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從開始燒炕之後頭一次睡在炕尾的趙依依在清晨睜眼的時候,難得的感受到了冷,隻是她有些疑惑,自己晚上怎麽沒有凍醒,倒是早上才覺得冷了?睜眼四處看看,這才發現,身邊的安大郎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在**了,而她睡得卻是安大郎睡覺的位置,摸摸身下,這炕早就冷的不成樣子了,那麽自己身上的溫暖?趙依依不用多想也知道,隻怕一個晚上,自己吸取的溫暖裏有不少是來自那個男人身上的。
起身,穿衣,趙依依剛下床,最前頭的那兩個孩子也驚醒了,一個扭動著身子,明顯想賴床,而另一個則是茫然的睜著眼睛看著四周,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這裏是哪裏,小手捂上了臉,揉著自己的眼睛,一副還沒有回神的樣子,看著就很是可愛,不過還揉著眼睛的孩子,一瞄到起身的趙依依,好像什麽都想起來了,忙不迭的推著邊上的兄弟,手忙腳亂的想要起身穿衣服。
趙依依一看這孩子惶恐的樣子,心裏就覺得心疼,忙安撫的拍拍他們的身子,讓他們繼續躺著。
“別急,再睡會兒吧,一會兒做好了造反,舅媽在叫你們就是了。”
雖然不過是比這兩個孩子大了七歲,可畢竟是長輩,趙依依這長輩的姿態還是做得很不錯的。隻是明明是真心讓他們不用起來的話,這兩個孩子卻一點都不領情,等著趙依依去外麵洗漱完畢,進門看到的就是兩個已經穿戴整齊的孩子。身上大人穿的舊棉衣長的到了膝蓋,下麵沒有棉褲,穿的還是單的褲子,看著就單薄的很,腳上也是赤腳穿的草鞋,腳丫子凍得都紅腫了,趙依依真是想歎氣啊!不過心裏一想,也就明白了這兩個孩子的心思,隻怕是心裏擔心自己不夠勤快,不討舅舅,舅媽的喜,以後不要他們吧!真是敏感的孩子呢!
從灶台舀出熱水,放到了木盆裏,趙依依索性也不客氣的說什麽了,隻是給了兄弟兩個一塊布,讓他們洗臉,轉身開始做飯了。他們家可是一天三頓的,這會兒安大郎估計是看陷阱去了,回來就該吃飯了呢!
“今兒你們別出門,舅媽給你們做棉褲,改棉襖,就你們身上的,這穿出去,隻怕能凍出病來。這棉襖太大了些,穿著也漏風,你們在家沒事兒,就幫著做些草鞋什麽的,就坐炕上做就成,那裏暖和。等你舅舅回來,讓他給你們做個毛翁鞋,先當個棉鞋穿,等著衣服弄好了,舅媽再給你們做棉鞋穿。山裏寒氣大,你們自己也當心些。等著衣裳鞋襪都齊備了再出門就是。”
趙依依一邊熬著粥,一邊在做著窩窩頭,燒水準備蒸,兩個孩子激靈的很,看著趙依依的樣子,立馬蹲在一邊幫著燒火,眼睛不住的往鐵鍋裏看,聽到趙依依說話,雖然依然不敢做聲,可是卻乖巧的點頭。
趙依依放好了蒸籠,看著兩個孩子在幫著看火,索性也放開,去了一邊石台上切著鹹菜,家裏多了兩個孩子,這飯食必然是要多些的,好在昨晚上就和好了麵,一大鍋粥,除了安大郎一人兩個窩窩頭,給安大郎四個,加上鹹菜,想來足夠吃的了,對了,前幾日做的鹹肉也不知道好了沒有,中午安大郎隻怕是要在趙家窩子吃飯了,家裏就自己和兩個孩子,要不就做個海帶鹹肉湯就著米飯就成了,晚上在多做些。
說來這時候的海帶還叫昆布呢!隻有藥材店才有的賣,真是麻煩,價格好在不貴,不然連著這個都吃不起才要命呢!大脖子病啊!這可是古代孩子死亡率很高的病症呢!
趙依依正胡思亂想呢!院子裏傳來了響動,趙依依忙放下了東西,打開門往外看,隻見著安大郎背著一隻羊走進了院子。
“今兒不錯,一大早就有了收獲,後山的陷阱裏居然有隻山羊呢!”
安大郎經曆了一晚上的脆弱,這個時候又開始展現出憨厚的笑容,趙依依看著心下也放心了些。跟著說道:
“這倒是好,趕緊的,先準備吃飯,吃完了,你把羊雜碎留下,晚上我弄羊雜泡饃吃,撥了羊皮晾著,一會兒把羊肉帶到村子裏賣了去,村子裏要是不要,你問梁叔借了牛車,送到鎮子上,也能賣些錢,如今這冬天羊肉可是大補,鎮子上可能賣好價錢呢!”
安大郎小心的把羊提進山洞,然後拿著大掃把在院子裏掃雪,把那些沾了血跡的雪花都裝起來,往邊上山崖的方向倒。冬天清理血腥味是很要緊的,不然若是有什麽餓的不顧潛規則竄進來的猛獸聞到了,隻怕會給家裏帶來危險,一路走過來的時候,安大郎都是倒退著走的,就為了把血跡清理幹淨,可不能在家門口就大意了。
大門裏,兩個還看著火的孩子看著安大郎拿進來的羊,眼睛亮的都要發綠了,隻是看了一會兒之後,其中一個拉了拉另一個,兩個孩子咽著口水,生生的把眼睛從羊身上移了過去,專注的看向土灶裏頭的火。再也不去看那羊一眼。那可是舅舅要去賣錢的,他們可不能多看,他們是舅舅家白吃飯的,能有的吃就不錯了,能養著他們就是心好呢!族裏的叔伯們都說了,要是舅舅養不起他們,可就要把他們賣去當下人的,如今不用當奴才,不用把命賣了,就是欠了舅舅大恩了,他們可不能不識好歹呢!
趙依依轉頭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麽一幕,嘴角忍不住笑了起來,也不多說什麽,隻是把切好的鹹菜放好,再看了看粥,看了看窩窩頭,轉身拉過了兩個孩子,準備熄火,
“趕緊的,洗手準備吃早飯,家裏和你們以前有些不一樣,咱們家是獵戶,吃飽飯最是要緊,吃不飽可就沒有力氣打獵了,所以咱們是一日三餐,早中午各一餐,你們還長身子呢!也要多吃些才是。”
趙依依打開了蒸籠,將窩窩頭拿起來放到了小簸箕上,端到了飯桌上,又到碗櫃那裏拿了四個碗,開始盛粥,那兩個孩子乖乖的洗了手,倒了水,站在灶台邊上,看著什麽都幫不上,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愣愣的在一邊站著,安大郎走進來一看,也不多話,隻是從趙依依手裏接過了一碗粥,放到了桌子上,指著其中一個孩子說到:
“大寶,你去櫃子上拿筷子,二寶,給你舅媽端粥去。趕緊的,這天冷,粥涼的快。”
一點不客氣的態度,讓孩子們有了事兒做,兩個孩子也一下子又活了起來一樣,剛才的忐忑,不安,不知所措也立馬消融了。
等到四個人都坐下,開始吃飯,那兩個孩子小心的喝著粥,眼睛瞄都不瞄一下那些個窩窩頭,雖然他們的眼角一直不自覺的往那個方向掃,卻極力的控製著自己,手也不敢動一下,隻覺得這是給舅舅吃的,趙依依看著越發的心疼了,直接拿了兩個往他們手裏一人塞了一個,
“吃吧,多吃點,光喝粥有什麽用。都七歲了,看著還這麽小,以後哪能長個!豈不是要變成小矮子?放心,你們舅舅下雪前剛獵了大東西,掙了些錢,如今糧食夠用,多你們兩個不會吃不上飯的。若是覺得心裏不安,一會兒陪著舅媽多做些活就是了,以後跟著你舅舅多采藥,多打獵,一定能吃飽的。”
兩個孩子手裏拿著窩窩頭,死死地拿著,嘴角也抿著,眼睛裏有水光閃啊閃的,醞釀了好一會兒,然後小心的咬了一口,再喝上一口粥,嘴角終於揚起了一絲的笑意,雖然兩個孩子還是不說話,可是這表情卻已經比昨天好了很多,那種不安似乎也淡了下去。也許,他們已經確認了,這舅舅家確實能養的活他們,他們不用擔心被送走了。
即使心下安穩了好些,可是兩個孩子還是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窩窩頭隻是吃了一個便再也不動了,趙依依想著他們以前吃不飽,若是一下子讓他們吃多了,隻怕胃承受不住,想想也不再勉強,隻是把剩下的兩個窩窩頭讓安大郎帶著,萬一要去鎮子上,身上帶著吃的,也能充個午飯,免得像是上次似得,一路餓回來。這個死腦筋,在鎮子上連一個銅板都不舍得花,真是死要錢啊!
等著安大郎收拾好了羊,背著背簍再次出門,趙依依小心的關好了院門,就開始收拾那些羊雜碎了,而兩個孩子,被她支到了邊上燒水,大冬天的,不用熱水,這洗東西可就要人命了。
鹹肉海帶湯加幹飯的午飯讓兩個孩子又一次亮起了眼睛,他們長到這麽大,真的是沒有吃過幾次幹飯呢!可到了舅舅家呢!他們總能吃飽,真是太幸福了,聽著舅媽說,這是舅舅打獵掙的,他們以後也要學打獵,這當獵戶比爹采藥掙錢呢!
吃完了飯,趙依依開始給他們做棉褲,家裏給安大郎,給趙錢氏,趙大虎做棉衣棉褲還剩下好些的棉絮,這次正好用上了,兩個孩子的褲子做起來快的很,就趙依依如今的手藝,不過是一個時辰的功夫,飛針走線的,就做好了,不過是兩條舊褲子改了改,真的是很迅速的,接下來又開始給他們改衣裳,等著安大郎回家,這兩個孩子已經穿上了貼身的衣裳了。
“你可真夠快的,這下子可好,明兒再做了鞋,這兩個小子就能跟我出門了,正好讓他們在附近撿些柴火,多做個炕,柴火用起來也多了一倍呢!”
安大郎挑著兩大筐的土胚回家,頭上全是汗,一回家立馬讓趙依依趕著去溫泉擦了擦身子,這天氣太冷,一等著冷風吹到了汗濕的身子上,隻怕就是一場子病了。
“不急這麽一天半天的,不過這兩筐土胚不多啊!就是加上家裏上次做炕剩下的,隻怕也不夠呢!”
“明兒還有六筐,放在你娘家,大虎看著呢!挑上兩天就是了,對了,今兒羊賣到鎮子上了,30多斤,賣了1300文,我換了一兩銀子,剩下的三百文,買了一百文的桃木簪子,二百文買土胚了,咱們多存些土胚,明年想法子在院子裏蓋房子吧。”
安大郎喝著趙依依熬得薑湯,眼睛看著正在努力的搬運著土胚到山洞西麵,和安大郎的火炕對麵的石壁邊上,這是安大郎準備給兩個孩子做火炕的地方,小聲的在趙依依耳邊說道:
“多了兩個孩子,咱們這山洞就小了些,將來還有咱們自己的孩子,這怎麽住的下,總要先籌劃起來,再一個這山洞裏沒遮沒攔的,你弄鋪子裏的事兒也不方便不是!院子裏北麵弄個坐北朝南的屋子,能弄出三間來,到時候中間做客屋,兼著灶台,既能給兩個屋子火炕送熱,又能做飯,兩邊各一間臥室,咱們一間,這兩個小子一間,不是正好?這山洞,以後當個放東西的地方更好些。再不濟,家裏來個人什麽的,也有個住的地方,這炕什麽都留著就是,我尋思著,南麵地方更大,院子門東邊上,還能弄兩間,一間當牲口棚,咱們也養上一頭驢什麽的,以後好當個腳力,一間當茅房。你最愛幹淨了,省的你說家裏有臭味。”
安大郎越想越美,甚至想著,自家這山洞邊上還有好些能平整的地方呢!等著自家有了孩子,孩子大了娶媳婦,他就再蓋屋子,圍院子,把孩子們都分出去過,一個個的大院子,大房子,多少年後,或許,這裏就又是一個村子,一個安家的村子。那些個什麽王家溝,什麽秦家村,就是自己媳婦的娘家趙家窩子,不也就是這麽起來的嗎!
趙依依看著正在做美夢的男人一樣,好笑的戳了他一下,好讓他回神,伸手拿過了十幾個桃木簪子,一個轉身,那些簪子立馬沒有了蹤影,隻有那雜貨鋪上的數字,猛地上跳了了一千能看出動靜來。又是3000了呢!
安大郎憨笑著撓撓頭,看著自家媳婦又開始做飯了,那滿滿的,看著就讓他流口水的羊雜,心裏滿意的不行,今兒又有好吃的,轉頭快步走到了兩個孩子那裏,開始幹起活兒來,雖然土胚還不夠,不過這活計本身就是需要時間的,先幹多少是多少,也好早點幹完不是!雖然他心裏覺得,有了這兩個小子,自己能抱著媳婦水,而不是和媳婦離著老遠,他很是歡喜,可是讓媳婦睡著炕尾,他還是有些舍不得的,媳婦怕冷呢!
對了,這兩個孩子還小,這炕不用做老大呢!還能省些功夫了,恩,就做小些好了,安大郎幹勁十足啊!兩個孩子看著自家舅舅這熟練的活計,也跟著起勁了,又是遞土胚,又是幫著扶正的,七歲的孩子,天性裏本身就多了幾分好動,即使經曆了生死大事,在親人的陪伴,前所未有的安穩之下,多少也恢複二來幾分的天性。當然,他們寄人籬下的心思依然很重,這不是,趙依依這裏才點著了火,開始做羊雜湯,那邊立馬分出一個孩子來幫著燒火,有顏色的不行。
“我說,你們兩個雙生的,長得和一個模子裏出來的一樣,我怎麽看了一天都分不清哪個是老大,哪個是老二啊!有什麽區分的標記沒有?”
趙依依剛入賬1000元,心情好的很,一邊做著飯,一邊引著孩子說話,幫著燒火的那個臉紅紅的,往後看了一眼,半響,看著安大郎沒有幫著說話的樣子,這才軟蠕蠕的小聲說道:
“有,我是老大,眉毛上有顆小痣,二寶的痣在耳朵上。”
說話間還抬起頭,明顯是讓趙依依看清楚的樣子,趙依依也不負他的期待,真的細細的看了看,然後笑眯眯的說道:
“真是清秀的孩子呢,兩個都長得好,眉毛有痣,這是能做官的麵相呢,耳朵上有痣,那就是有福氣會富貴的意思了,看樣子你們兄弟是個有出息的,記得多學些本事,以後也能不辜負了這麽好的麵相。”
趙依依隨口打趣了幾句,這在現代那就是個寒暄的詞,連是不是這麽說的都不知道,基本可以自己編麻衣神相的地步了,胡謅的上天入地啊!可是這樣的說道,對於兩個一心認為自己是不幸的代名詞的孩子來說卻很是新奇,甚至是滿含期待和激動的看著趙依依,希望她說清楚些,就他們這樣父母雙亡,沒人要,沒人養,眼見著就要餓死,隻能放到表舅這樣就要快屬於遠親的人家來養的孩子,居然還有這樣有福氣的說法,真是太新奇了。
孩子單純,渴望的眼神,看的趙依依渾身的不自在,眼睛眨了半天,這才接著胡謅道:
“這麵相是好的,不過不努力也是白搭,以後你們若是真的想要出息,那就要好生的學本事,等著學好了本事,老天爺給你們機會的時候,你們才能抓住了,才能成為有福氣的人是不是?”
忽悠孩子也會有罪惡感啊!趙依依說了這麽幾句,就說不下去了,好在這兩個孩子能有這樣的肯定的安慰也已經是很滿足了,忙不迭的點著頭。安大郎雖然是笑著看著他們三個說話,可是心裏也暗暗的嘀咕:
這真的有這樣的說法?自己怎麽不知道呢!說起來,自己好像耳朵後麵也有小痣呢!那是不是說自己也有後福?恩,娶了這麽一個好媳婦,有那麽一個神仙用的鋪子,好像還真的是有福呢!果然,媳婦說的是真的呢!
好吧,趙依依,你忽悠的從來不是一個人,是一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