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跟媽出櫃

說是來澳洲滑雪的,辛簡在辛繁和佟弋的□□下,還真把滑雪學會了,臨到度假結束,高級雪道不敢去,中級的卻能滑得有模有樣了。

臨回去前一天晚上,天上又開始飄雪了,辛簡心裏歡喜,說天公作美,臨別了還贈一場雪,要出去賞雪,佟弋自然樂意奉陪。辛繁想著自己這些天總是做電燈泡,便不再去打擾他們兩個,自己留在房裏上網,他們出門的時候,辛繁看著門口,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山間到處都皚皚的白雪,房屋樹木山體被遮得像蓋上了厚棉襖,看著就覺得舒服,辛簡和佟弋走在風雪裏,也沒打傘,隻戴了絨線帽子。走出酒店老遠,佟弋見四下無人,便伸出手牽了辛簡的手,辛簡扭頭衝他露齒一笑,仰頭看著天空中紛亂綿密的雪片,感歎:“下雪的感覺真好。”尤其是和心愛的人一起。

佟弋說:“往後去了北京,碰到下雪的機會就多了。”

辛簡說:“那邊就是太冷了些。”

“也不怕,有暖氣。”佟弋說。

辛簡問:“我們可以到校外去租房子住嗎?”

佟弋將大拇指在辛簡手背上動了動:“大一的時候可能不行,大二了也許就可以。到時候我們去校外租房子住。”

辛簡呲牙笑:“好啊。”到時候就可以同居了,想想就覺得期待呢。

天色已經暗下去了,縱使有白雪,也擋不住夜幕的降臨,黑暗的籠罩,他們對當地不熟,也不敢亂走,隻沿著有路燈的馬路牙子散步。對麵開來一輛車,車前大燈照亮了他們的前方。佟弋被照得眯縫起了眼睛,下一刻,他便鬆開了辛簡的手,仿佛扔開一塊烙鐵一樣,辛簡意外地看著他:“怎麽了?”

佟弋臉色有些不對:“是你媽的車。”

辛簡吃了一驚,再去看那車子,果然是有些熟悉的車牌號,隻是車體上落了不少雪花,他沒都沒怎麽認出來,他背轉身去,如做賊被抓一樣:“我媽怎麽出去了,她沒看見我們吧?”話雖這麽說,卻有些底氣不足了。

佟弋目送那車子離開:“別擔心,光線很暗,又下著雪,未必認得出來。你看車子不是沒停麽。”

辛簡咬一咬牙:“算了,就算是認出來了也沒什麽,大不了提前出櫃。”

佟弋知道他心裏其實有些擔心,辛繁早就說過了,在這邊的時候要小心謹慎些,沒想到就這麽一回,居然還被撞了個正著,該說是運氣好呢,還是太不好了。佟弋微歎了口氣,他看辛簡也沒了散步的心思,便提議說:“要不咱們回去看看?”

辛簡有些心浮氣躁,說:“好吧,回去吧。”

佟弋替他拂去肩上的雪:“別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我呢。”

辛簡笑了一下,不過笑容有些勉強。

回到酒店,辛簡看著母親的房門,猶豫了一下,還是進了自己的房間,辛繁不在房間裏,辛簡坐在自己**,佟弋站在一旁,說:“要不你去衝涼吧。”

辛簡想著找些事轉移一下自己是注意力,便起身準備去衛生間,房門開了,辛繁進來了:“你們回來了。”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好。

辛簡看著他哥:“哥你去哪裏了?”

“剛媽把我叫去了,”沉默了一會兒,辛繁又說,“你們剛才在外麵幹嘛了?”

辛簡不敢看他哥,佟弋說:“我們就在外頭散步,我拉了一下辛簡的手。阿姨看見我們了?”

辛繁無奈地歎了口氣,又點了下頭:“是的,我說你們也太不小心了點,這麽多天都相安無事地過了,臨到最後了還是被發現了。”

辛簡突然像想通了似的說:“既然這樣,那就隻能說明是天意,算了,跟我媽出櫃吧,佟弋。”

佟弋說:“先看看阿姨的態度。辛繁,阿姨怎麽跟你說的?”

辛繁說:“我本來還想幫你們隱瞞來著。但是她已經看清楚了,誰叫你們倆還穿著一樣的衣服出去,那是媽挑的,她怎麽會認不得。我瞞不住,一會兒媽會過來找你們談談。”正說著,辛繁的手機響了起來,辛繁接起來,“媽,他們回來了。你過來吧。”

辛簡和佟弋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無奈地聳肩笑了一下,佟弋走過去,坐在辛簡旁邊,既然躲不過去,那就直麵吧。

不出兩分鍾,門就被敲響了,辛繁過去開了門,黃淑玉進來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似乎蒼老了幾歲,看了一眼辛簡和佟弋,垂下眼簾,然後在中間辛繁的**坐下了。

辛簡和佟弋同時出聲打招呼:“媽(阿姨)!”

黃淑玉擺了一下手,仿佛是在積攢力氣似的,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了:“阿簡,你告訴媽媽這不是真的。”

辛簡看著母親,又看看佟弋:“媽,如果你是指我和佟弋在一起的事,我想告訴你,這是真的。”

黃淑玉的眼淚唰一下洶湧而出,怎麽止都止不住,她用手指抹著淚水,結果將妝給弄花了,臉上變得一團糟。

辛繁起身,去床頭櫃上拿了紙巾給母親擦眼淚,一手摟著她的肩膀,安慰她:“媽,別哭,未必是件壞事啊,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多了個兒子嗎?”

黃淑玉卻高興不起來,當時說那話不是開玩笑麽,如果有佟弋這麽一個兒子,哪個做母親的都會自豪得不得了,但是他要做自己兒子的男朋友,這種非常理的事,叫誰能夠坦然接受下來。她隻是流著眼淚:“阿簡,媽對不起你,沒有照顧好你,所以你才會變成今天這樣。”

麵對母親的眼淚,辛簡覺得不好受,他本來打算高高興興地來,又高高興興地回去的,給彼此都留個美好的回憶,並不想這麽快就讓母親知道他和佟弋的事,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媽,你不用這麽想,我覺得我現在這樣沒什麽不好。我和佟弋在一起,這不是你的錯。”

佟弋摟著辛簡的肩膀說:“阿姨,我和辛簡不是鬧著玩的,我們會互相扶持,一直在一起的,你不用擔心他,我會替您照顧好他。”

一說到照顧兒子,黃淑玉就哽咽得不能成聲,這是她這輩子心中的刺,麵對虧欠頗多的兒子,她始終都抬不起頭來,現在即便是知道他喜歡了個男的,她都沒有立場去反對,她之所以哭得這麽傷心,主要還是懊悔和譴責自己,如果當初她不那麽自私堅決,也許兒子就不會因為缺乏父愛母愛而走上同性戀這條道路,兒子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樣,自己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辛繁拿著紙巾,衝辛簡揚了一下,辛簡起身,走過去替母親擦眼淚:“媽,你不要哭了,我會過得很好,跟佟弋在一起,我覺得很好、很幸福。”

黃淑玉抱住辛簡的腰,埋在他肚子前大哭起來:“阿簡——”

辛簡抱著母親的肩,眼底一片堅定:“媽,我知道的,這些年你希望我能過得很快樂,我努力過得很快樂,遇到佟弋後,是我一生中最快樂最充實的時光。他那麽優秀,讓我的生活始終充滿了目標,一直都在努力上進,好能夠趕得上他,與他齊頭並進。媽媽,你曾經跟我說過,如果愛一個人能讓自己變得積極美好,這就是最美好的戀愛,哪怕是早戀也無所謂。我現在正在照你說的那麽做,唯一有點不合你要求的,就是他也是個男生。”

黃淑玉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但還是沒有說話,辛簡說:“媽媽,這件事我不想告訴你那麽早的,我叫他來,是想讓你對他多認識多了解一下,他是個很好的男生,你也這麽覺得的是不是?我愛他,所以希望我愛的人也都能喜歡他、接受他,能夠得到媽媽和哥哥的祝福,是我最大的心願。”

佟弋起身,一手放在辛簡肩上,說:“阿姨,我知道您擔心辛簡,也一心想愛護他,怕他受傷害、受歧視。我也跟您是一樣的心情,一心都想愛護他、照顧他,我向您擔保,我會讓他每天都過得很快樂很開心。”

黃淑玉終於抬起頭來,看著麵前的兒子和佟弋,如果辛簡是個女兒,找了佟弋這樣一個男朋友,那還有什麽可說的,可辛簡是個男孩啊,黃淑玉吸了一下鼻子,說:“我也不是個古板的人,如果你們都生活在澳大利亞,我也就不說什麽了,但是你們在中國啊,國內的環境壓力太大了,傳宗接代這個思想根深蒂固,你們父母絕對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到時候你們又能跟家人跟環境抵抗多久呢?”

佟弋眼神堅定的說:“阿姨,我覺得,如果自己的心意不堅定,再好的環境也沒有用,異性戀允許結婚,但是分手離婚的比比皆是。可見決定兩個人能不能長久在一起的,更多還是取決於自身。”

黃淑玉看著佟弋,她一直都覺得這孩子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但是再成熟,也還隻是個孩子,她搖著頭說:“你們都還太小了,都還是孩子呢。我有個請求,不要那麽早在一起好不好?等再大一些,你們更成熟一些,如果雙方心意不變,再在一起行嗎?”

辛繁在一旁說話了:“媽,你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就算是你現在逼著他們分開,你以為阿簡以後就能喜歡女孩了嗎?說不定隻是換下一個男的,而那個男的,他未必趕得上佟弋一半。你不是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嗎,你讓阿簡自己去過他的生活好了。我們做家人的,最好的愛護就是尊重他的一切選擇,在他受傷害的時候能提供安慰休息的港灣就行了。你在這邊生活了這麽多年,難道觀念還沒改過來嗎?”辛繁自小就受西方教育,對這個問題比他媽倒是看得開得多,可能更主要的,還是佟弋比較優秀,讓人覺得可靠。

黃淑玉淚汪汪地看著大兒子,吸了一下鼻子。辛簡小聲地說:“謝謝哥,媽,我哥說得對,這是我的生活,誰也不能替我過,你就別替我操心了。”過了一會兒,辛簡又說,“媽媽,這件事我暫時不打算告訴我爸和阿嬤,所以也請你幫我保密,阿嬤年紀大了,她一心就希望我有出息,我不想看她為我傷心難過。”

黃淑玉捏了一下鼻子,有些悲戚地點了點頭,沙啞著聲音說:“我知道了。”

辛繁說:“媽,去洗個臉吧。阿簡已經長大了,你別總以為他是個孩子,他都要上大學了,在我們看不到的時候,他已經長大成人了。在澳洲,這個年紀都要獨立了,父母無權幹涉子女的一切選擇。”

黃淑玉坐了片刻,起身去洗手間洗臉去了。

佟弋看著辛繁,衝他點了點頭,千言萬語化為一句話:“謝謝!”

辛繁說:“對我弟好點就可以了。”

辛簡伸出胳膊,抱住辛繁的脖子:“哥,謝謝你。”他的眼眶忍不住發酸,有這樣一個哥哥和媽媽,真好。

辛繁拍拍他的背:“一定都要好好的。”

辛簡和佟弋都沒想到,這次澳洲之行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得到了母親和哥哥的認同,感覺像是在天堂中一般美好。直到回到國內,從海關進入深圳,兩人才感覺回到了人間。

佟弋摘下墨鏡:“先去我家嗎?”

辛簡說:“算了,我還是回去吧,以後日子長著呢,我們的假期才剛過了一半。”

佟弋勾起嘴角:“說的也是,先回去吧,到時候我來找你,教你學開車。”

辛簡朝他眨了一下眼:“好啊。”

回到家,已經是七月下旬了,第一批本科錄取也已經結束了,辛簡上網查了一下,不出意外,果然被北大錄取了,一切塵埃落定,他將心放進了肚子裏,身上仿佛卸下了一塊大石。

佟弋看著他的笑臉,胡擼他的腦袋:“早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辛簡眼睛笑得跟月牙兒似的:“不是怕萬一麽。”

李祖鵬和夏一非的錄取也確定下來了,都是他們自己填報的學校和專業。趙疏航決定八月啟程去英國,李祖鵬和夏一非的出國旅□□程則還沒啟動,所以他們這期間又聚了一次,下次再聚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了,趙疏航第一年寒假是不打算回來的。

朋友們都去玩了,辛簡和佟弋也在外跑了一個把月,這會兒正好在家慢慢休養,每天開車出去溜達一下,找個車少人稀的地方練車,不出半個月,辛簡也能開車了,他打算等他滿了十八歲生日就去考駕照。

八月初,辛簡收到了北大的通知書,辛永濤差點沒將兒子的通知書拿去裝裱起來掛在牆上,天天燒香膜拜。辛簡作為全村第一個北京大學的大學生,村裏也覺得極其榮耀,還特意獎勵了五萬塊錢。辛永濤在五星級酒店訂了一個宴會廳,請全村的老少都去喝酒,高調又張揚。

辛簡反對無效,無奈地對佟弋聳肩:“我爸現在這樣高調,以後啪啦一聲摔成渣子我可不管。”

佟弋拍拍他的腦袋:“不要想那麽多,活在當下就好了。”

辛簡望著天說:“快開學吧,我都要瘋掉了,現在每天都有小孩子跑到我家裏來參觀,好像我是動物園的猴子一樣。”

佟弋哈哈大笑:“是猴子也是最帥的那隻。”

辛簡看著佟弋說:“你家裏就沒給你慶祝?好歹也是個狀元呐。”

佟弋說:“我媽親自下廚,給我做了一頓好吃的飯菜,這事就算過去了。”

辛簡笑:“到底是企業家,就不跟我爸那樣眼皮子淺。”

佟弋說:“說不定我還羨慕你呢,我爸媽那是沒時間管我。你爸這好歹算是重視你吧。”

辛簡哈哈笑:“他哪裏是重視我,他是借這個機會炫耀呢,多有麵子啊,全村第一個上北大的,他多會教育兒子啊。其實他壓根兒就沒管過我,要不是你,我也考不上北大。”

佟弋衝他擠眼:“所以你要好好感謝我啊,今晚上別回去了吧。”

辛簡斜睨他,啐一口:“色胚!”

佟弋挑眉,眼波流轉,顛倒眾生:“說得你不想似的。”

辛簡輕佻地在他下巴上捏了一下:“那你就等著小爺我的臨幸吧。”

這天辛簡接到了沈鈺嘉的電話:“辛簡,我收到北外的通知書了。你的通知書到了嗎?”

“考上北外了啊,恭喜你啊。我的通知書已經到了。你學什麽專業?”

沈鈺嘉猶豫了一下說:“希伯來語。”

辛簡說:“希伯來語?現在還有人說這種話嗎?”

沈鈺嘉說:“以色列人還說這個。”

“哦,那就好。你怎麽報這個去了?”辛簡問。

沈鈺嘉說:“我報的是法語係,分數不太夠,服從分配調劑過去的。”

辛簡安慰她說:“這樣也不錯,好歹以色列還是個經濟很發達的國家。”

沈鈺嘉無奈地笑了笑:“是啊,隻能這麽安慰自己了,總比什麽土耳其語、越南語好。對了,你們什麽時候開學?”

辛簡想著她可能是想和自己一起去上學,便問:“你們幾號?”

沈鈺嘉說:“我是9月2號。”

辛簡鬆了口氣:“那我要晚點,我9月6號開學。”

“那看樣子我要先過去了。”沈鈺嘉語氣裏明顯帶著失望。

“對啊,你們學校開學挺早的。”

沈鈺嘉說:“那行吧,我先去了,到時候去北京了再聯係啊。”

辛簡連忙嗯了一聲,他心裏想,是不是要跟沈鈺嘉說一聲,自己已經談戀愛了,算了,沒頭沒尾的,等到北京後再說吧。

沈鈺嘉又問了辛簡的係別,這才把電話掛了。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開學的日子,辛簡早就收拾好了行李,迫不及待地要出發,辛永濤破天荒主動要求去送兒子上學。

辛簡說:“我自己去好了,有朋友一起同行呢”

辛永濤說:“我看人家上大學都是有家長送的,我去送送你怎麽了?”

辛簡說:“你不是要上班嗎,北京我已經去過了,北大也去過了,自己找得到地方,不用你去。”

辛永濤說:“你去過了我還沒去過呢。”

辛簡隻好不說話了,他老子想去北大鍍金,然後回來跟人炫耀呢,他說:“那行,你去買機票吧,明天下午兩點的,還能買到你就一起去。”

辛永濤說:“機票我都訂好了,你的和我的一起。明天上午十點的,我們到機場後把你的票退了就行了。”

辛簡頓時不高興了:“那你就退了上午十點的,我下午過去。”

辛永濤說:“你不跟我一起走,你跟誰一起走?”

辛簡說:“我都跟我朋友約好了,明天下午一起走,票都訂好了。你之前又沒說要去,突然又說要去,還自作主張給我訂了機票!我懶得理你!”

辛永濤說:“我怎麽知道你跟人約好了一起走,你也沒問我去不去。”

辛簡麵無表情地說:“我自己上學,根本就沒讓你送,你非要去送我,這怪得了我嗎?現在還讓我退票。”

辛永濤看兒子不高興了,便說:“你跟誰一起走啊?”

辛簡說:“佟弋。”

因為兒子要考大學,辛永濤今年格外關注本地報刊,辛簡也上了那天的晚報,其中第一名就是佟弋,因為他是理科狀元,跟辛簡隻有一個名字和分數不同,佟弋的名字和情況是大書特書的。辛永濤還特意問了辛簡,知道就是他們一起吃飯的那個男孩,是以印象很深刻,聽說是佟弋,便說:“好了好了,我自己先去,你和他從後麵來吧,我先到你們學校附近去住酒店,幫你帶行李過去,你過來的時候來找我。”

辛簡無語地聳肩:“隨便你。”佟弋家裏也沒人送,自己不可能撇下他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