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清吟推著母親在長廊上慢慢的走著,“媽,我最近工作忙,所以沒來看你,你最近怎麽樣?有沒有想我?”
簡母沒吭聲,目光無神沒有焦點的看著某一處。
簡清吟將輪椅停下來,自己繞到母親前麵,蹲下身子,將母親的手緊握著貼著自己的臉,懇切的道,“媽,您真的想不起來了嗎?我是清吟,您的大女兒啊。難道您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她好恨,那三年的時光,竟成了她和母親之間永遠也無法跨越的溝壑,這段缺失的親情,她想彌補,卻怎麽也彌補不了了。
簡母看著她,像個孩子一樣嗬嗬嗬的笑了起來,“我吃了,你吃了嗎?”
簡清吟怔怔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媽,對不起,對不起。”寂靜的長廊裏,隻聽到女子悲哀不能自持的痛哭聲。還有風,吹過藤蔓發出的簌簌聲。
簡清吟在康複中心呆了三天。期間,她給家裏打過一個電話,告訴簡父她在康複中心陪媽媽,之後,便把手機關了,什麽都不想去想,什麽都不想去管,隻想安安靜靜的跟母親呆在一起,好好的陪陪她。
她其實心裏很清楚,她這樣做,無疑就是在自我放逐,自我逃避,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可是,她沒有辦法。
康複中心的後院裏,種了很多的蔬菜,絲瓜,茄子,辣椒,南瓜,冬瓜,還有很多的果樹,這個季節,正是瓜果飄香的季節,走進來,就能看到一大片的碩果累累。
康複中心的醫護人員,吃的基本上就是他們帶著院裏的病人們一起種下的這些蔬菜,水果還是從樹下現摘的,新鮮。簡清吟在中心的這三天,她沒有讓母親吃他們食堂統一做的大鍋菜,而是跟院長打了聲招呼,自己去後院摘了瓜果,每日三餐,都去他們醫護人員的小廚房裏親自下廚給母親做飯菜。有時候,也會多做些給院長他們送去,他們嚐過後,每次都會讚不絕口的誇她好廚藝。到後來,隻要一看到她拎著菜籃子往後院走,醫護們就會笑著跟她打招呼,“喲,今天又給你媽做什麽好吃的呀?”
簡母吃了三天女兒做的飯菜,對她似乎終於有點記憶了,一次她吃著吃著,忽然看著簡清吟道,“你爸和你妹妹呢?怎麽不叫他們一塊兒來吃?”
簡清吟那一刻驚喜交加,“媽,您終於記起我了嗎?”
簡母奇怪的看著她,“你是我的女兒啊,我怎麽不記得?對了,唯安呢?你不是說要帶唯安回來吃飯嗎?”
簡清吟的笑頓時就僵了僵。半響,她才歎口氣道,“媽,唯安出差去了,要很久才回來呢。”
“哦,”簡母很惋惜的樣子,“那等他出差回來了再請他到家裏來吃飯吧。”
簡清吟怔了怔,應道,“好。”
簡母這才又開心的吃起飯來。
這時,負責看護簡母的護士小姐拿著一支電話走了過來,“簡小姐,你妹妹找你有急事兒。她說你電話關機了,找不到你,所以就把電話打到我這兒來了。”
簡清吟忙道,“呃,不好意思哈。”然後接過她手裏的電話,“清麗。”
簡清吟的聲音在那邊冷淡的傳了過來,“簡清吟,你最好還是趕緊回來一趟。”從那天早上姐妹倆吵了一架,她打了她一個耳光之後,簡清麗便不再叫她姐了,偶爾不得已要稱呼,也都是直呼其名,連名帶姓的叫。
簡清吟臉色微微一變,“家裏發生什麽事了?”
簡清麗嗤笑一聲,“簡清吟,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好。你不是跟季蔚然分了嗎?怎麽人家還找到家來了?”
“你說什麽?”簡清吟嚇了一跳,“季蔚然去咱家了?”
簡清麗冷冷道,“不想眼睜睜的看著爸爸被氣死的話,你最好趕緊滾回來,自己捅下的婁子自己解決,躲到康複中心去算什麽本事?”
簡清吟趕緊道,“好了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回去。”
然後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看護,匆匆叮囑了幾句,又跟母親道了別,便急急離開了康複中心。
出租車在小巷口停下,她果然看到了季蔚然的車靜靜的停在馬路邊,司機老陳在裏麵打瞌睡,並沒有看到她。她心頭一跳,差點連錢都忘了付就忙不迭的下車,一路飛奔進巷子,急匆匆的奔進了自己家的小院。然後,她果然看到了季蔚然。他的秘書Rose也在,靜靜的佇立在他的身後,不知道站了多久。
然而,院子裏的氣氛很平靜,並沒有簡清麗說的那樣劍拔弩張。而是近乎詭異的平靜。隻見院中桂花樹下的小桌上,簡父和季蔚然正在下象棋,全神貫注的樣子,連她像火箭一樣的衝進來,他們也都頭也不抬,隻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捉對廝殺上。
簡清麗趴在二樓的欄杆上,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百無聊賴的看著樓下。
簡清吟被這陣勢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她困惑的仰頭望了望簡清麗,後者卻隻是撇了撇嘴,繼續嗑瓜子。倒是Rose輕輕的走了過來,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從那次在酒吧喝了兩杯之後,兩人便已經成為朋友了。
所以,簡清吟隻打了個手勢,Rose便跟著她出來了。
院門外的小巷裏,簡清吟指了指裏麵,不解的問,“怎麽回事這是?”
Rose無奈的攤手,“不知道。”
簡清吟有些懵,“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你不是跟著季蔚然一起來的嗎?”
Rose道,“我是跟著季總一起來的,但是我們才剛進門,話都沒說兩句,你爸忽然就問季總會下象棋嗎?季總說了句會,然後你爸就拿出一副象棋兩人開始下。一直到現在。”期間簡清麗嘟噥了兩句,被簡父給轟上了樓。
簡清吟有些傻眼,“一直下到現在?”
Rose兩手一攤,“是啊,從進門,到現在,你爸連口水都沒讓我們喝。”
簡清吟驚悚了,她爸這是要唱的哪一出?
她忍不住問道,“季蔚然怎麽忽然跑這兒來了?”
Rose聳肩,“我還想問你呢,你們倆到底怎麽了?怎麽好端端的突然就失聯了?季總讓我跟他跑這一趟,我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事先沒有通知你,我怕他被你爸給轟出來,所以想給你打個電話通個氣,沒想到你手機關機,問你妹妹,說你去了康複中心,隻好讓你妹妹聯係你,讓你快點回來。”沒想到,他們不但沒有被轟出來,反而一直滯留到了現在。
隻是,這詭異的平靜,還真是讓人心生忐忑和不安,不知道簡清吟她爸到底在搞什麽飛機。而總裁居然倒也沉得住氣,這棋一下就下到了現在。
簡清吟也搞不懂她爸怎麽了,她皺了皺眉頭,“我還是進去看看吧。”然後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院子裏的兩人還在棋盤的楚河漢界間殺了個天翻地覆,絲毫也不受外界影響的樣子。簡清吟給兩人泡了杯茶端過去,站在一旁看了許久,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她對象棋實在是不在行,除了知道幾句簡單的俚語,比如炮打隔粒子之外,就真的算得上門外漢了。所以,她使勁的瞅著棋盤,卻怎麽也看不出個名堂,不知道到底誰輸輸贏。但觀察對弈兩人的神色,簡父一臉的凝重,季蔚然眉宇輕鬆的樣子,也就隱隱明白誰更技高一籌了。
但是,他們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