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雨沒料到缺心眼先下車打人, 在屏幕上戳了兩下才關掉視頻,手機塞包裏,開了門就衝過去。車門都沒關。

趁崔芃驚慌失措, 洛雨一把薅住她頭發將人扯過來,對著崔芃的臉一巴掌扇下去,不解氣,反手又是一個耳光, “你他媽惡心了我半年!沒見過你這麽賤的!跟裴時霄絕配!”

崔芃被打懵, 頭發被扯掉一縷, 推搡時脖子也被洛雨抓破。

洛雨的理智還在, 顧不上收拾崔芃, 跑去攔洛辛, 她擔心洛辛下手沒輕重,萬一把裴時霄打殘, 裴家不會善罷甘休,到時還會連累堂姐。

“洛辛!”

她從身後一把抱住他, “別打了, 差不多就行, 為這種人進去不值!”

洛辛兩眼通紅,還要再打,被妹妹死死抱著。

怕不小心傷到妹妹, 他慢慢冷靜下來。

裴時霄擦擦嘴角的血絲,始終沒還手, 平複片刻,偏頭看向車旁的崔芃。

崔芃正直直瞅著他, 眼淚唰唰往下滑, 說不盡的委屈。

幾人沉默。

包裏的手機振動, 洛雨鬆開洛辛,拿出一看,是堂姐的電話。

她深呼吸,接通電話,“姐。”

洛琪聽到了之前那條語音,裏麵夾雜著洛辛的聲音,感覺不對,心裏莫名發慌,“你和洛辛去找裴時霄了?他怎麽了?雨寶,說實話。”

“姐,沒打算瞞你。我和洛辛來堵裴時霄,洛辛把他打了。”洛雨鼻子一酸,“姐,對不起。我把你幸福毀了。”

堵人,打人。

這樣的字眼過於敏感。

想到洛雨這段時間各種古古怪怪的問題,再笨,洛琪也知道發生了什麽。洛雨那個所謂的大學同學的男朋友出軌,其實就是裴時霄出軌。

拿著手機的手顫了顫。

心髒像被人猛烈撕扯著。

她努力調整呼吸,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還算冷靜,“雨寶,沒事,跟你沒關係,是他自己毀了這段感情,洛辛打得好。你早就知道了?申請去北京常駐項目,就是為了陪我是不是?”

洛雨哽咽,什麽都說不出。

“雨寶,把手機給裴時霄,讓他接電話。”

洛雨往前幾步,憤恨剜著裴時霄,咬牙切齒:“我姐找你!”

裴時霄差點沒握住手機,像有千斤重。

電話裏沉默了一兩分鍾。

他沒等到質問,沒等到控訴,半句都沒有。

“是我對自己太自信。我以為你這幾個月疏遠我,對我忽冷忽熱,是因為你家裏始終不滿意我,你開始動搖。”

原來不是。

“十年...裴時霄,我們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

裴時霄心如刀絞,“琪,別哭,我這就去找你,給你賠罪。”

“沒必要。該打的洛辛替我打了,我們到此為止。”洛琪掛電話。

掛了電話,突然間眼淚毫無征兆掉下來。

明知不值得哭,可就是控製不住往下流,稍微呼吸一下,五髒六腑似乎都在疼。

用了半包紙巾,終於擦幹。

順了順氣,洛琪清空裴時霄的對話框,即使這段時間有了矛盾,她也隻刪掉當天的消息,過去那些對話一條沒舍得刪。

現在住的公寓,還有訂婚時收到的貴重禮物,都要還給他,聯係方式暫時得留著,她取消聊天置頂。

洛琪站在辦公室窗邊,太陽落下去,漫天粉紫色晚霞,溫柔又治愈。

而她兩眼空洞,不知道在看什麽。

洛雨擔心她,發消息過來:【姐,你想哭就哭出來。不丟人。你還有我啊,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愛你。】

洛琪拍了兩張晚霞照,分享給洛雨,【沒事。在公司加班。】

擔心堂妹內疚自責,她反過來安慰堂妹:【你今天不去堵他,我跟他也走不遠。其實我們已經出問題了,就等著他回來攤開說。不過是提前兩三天,沒區別。】

【姐,你打算怎麽跟二伯二伯母說?】

洛琪沒想好怎麽向父母開口,現在大腦混亂。

再抬頭,天漸黑,晚霞隱沒。

【雨寶,幫個忙。到網上幫我看看房子,幹淨就行,房租別太高,偏一點沒關係。最好這兩天就能搬過去。】

洛琪坐回辦公桌前,找出蘇城婚宴酒店楊秘書的電話打過去。

楊秘書聽說洛琪要取消婚宴,怔住,連忙把手機從耳邊拿到眼前,確定是洛琪的號碼。

如果是其他顧客,取消就取消,走個流程的事,但洛琪的婚宴事關裴家,她不敢大意。

“洛小姐,冒昧問一下,是婚期改動,還是要定在我們其他酒店?我給您安排妥善。”

“婚禮取消了。”

“......”

楊秘書對洛琪印象深刻,漂亮高冷,聲音好聽。五月底過來訂了婚宴,短短四個月,這場讓蘇城眾多名媛羨慕的婚禮,居然黃了。

裴家不同意?

不應該呀。

若是不同意,就不會找到趙董安排婚宴酒店。

“洛小姐,這樣吧,婚宴廳我再給您預留兩周,兩周後,您如果不打電話給我,到時自動取消。”

“謝謝你的好意,不用了。我一會發條消息給你,會說明是我本人取消的婚宴,方便你那邊走流程。”

再次道謝,洛琪切斷通話。

編輯好短信內容,最後又表達了歉意和謝意。

消息發出去,她和裴時霄的這幾年,徹底畫上句號。

婚禮取消,用不了多久,父母就會從裴時霄家那邊知道。

從別人口中得知,不如她親口說。

內疚中,洛琪撥了母親的電話。

“下班啦?”

母親愉悅的聲音從話筒傳來。

“媽,跟你說件事。”

“什麽事?你說。”

原來說出口那麽難,一旦說出來,父母的喜悅落空,又要被家裏親戚看一次笑話,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承受得住。

“媽,我跟裴時霄分了,他有別人。我取消了婚禮。對不起。讓你和爸爸失望了。”

“媽?”

“媽,你說句話。”

不是薑宜方不想說,“砰!”一聲,沒拿住手機,掉在瓷磚上,屏幕四分五裂,摔關機。

洛琪再打過去,無法接通。

很快,父親告訴她:【你媽媽的手機不小心摔壞了。】

洛致丘顧不上女兒,家裏徹底炸鍋。

他和妻子現在在大哥家裏,下午女兒的婚紗到店,取來後,妻子擔心放老房子受潮,送到大哥家別墅來。

一家人正說說笑笑準備吃飯,女兒一通電話進來,笑聲戛然而止。

“洛琪還把我們所有人放眼裏嗎?一聲不吭就取消婚禮。這孩子太任性,你們平時什麽都由著她,被你們慣壞了!這麽大事,她...她商量都不商量。”大伯母按著額角,“不行,你們趕緊打電話給她,問清到底怎麽回事。時霄不是那種孩子,中間是不是有誤會。”

“她是不是傻?到哪裏再去找時霄條件這麽好的對象?”

“愣著幹嘛呀,趕緊打電話給她!”

大伯母心髒病都快被洛琪氣出來。

洛致丘看著大嫂,麵露難色。

女兒現在應該很難過,他怎麽說?又說什麽?

“剛才打了,不接。”

他隻好撒謊。

“這孩子,不得了,不得了。”大伯母想到跟裴家的合作,說不定哪天就斷了,口不擇言道:“不用還債的舒服日子才過了幾個月啊,她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當初就不該一次性把錢還上,真以為是千金大小姐,所有人都得供著她呢,脾氣不小。”

話音剛落,大伯輕輕踢她一腳,讓她說話注意。

大伯母冷哼兩聲。

洛致丘和薑宜方臉色難看,又不能懟回去,大哥幫忙把一千多萬提前還清,天大的人情,即使大嫂說話難聽,看在大哥的麵子上,他們有意見也得忍著。

大伯母指揮大伯:“你給洛雨打電話,問洛雨知不知情。實在不行,去一趟北京。婚都定了,說不結就不結,讓外人看笑話。誰的婚姻一輩子都如意?錢抓在手裏才實在。”

大伯左右為難,家裏生意受影響他比誰都著急,可他又不能一點情麵不顧自家弟弟,“先吃飯,菜涼了,吃過飯再說。”

洛致丘和薑宜方沒留下來吃飯,一刻待不下去。

到了車裏,薑宜方拿出手機,再次嚐試打開,依舊黑屏,沒任何反應。

洛致丘側身,給妻子係上安全帶,“應該壞了。明天買個新的。”

“不買,浪費錢。拿去修修,能用就行。”

想到還欠老大家一千多萬,她默默歎口氣。

洛致丘把自己的手機給妻子,“給女兒打個電話。”

薑宜方接了手機,放在扶手箱上,“不打。你也不準打,如果洛琪打來,別給她好臉色。取消婚禮這事沒完。告訴她,不想結婚就別回家!”

洛致丘不敢置信,“你說什麽呢?”

“你聽我把話說完。”

剛聽到女兒說取消了婚禮時,猶如晴天霹靂。

等她靜下來,難受歸難受,尊重女兒的決定。

薑宜方心疼女兒,“婚禮一取消,他大伯家生意受影響,我們欠她大伯家那麽多錢,你想過她壓力多大嗎。”

洛致丘沉默。

薑宜方這麽做是迫於無奈,婚禮取消,跟裴家徹底沒了關係,往後這一兩年,洛琪大伯母不會消停。

人都自私,她也不例外,見不得任何人數落女兒,更見不得女兒在大伯一家人麵前,被人情壓到無法回懟的卑微。

到時大伯母說再難聽的話,她和丈夫聽著,壓力他們自己扛,讓女兒清靜清靜。

這些年女兒一天好日子沒過,花一分錢都要記賬。再過兩年女兒就三十歲,不能讓她人生最美好的十年,都用來替他們還債。

“欠的錢,我們想辦法還。不能再拖累她。”

洛致丘擔心女兒:“婚結不成,我們又不體諒她,她受不了。”

“你不懂,我們體不體諒她,現在對她根本沒影響,裴時霄這回把她傷透了,對比感情上受的傷害,其他的都不算什麽。”

即使他們天天陪在女兒身邊,也無法緩解裴時霄的背叛給她帶來的痛苦。

薑宜方再三權衡,才敢這麽做。

又不是以後一直不給女兒好臉色,等她大伯家的公司安穩挺過明年,沒了糟心事,到時再好好跟她解釋。

也就幾個月而已,不到一年。洛雨正好在北京,讓洛雨多照看著,姐妹倆出去玩玩,總比天天焦慮家裏的欠債強。

薑宜方給丈夫寬心:“女兒不會想不開,這點事打不垮她。當年我們公司破產,欠人家幾千萬,她連學費都沒著落,你又生病,那才是天塌了。她不是照樣打工讀完大學,還又把我們這個家給撐起來。女兒比我們強。你不用擔心。”

洛致丘隻恨自己無能,發動汽車,“聽你的。”

洛琪又給父親發消息,父親沒回。

應該是生她的氣,故意不回。她擅自取消婚禮,讓他們措手不及,對大伯家不好交代。

她和裴時霄分手,大伯家的生意肯定受影響,有可能因此失去裴家這個大客戶。

可她總不能為了大伯家的生意,委曲求全,把自己一輩子搭進去。

拿出化妝鏡,仔細補妝。

眼睛哭腫,靠化妝無法補救。

她翻遍包,墨鏡沒在包裏。

又等了半小時,快七點鍾時,估摸同事走的差不多,洛琪背著包去坐電梯。

電梯間,清脆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

蔣盛和剛伸手按了電梯鍵,下意識轉臉看去,四目相對。

洛琪:“......”

人生最倒黴的一天。

眼又紅又腫,從來沒這麽狼狽過,偏偏還遇見老板。

“蔣總。”她實在笑不出來,臉是僵的。

十分鍾前,蔣盛和跟姑媽聊完,又喝了一杯咖啡才告辭,早走半分鍾也遇不到她。

但凡眼不瞎都能看出她剛哭過,哭得很傷心。

電梯門開了,他沒進去。

沒看到她哭便罷,看到了終究做不到事不關己。

他看著她,壓住心裏的波瀾,“哪家公司刁難你了?”

“沒有。”

洛琪不希望老板誤會她心理素質差,抗壓能力不行,被合作方刁難兩句就委屈得掉眼淚。

“不是因為公事。跟男朋友吵架了,女人一吵架就這樣。謝謝蔣總關心。”

蔣盛和點點頭,“早點回去。”

作為老板,再多問不合適,抬步跨進電梯。

他坐的是專梯,洛琪在旁邊等普通電梯,沒多此一舉讓她進來。

電梯門緩緩關上,卻停在那沒動。

蔣盛和看一眼數字鍵,發現忘記按樓層,伸手摁了負一樓。

從電梯出來,司機已經將車開到旁邊等著。

旁邊的普通電梯,才到二十二樓,他收回目光,坐上車。

汽車開出地庫,蔣盛和打電話給蔣司尋。

蔣司尋那邊是清晨,剛剛睜眼。

蔣盛和開門見山:“幫我查個人。”

“行啊。誰?”

“裴時霄。”

蔣司尋覺得稀奇,“你不是跟他一直井水不犯河水,連他名字都不願提。怎麽突然對他的事感興趣?”

“就是不感興趣才讓你幫忙查。”蔣盛和解釋:“剛才碰到洛琪,眼哭腫了。”

蔣司尋驚訝不已,以前聽母親提過,洛琪特要強,當初她家裏遇到那麽多事,她一滴眼淚沒掉,硬是扛了過來。

能讓她哭腫眼睛,不是小事。

他客觀分析:“洛琪在公司哭,說不定是因為公司的事,先從公司入手查查。”

“是洛琪自己說吵架了。讓她哭成這樣,不嫁也罷。”

“...你認真的?”

蔣盛和道:“你看我像開玩笑?”

他不是多好的人。

道德感有,卻沒多到像個聖人一樣。

她哭成那樣,他連多問一句都沒法問。

蔣司尋忽而一笑,表態:“不管你幹什麽,我都背德支持你。”

蔣盛和不是理智全無,“看看裴時霄最近幹了什麽事惹到洛琪,小事不要插手,如果是原則性的,不用再給他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