮公主在一起,總是容易忘記自己的身份,傅夢綾忙道:“公主恕罪。”
“哎呀,綾姐姐這樣好沒意思!我喜歡和綾姐姐如姐妹般相處。宮中生活枯燥,雖有其他公主姐姐,但很少能真心相待。到了這裏雖有三位嫂子,但是也不很親近。難得遇上綾姐姐,你又來對我‘規裏規矩’的,和兮不喜歡這樣。”和兮說起來,滿臉的委屈,還帶著一絲撒嬌,大眼睛無辜地眨巴著,讓傅夢綾竟有幾分愧疚感:“我知道了,和兮以後就把我當成姐姐吧,我沒有姐妹,也把和兮當成親妹妹一般。”
和兮這才笑逐顏開,脆聲如鈴:“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