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離/
頤乾王在一個月後,快馬加鞭,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他獨自在昭華院坐了半天,然後才來到辰曦閣。
傅夢綾看見他的神情便知他這一趟並不順利。不過能看到他平安歸來,她就心安了。頤乾王帶著複雜的表情,緊緊地抱住了她。
“王爺,你回來就好了!”傅夢綾含著淚水。
“我忽地想起那一年冬天我去上京回來,你在城門口等著我,漫天飛雪,你卻不畏寒冷。”
“我那時真想和你一起去,就像這一次,不該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為自己心愛的女人冒一次險,又算什麽呢!”
傅夢綾見他一句不提上京的事,心裏已經有數。
“夢綾,我——”
她玉手捂住他的嘴:“王爺為我冒這樣一次險,無論結局如何,我都心滿意足!過去的不甘心,對王爺的絕望,都煙消雲散了!”
頤乾王動容地看著她,讓她想起他們相知的時光。
那一年,他十八歲,意氣風發,英俊冷漠,眼神深邃,心事暗藏。即便過著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日子,心裏也有寂寞空虛,也有童年不堪的回憶。
他們也曾心心相印!她無法忘記他們共挑並蒂蓮簪的默契,無法忘記棋盤對弈的靜好,更無法忘記那個雨夜,那是他們的身心最靠近的一夜,更無法忘記他在雪中朝她奔來,他懷裏的溫暖讓她不願意離開。
原來,他們也有很多讓她無法忘記的美好!
“如果沒有了你,我不知道日子該怎麽過了。”頤乾王露出痛苦的表情。
“對王爺真心相待的人王府有,王爺自該珍惜。”
“夢綾,什麽人都不能和你相提並論,隻有你,能讓我把心事訴說,讓我能得到片刻安定。”
近十年過去了,她以為都變了,但是此刻她發現眼前的他依舊是那個表麵英挺冷峻,內心寂寞的頤乾王!也許她的陪伴真的使他能得到片刻歡愉和輕鬆。然而這一點她現在都無法再給予了,他也無法再留下她了!
她心疼地看著他,道:“王爺,好自珍重!和文妃一起照顧好錦兒和樂康!”
頤乾王深邃的眼中落下了淚,把頭抵在她的頸處。她感到脖子裏濕濕熱熱的,一陣心酸。
她摟著頤乾王,摸到了他衣服裏新的聖旨,她抽出,打開看了看。
平靜地放在一邊:“謝謝王爺!”
“我不會放過他們的!”頤乾王帶著淚痕道。
“王爺,我不希望你和孩子們出事!為了孩子,為了我,你一定要好好的!”
“當初的誤會讓我們分隔二地三年之久,沒想到才相聚不過五年,又要分離!他們太過分了!我不甘心!”
“王爺!”傅夢綾看著他,這個高傲而倔強的男子,為了她,在上京的皇宮裏,一定像他孩提般時,受了屈辱,卻隻能隱忍。過去是為了自保,而這一次,是為了她!他們彼此愛過,不是假的!他過去對她的那些傷害,此刻都不複存在了,在她眼裏,他依舊是那個讓她眷戀崇拜的少年!
傅夢綾露出一絲微笑:“王爺為我做的足夠了!能讓我保住性命,我知道王爺做到極致了。”
“我與他們已經近乎要決裂,不如和理司王一起算了!”
傅夢綾捂住他的嘴,道:“王爺,千萬不可!要為了孩子們著想!現在肯定不是最好的時機!”
頤乾王咬了咬牙:“都是和兮,我真是寵壞她了!”
“誰都不要怪了!王爺,如今就記得我們過去的好日子吧,別去怨誰了,你還有錦兒,你不是一個人了!”
“是啊,還有錦兒,還有樂康!”
傅夢綾心中一酸,甚至有幾分後悔沒有真的為他生一個孩子!
她愛過兩個男人,都是愛得那麽深那麽真!可惜她竟然無法給予其中任何一個真正的幸福,留給他們的,竟都是遺憾!
傅夢綾死罪能免,活罪難饒,即刻被發配往禁閉的離島,永世不得出。
沒有比這更好的歸宿了!傅夢綾失笑。
還好歐皓之,她的家人,都沒有收到牽連,她沒有遺憾了!
傅夢綾把棋顏和樂康都托付給了文妃。
臨走,她摸了摸脖子裏的金片,對頤乾王說:“我戴著它,便忘不了你,我不會讓自己忘記你的!”重新回到王府後,這是她對他說的最真最真的一句話,卻是今生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頤乾王深深地看著她,似要把她刻入腦海裏一般:“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當傅夢綾捧著心愛的靈犀琴,踏上離島的時候,她終於親眼看見了木棉花。
高高枝頭,傲然美豔。
盡管已入晚期,也依舊和權柯說得一樣,如數丈紅色珊瑚。
二十五年前她在這裏出生,二十五年後她終於來到了這裏。
她的父親母親生活過十二年,並孕育了她的小島。
她要在這裏,在木棉花樹下,為爹娘彈謫仙!
小吏登記她的名字。
尚離。
傅夢綾微微一笑。
二年後,西北發生叛亂,理司王拉攏鄰國同盟,自稱為新帝,大珣集結各封地的王侯精兵,奔赴西北。術江趁此,發兵涴汾,一舉拿下涴汾城池。
頤乾王府撤至瑜州。據傳,途中唐侍妾暴斃。已為柳妃的柳漾到瑜州後不久便鬱鬱而終。文妃成為頤乾王府的正妃。此後盡管王府陸續有新人進入,也未曾動搖正妃之位。
頤乾王舉兵加入理司王,成為同盟。
內憂外患,大珣經過五年戰亂,理司王登基。
新帝登基一年後,竟於後宮內**暴斃,民間謠傳,是頤乾王為了謀奪王位而毒害了他。
頤乾王順利登基,成為大珣的皇帝,未改國號。
而此時的東南郡已被術江占領,成為術江領地。
大珣新帝登基後,即刻前往離島。但是離島因為戰亂,早就無人看管,島上的人也幾乎都離開了。
新帝問依舊留守的小吏拿名冊,上麵卻找不到傅夢綾的名字。
小吏告訴他,這裏的人後來四散,不是回大珣,就是去往術江了。
沒人具體清楚他們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