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當安大郎收拾東西,吃了午飯,準備按照媳『婦』吩咐的,買了要買的東西就回家的時候,趙家窩子全村的人都知道了,趙大虎成了獵戶,還殺了狼,本事的很,村長還過來細細的問了問,聽著趙大虎說了當時的情況,看了看趙大虎帶回來的狼皮,拍著趙大虎的肩膀,連著喊了三句的好,甚至還表示,以後趙家窩子的本家獵戶上山,也要帶著趙大虎去,好生的栽培這個娃子。
趙家窩子是一處在山嵐之間的小盆地建的村子,四周山林裏也是有著屬於他們自己村子的打獵的範圍的,雖然不像是那些專門獵戶村子那樣範圍大,可是卻也不在少數,更別說南麵臨近鎮子的那座山了,更是他們專屬的圍獵範圍,雖然因為人煙多些,隻剩下些小獵物可打,可有肉吃總是比沒有強,所以村子裏其實也是有兩個獵戶的,村長讓獵戶帶著趙大虎打獵,一來是看他似乎有些天分,二來也是覺得這是讓這個孩子支撐起一個家的一個好法子。畢竟大虎這個年紀,真要讓他種地,還真是沒法子不是!
村長的認同,村裏其他人的羨慕,加上自家兒子得了一門本事,有了立足養家的資本,這一切都讓趙錢氏很驕傲,背脊都挺得直直的,這是她在自家男人死後第一次覺得,這個家在村子裏還有分量。
趙錢氏嘴碎,嘴碎的人就喜歡炫耀,雖然還有些分寸,知道狼肉鹿肉什麽的暫時不能拿出來,那是過年要用的,可其他的卻是顧不得了,所以她到了眾人恭喜後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把趙依依給的骨頭全拿了出來,開始燉湯,土灶,簡易灶,反正是把自家能用的上的鍋子,瓦罐全用上了,燉好後給每家都送了一碗,讓人家放些碎米煮粥,病說明這是獵戶人家吃的養身子的東西。
至於為什麽骨頭能燉湯?為什麽燉出來好吃?以前怎麽沒人知道?這個趙錢氏沒有聽安大郎他們說,不過人都是喜歡聯想的,在趙錢氏的腦子裏,那就是山裏人不舍得丟掉,想節省糧食,在糧食不多的情況下,索『性』也想著法子給自己整點能添肚子的,就有了這熬湯的事兒,因為熬出來帶著肉腥氣,想著混個葷腥,所以加了一把米,隨後就成為了肉骨頭粥,做的人多了,或者是做的習慣了,越做越好,最後發現異常美味,吃了還有力氣,這才成了補身子的東西,說白了,這就是窮人自己想出來的補『藥』。
安大郎在趙錢氏端著骨頭湯出門送東送西的時候,立馬就知道,這以後啊!隻怕這骨頭也會漲價了,自己隻怕是沒法子像是這回一樣五文錢買上半籮筐了。隻是讓他把這事兒瞞下來,他也做不到,都是一樣的窮人,能有樣不用花多少錢的食物讓大家養身子,這是多稀罕的事兒啊!說出去的人絕對是有功德的,他做不來這損功德的事兒,那會讓他過不去自己心裏的那條坎的。就像是那些蘑菇木耳能吃的事兒,他不也是告訴了不少人嘛!
想到蘑菇,木耳,安大郎又想到了趙依依說的山『藥』,忙對著趙錢氏說道:
“嶽母,大虎說你曾挖過山『藥』?”
“是呢,這東西能填肚子,就是不怎麽好吃,而且那東西,去了皮之後有些黏糊糊的,手裏拿著都不得勁,也隻有沒飯吃的時候烤了吃吃,好歹能不餓死,怎麽,這東西有用?”
“你這骨頭粥裏頭能加這山『藥』,那樣粥更稠些,也香。”
安大郎說不出多少形容詞來,可是就這一個,稠,就足夠讓趙錢氏眼睛發亮了,粥稠,那代表的就是飽肚子,就是能充當主糧,既然放到了骨頭湯裏能吃,還香,那原本的什麽不好吃什麽的就完全沒有在意的理由了。趙錢氏飛快的從家裏拿了一個雞蛋,去一戶更加窮困的人家那裏換了兩根山『藥』過來,洗了去皮切丁直接就往粥裏頭放,不用說那就是準備立馬就試了。嘴裏還說著什麽要切酸筍下飯什麽的,連著他們剛吃了午飯的事兒都忘了。
安大郎看著這樣,也不好多說什麽,不過他是不準備吃第二頓的,看看屋子裏,趙大虎正在努力的收拾那些肉,也不用自己幫忙,院子裏也都整齊利落的很,沒自己的事兒了,索『性』也不在多事兒,背著背簍去了各家收蘿卜白菜雞蛋去了。他往來幾回了,大家也都知道趙大妮的男人來一次就收一次東西,做事兒也公道,看到他背著背簍,都不用他敲門的,都拿著自家能換的東西出來了。
這一次,安大郎沒有帶什麽米糧來,直接都用銅板結賬,大家看了,有些奇怪,要知道可是有不少人都等著安大郎來換米的,於是有人就忍不住問了幾句,得知是因為狼的事兒,安大郎沒來得及去北麵縣裏的緣故,一個個忍不住都歎息了一聲,這山裏猛獸出沒對於這山裏人影響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呢!聽說這次換吃的,也是因為家裏菜不多了,各家立馬客氣起來,有不少人覺得,估計是這次狼災,安家有損失了,在安大郎給錢的時候,都下意識的少要了好些,到底是自家族裏的女婿,他們就是再窮,再沒法子幫襯,可少要點錢總還是做得到的。
村長家更是拿出了二十多個雞蛋來,直接來了一個半賣半送,按照村長梁叔的說法,安大郎可是給趙家窩子提供了一個豬頭當祭祀的,這樣的情分,那裏能用銀錢來衡量,家裏有了損失,各家能幫上一點也是心意了。若是不接受,反而是安大郎對著趙家窩子生分。
安大郎撓著頭,接受了大家的好意,不過他最後也向著梁叔承諾,離著過年還有近一個月,過年前,想法子再獵一隻野豬或是別的大獵物來,按照往日的價錢在村子裏賣,這讓所有聽到的人都笑了。這可是大實惠呢!每年過年的時候什麽最貴?不就是那些肉嗎,誰都想過年吃頓好的不是!這樣一來,這肉價在年前那是一天一個價呢!能在安大郎手上買上便宜的肉,那真的是全村最大的喜事兒了。當然他們也算過,這一個月,就安大郎的本事,想來家裏也能緩過來了,這樣他們才能接受,不然哪裏好意思占了這晚輩的便宜,是吧!
“安家娃子,這事兒不急,你慢慢來。”
“是呢,狼災剛過,也不知道還有什麽事兒呢!先顧著家裏,過年早著呢!”
邊上幾個趙家輩分高的老頭老太對著安大郎是一百個滿意,嘴上也說著貼心話,聽得安大郎連連點頭。
“咱們村子離著鎮子更近些,山下小湖村那裏菜幹,蘿卜,白菜比咱們這兒也多些,你要是還要,也不用自己去了,說上一聲,我們路過的時候給你帶些過來就是了,大柱他們每隔五日就要下次山,還有牛車,方便的很。”
梁叔是村長,自然說的更實在,聽到他這麽說,安大郎索『性』腦子一轉,就想出了一個主意,對著梁叔說道:
“那倒是不錯,對了,咱們村子上手藝人不少,我聽得我賣貨的人家說,咱們這兒有好些個胡桃木,特別是黑胡桃木,那個東西做了簪子,匣子什麽的,能賣上不少的錢,咱們這兒的手藝做精貴的梳妝匣子估計人家看不上,不過做些簪子卻是容易的,隻要精細些,好看些,賣出去也值些錢,聽得好像能賣上30文一支,梁叔,這事兒你可以分著給村子裏人做著,我到時候來收,直接賣給那南北返貨的人。你看可好?隻是我本錢小些,可能到時候一次收的不多,隻挑著最好的要,大家可別見怪啊!”
安大郎心裏尋思,當初自家媳『婦』說過,這什麽木簪子其實也是有等級的,越是好的木材,這價格賣得也高,自己把這附近山裏出產的木材報了一個遍,最值錢的也就是這黑胡桃木了,隻是就這樹,也不是每一座山都有的,好些都在深山邊上,自己是沒法子去了,去了肯定讓狼盯上,而自家地盤更是沒有,索『性』就讓這媳『婦』娘家的族人去掙這個錢。
當然,安大郎也在縣鎮裏問過,確實這樣的木簪子比尋常的價格好,隻是沒什麽人窮苦人看得到,都在店鋪裏頭賣的,當然價格也不高就是了,也不過是25文的樣子收貨,40文上下賣出,就是極其精致繁複的,也不過是百文上下,畢竟這簪子,是個枝椏就能做,簡單的很,如今用這個法子,又幫了村裏人,又能讓自家掙錢多些路子,卻是不錯的。最起碼比桃木的多掙些不是!
梁叔一聽一根簪子賣30文,眼睛都瞪出來了!
“什麽?30文?尋常我們做了賣的可是都是十文呢!這木頭居然差這麽多?哎呦,這真是白活了這麽些年了,天大的好處我們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的!安大郎,不說了,你娃子是有良心的,這是挑著咱們趙家窩子的人發財呢!你放心,這事兒梁叔一定辦好了,也不用擔心本錢的事兒,等著你來收,梁叔讓村子裏的人把東西先給你,你後付賬就成,你的人品,咱們信得過。”
邊上幾個聽到村長這麽說也跟著點頭,可不是,要不是安大郎說,他們都不知道有這樣的好事兒呢!若是安大郎人品不成,那裏還會和他們說?難不成他自己不會掙這個錢?可見這是真好心。先給他貨也沒事兒,山上的樹又不用自己出本錢,不過是費些手工活罷了。
“成,那我謝謝各位了。”
安大郎滿意了,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心裏更是盤算著,到時候自己多背些碎米,多準備些鐵鍋,麻布,鋤頭,這樣的東西,估計就能換上好些了,說不得還能給自家錢罐多增加些銅板呢!自家最近花銷可是不少啊!不單是鋪子裏錢不多,就是現銀也下去好些了呢!
不過想想新增的家夥事兒,心下又滿意了,自己如今可是有木匠的手藝了,隻要掙了買上工具,家裏就能大變樣了,等著春天把屋子再蓋上,那就是能完成爹和爺爺兩輩子的願望,真正的住上好屋子了。
“大郎,這樣,你過上幾日再來一次,咱們給你準備菜蔬,準備這簪子,就在家存著,你若是有獵物,直接拿來,咱們當場換就是了。”
“哎,成。”
和村子裏的人說定了事兒,安大郎終於準備回家了,趙大虎送到後山,又下了一回保證,提醒自家姐夫,這四十隻兔子皮的事兒,千萬不能算錯了日子,要從今日開始算起。弄的安大郎有點哭笑不得,說實在的,就如今安家的情況,這舊弓箭還真是不是個事兒,隻是這給了目標是為了讓這個孩子有個奮鬥的壓力,好讓他多上心些,不要半途而廢罷了,不想這孩子較真成這樣,安大郎索『性』就和趙大虎說好了,就以大年夜算,到明年過年前結算,這才打發了這個小舅子。
安大郎背著一背簍的菜蔬回家了,手裏還拎著一籃子的雞蛋,足足有三十多個,等著他翻過山脊,走到小河邊上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趙依依和大寶二寶在那裏撿著柴火,才看到他們的人影子,那邊大寶已經眼尖的看到他了,轉身對著趙依依說了什麽,然後飛快的向著他跑了過來。
“舅舅,舅舅回來了。”
“舅舅,我來幫忙了。”
兩個娃子伸手接過了安大郎手裏的籃子,一人拎著一邊,快速的往家裏走,安大郎在後麵跟著,看到趙依依也直起了身子,等著他走上前,一起回家的架勢,安大郎嘴上咧開了笑容,走過去,一手一個的把地上趙依依剛紮好的柴火堆夾在臂彎裏,對著趙依依說道:
“回家吧!我餓了。”
明明是最不討巧的話,可是不知怎麽趙依依居然聽出了撒嬌的味道,忍不住臉紅著白了安大郎一眼,拿起剩下的那些柴火,一轉頭,看也不看安大郎一眼,就徑直自顧自的走了。
新買的白菜放到了骨頭湯裏,大盤的狼肉端放在桌子上,還有香噴噴的米飯,一家四口終於吃上了狼災後第一頓平和的晚飯。
飯後的安大郎在收拾他的皮子,硝製過的皮子如今正是處理柔軟度的時候,他越發的精心,就像弄出最好的皮子來,而趙依依則是在給大寶二寶弄衣裳,把家裏剩下的兔皮往他們棉衣裏頭縫,好讓他們更暖和些。
“村子說讓我先拿了以後再送銀錢,我覺得成,隻是這賬不好算,生怕弄錯了,媳『婦』,你說,咱們是不是也該學上怎麽記賬啊!隻是我這都不識字,可怎麽好!這事兒還真是為難我了。”
安大郎一邊說,一邊皺著眉頭,這是他都想了一路了,什麽法子都想了,就是每個章程,光靠腦子,他生怕那一家出了岔子,到底是媳『婦』娘家人,還這麽給麵子,給方便,自己短了哪家都是自家媳『婦』沒臉呢!
趙依依倒是沒有想到,安大郎居然提出了學記賬的事兒,驚喜啊!這男人還是很有些上進意識的嘛!老實說,她也想過識字的事兒,畢竟作為一個受過現代教育的大學生,怎麽也不想當個什麽不識字的粗人不是,更想過要買本史書什麽的,好好的看看自己到底處在什麽年代,隻是這裏交通閉塞,她一直沒機會罷了。如今安大郎提了出來,她倒是也來了機會了,忙對著安大郎說道:
“既然你這樣想,那直接學認字不就成了?會認字不就能寫賬本了!我這鋪子裏是有筆墨紙硯的,便宜的很,才不過200元,一整套就齊全了,這學認字寫字最大的花銷可不就是和沒有了一樣嘛,你去買本書,一開始弄本開蒙的就成,村子裏梁叔認字,你去請教就是了,提上些禮物,權當是拜個先生了,束脩,節禮,咱們按著規矩出,等著你學會了,還能教給大寶他們不是,識字好啊!不說別的,單說大寶他們,以後就是不幹你這打獵的活計,也能在鎮子上找個好活計不是!”
趙依依趁著安大郎的興頭,立馬給出了最實用的意見,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自己,這麽久了,她可是一點都沒有顯示過自己能書會寫這件事兒呢!畢竟這是一個男尊女卑的世界,女人識字這事兒雖然她估計有,可是很可能隻有大戶人家,甚至是隻有官宦人家才有,像是他們這樣的山民村戶,是從來沒有聽見過的。她那裏敢出這個頭,有這麽一個鋪子,她已經是逆天了,也就是安大郎和她利益相關,休戚與共,是夫妻,這才這樣信任不移,若是換一個,隻怕她早就沒命了。可即使是這樣,要是她一旦『露』出她認字的事兒,隻怕也全泡湯了!
再說了,她更不知道這個世界和自己原本的世界是不是一樣的曆史,是不是一樣的文字,她若是寫出來的和這個世界的不一樣,那豈不是就成了鬼畫符?那是不是會讓人她是什麽巫術什麽的?真是不好說啊!
所以她是打定了主意的,就等著安大郎學寫字,等著他回來,教導大寶他們的時候,她再偷看,偷學,不管是不是和她原本的世界一樣,她都要學!(若是一樣,那麽她需要學的就是繁體字的事兒,若是不一樣,那麽她就是權當外語,重新開始了。)當然她祈禱是一樣的,因為那樣她能學的方便些,快速些,省了不少的力氣,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到時候即使她因為繁體字學的快些,也要稍稍遮掩些,更不用說,到時候她識字了,也能說是因為安大郎教導孩子,她在一邊跟著學,人聰明學的快而已,完全沒有破綻。
安大郎聽了趙依依的話,很是心動,想了想之後,也跟著點了點頭,手裏的活計都放下了,細細的想了想,對著趙依依說道:
“確實,多學點本事總是好的,我下回去山下就去書鋪問問,一本書什麽價,我估『摸』著就是再貴,一兩銀子總能買上一本了,咱們掙錢比尋常人容易些,越是如此,就越是要努力呢!”
話說到這裏,安大郎忍不住想,自從娶了媳『婦』,自己的日子那是越來越有奔頭了,從吃飽,到穿暖,如今又有了本事,還想著學認字,這要是隻靠自己,八輩子都不能有這樣的好事兒啊!所以以後自己對著媳『婦』一定要好,要更好才是!不然自己都對不住自己,對不住給了他這天大緣分的老天爺,神仙,祖宗。
想到對媳『婦』要更好,他忍不住想到了自己這次帶回來的一樣東西,心下有些羞澀,遲疑了一下,又看了看一邊已經躺在炕上睡著的大寶二寶,這才鼓起勇氣,伸手從懷裏拿出了一把桃木梳,眼睛看都不看,一下子塞給了趙依依。
不是為了賣錢,也不是給趙依依看什麽樣品,從往鋪子裏賣那些的手工品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梳子不值什麽錢,簪子最合算,所以這隻是他的心意,是他借了村子裏的木匠的工具,自己親手做的梳子,這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的送趙依依東西呢!
趙依依一開始還有些不解,『迷』糊,可是看到那梳子上她曾無意中說起的這個時候不怎麽流行,自己卻很喜歡的代表夫妻情深的並蒂荷花的圖樣的時候,立馬就明白了過來,臉噌的一下就紅了。
兩個紅著臉都不肯先說話的人在這寂靜的冬夜,在一個小小的山洞裏,心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