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李牧低喝一聲,手指間一道元氣出現,引動天地之間的元氣,聚沙成塔的過程轉瞬即逝,瞬間就凝結出一枚法術。手指揮動,一道白光襲出,在那個嬌小身影還沒來得及召喚出下一個旋風盾的時候,李牧的法術便擊在女子胸腹之間,白光帶著那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身子向後飛去,風拂楊柳一般,被輕飄飄的吹了出去,直直的撞向正在吟唱到最後的法師。

如此巨大的法陣,如此濃烈的元氣波動,所有的人都清楚知道,如果被外力中斷的話,即便是鋼鐵巨石也要在天地元氣的反噬中被攪成點點碎末,更何況是血肉之軀。顯然,這也是李牧的手段。

雖然是木係法師,沒有犀利的攻擊手段,但對法術的了解比尋常法師要深刻許多,機會的尋找上可以稱做神來之筆,讓人目瞪口呆。

李牧麵色凝重,一擊得手之後非但沒有略等片刻,而是繼續手指似緊撥琴弦一般連續優雅而靈巧的撥動著天地之間的元氣,三道利刃彎刀似的銳利元氣撫出,在夜色中高速旋轉著,甚至帶著輕微的嘶吼聲奔向明顯已經吟唱到收官階段的高師。

嬌小的身影被打飛,在半空中旋轉飛舞,帶著揚撒出的鮮血,朦朧的月色中顯得那樣的微不足道。像一頁枯萎的葉片,在月光下飄**,漸漸落下,美麗中帶著一絲淒涼。

女人在空中試圖擺脫那股把自己拋飛出去的巨力,卻一次又一次的徒勞無功。空中沒有借力的地方,隻能在空中徒勞的努力。

恍惚之間看到那三道彎刀飛向高大的法師,來不及多想,隻是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悲哀,訣別的悲傷。一道符籙在這女子懷裏炸開,強烈的爆炸一瞬間讓這個嬌小的身體變成漫天的血肉。奇怪的是這麽劇烈的爆炸,那高大的法師身邊居然沒有一絲的波動。平靜的宛如暴風雨的風眼一般,寧靜卻孕育著無窮無盡的危機。

第一道法術狠狠的劈進漫天的血霧,劈啪聲亂響,血霧縮小了一圈,那道法術也隨之消失。沒有停頓,第二道、第三道法術連續敲擊在血霧之上,被血霧包裹起來。呼吸之間,血霧和李牧的道法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隻有淡淡的血腥味道彌散開來。

整個山穀內的戰場上已經一片狼藉,破損的箭枝,濃厚的血腥味道,幾聲若有若無的呻吟聲回**在山穀裏。寧州勁弩已經在短短幾個呼吸之間被屠戮殆盡,而李牧身邊的追隨者、護衛也損失慘重。雖然這麽用寧州勁弩顯得暴殄天物,但畢竟為高師的施法拖延了時間。時間,有時候比生命更寶貴。

沈旭之伏在山穀一片荒蕪的枯草上,一動不動,目不轉睛的觀察著戰場上局勢的變更。夜色裏麵,少年郎似乎變成枯草的一部分,讓人肉眼難以分辨。月光在殺戮麵前似乎也變得慘淡,沈旭之對此習以為常,毫不在意。隻是凝神靜氣的觀察著高階法師之間的鬥法,野狼一般盯著那個高大的法師,尋找一個可能存在的機會,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

嬌小女子身亡的一刹那,高師身子似乎一顫,擎在半空中的法杖猛然落下,沈旭之隻感覺到一股子強大到無可匹及的力量在山穀中爆發。月朗星稀的空中瞬間烏雲密布,銀蛇一般的細小閃電在濃黑到仿佛下一刻便要滴出墨汁的烏雲之間翻滾舞動。

憑空,無數山洪自空中滾滾而下,帶著肆虐的暴戾,帶著無堅不摧的意誌,在漫天翻滾的烏雲下滾滾而下,轟鳴聲來不及在山穀中回**。

山洪便轉瞬而至,一股濃鬱至極的水汽和徹骨的寒意讓遠處的沈旭之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戰,羊皮袍子在沈旭之身邊開始有些驚慌失措,一種原始的,對天地之威的恐懼讓凶悍的小狐狸瑟瑟發抖,腿股之間顫抖著,傳遞到沈旭之的身上。

沈旭之有些懊悔。方才對那異族法師的偷襲成功讓自己頭腦發熱,失去了應有的冷靜。居然狂妄自大到偷偷隱匿潛行到距離法師之間交戰這麽近的地方。那法師根本沒有露出任何破綻,而現在,滔天洪水之下,沈旭之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辦法躲閃,自己仿佛便是一隻螻蟻,在這股足以移山倒海的力量麵前是那樣的卑微。

這就是力量嗎?!感受著山穀中那股充沛到無可匹及的龐大元氣,感受到身邊從來不知道畏懼的小小荒獸傳來的恐懼,沈旭之腦海一片寧靜。這就是自己一直追求的力量嗎?這種力量能把自己從這個充滿著天地元氣、充滿著血腥殺戮的大陸送回到曾經的那個安詳寧靜的家鄉嗎?

強大的壓力下,沈旭之使勁的舔了舔自己皸裂的嘴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沁入心脾。不甘、不屈的心念在沈旭之心底熊熊燃燒了起來。雖然整個身體被龐大的法術能量壓倒在地上,變成一張薄紙,一株枯草趴在地麵上。沈旭之還是倔強的輕輕抬起頭,注視著兩個自己無法仰視的高階法師之間的爭鬥。頸椎咯咯作響,像極了生鏽的機器在生澀的運轉,仿佛下一刻便要斷掉一般。沈旭之一邊看著那博大的山洪滾滾而至,一邊努力的把羊皮袍子摟在懷裏,試圖為小家夥擋住一點點的恐懼,雖然少年郎也知道這隻是徒勞。

李牧臉色凝重,鐵青而剛硬。周身飄逸的軟綢長衫鼓起,披在肩上的猩紅大氅似乎被罡風吹動,筆直的順在李牧身後。

“雕蟲小技!”李牧口中喝出,身邊無數綠色像春天裏的綠草一樣出現,成長,直到瞬間變成一座足以抵擋住滅世洪水的大壩,滿眼瑩瑩綠色,充滿生機,佇立在滔天洪水前。任憑一道道巨浪打在其上,搖搖欲墜卻又頑強的挺立著。變成一座樊籠,把猛獸一般的洪水囚困在其間。

不羈的洪水被綠色的大壩擋住,一層層的加高,被擋回,旋即又以更大的威能衝擊而來。綠壩雖搖搖而不墜,李牧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漫天烏雲閃電下麵,筆直的腰身鐵槍一般釘在綠壩後麵,隻是軟綢長衫變成更鼓,身後的大氅更直。

高大男子雙目血紅,看著漫天的血霧,眼中留露出和那嬌小女子一般的悲哀,繼而卻是瘋狂的暴躁,雙目之間的血絲一道道出現,把兩隻眼睛染成血目。

血霧在高大男子周身騰起,詭異而讓人膽寒。

催動著周身的元氣,像是一把看不見的鞭子,在後麵摧打著洪水猛獸。綠壩前的洪水猛地一縮,又獰笑著鋪天蓋地的湧到綠壩前。一道罅隙出現在綠壩上,悄無聲息,但沈旭之注視到那道罅隙,仿佛聽見了那破潰的咯吱聲響。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

李牧雙手綠色漸濃,變成了一塊晶瑩剔透的碧石,輕輕撫上那道漸漸寬闊起來的罅隙。任憑巨浪滔天,似乎再加一把力便能把整個綠壩摧毀,但那道罅隙在李牧的手下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直到完全合攏,沒有出現一樣。

一場滅頂之災居然被李牧不動聲色的消弭在無形之中,沈旭之這才知道曾經和自己和藹說著家常話的老頭居然有用多麽強的力量!

少年郎心頭一片火熱。

高師又奮力催動真元兩次,在綠壩麵前,卻無法寸進。整個山穀此時此刻時間凝固,高師一點點再次舉起手中的法杖,杖頭一塊璀璨無暇的晶石被點燃,漫天烏雲驚濤被晶石觸動,一隻巨獸在黑霧裏麵翻滾掙紮一般,漫天陰雲翻滾了起來,不斷出現的細小閃電密布其間,隱隱有雷鳴聲在陰雲之間傳來,震得所有人心髒狂跳。雷聲響一下,心便跳動一次。隨著雷聲陣陣,密集而沉悶的聲響越來越快,心跳的也越來越快。沈旭之隻覺得心要跳出胸腔。

噗嗤……李牧身邊一個受傷的護衛傷口處騰起一股血浪,整個人眨眼間變成了一具幹屍,隨著天地之間的種種威壓破碎,紛飛。

“大……衍……雷……訣!”高師嘴裏嘶吼出來,仿佛是對上天的抗爭,決絕而義無反顧。一字一頓,似乎周天的威壓全部聚集在身邊,背負著壓力而執著前行。

羊皮袍子似乎感覺到了危機,渾然不似方才那般戰栗,叼著沈旭之的衣角要帶沈旭之離開這馬上便要圖窮匕見的危難。身上柔順的白毛似鋼針一般立起,喉間吼著,透過那帶動人心的悶雷聲,傳到沈旭之耳中。

無比磅礴的壓力像一塊重逾千均的磨盤,壓在少年郎心頭,不留一絲罅隙,讓沈旭之透不過起來。隨著天空上每一分威壓變化,沈旭之心頭的磐石也越來越重,越來越厚,擠出少年郎胸中每一絲空氣。

少年郎直欲窒息,手指深深的摳在泥土裏,隱隱有鮮血滲出。

李牧卻沒有繼續催動元氣,像是看一個死人一般看著那名高大的法師,嘴角露出一絲笑,吼道:“沈旭之!還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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