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蔚然不顧胸口還未痊愈的傷,叫rose迅速安排了車,往私人機場而去。
當他和端木覃趕到別墅的時候,迎接他的,是趙媽一臉的土色和愧色,“對不起先生,我沒能攔住簡小姐。”
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
端木覃臉色一沉,“你怎麽辦事的?看個人都看不好?”
趙媽誠惶誠恐,“對不起先生,是我沒用,您懲罰我吧。”她無法忘記當時簡清吟的表情,就像瘋了一樣,赤著腳,不管不顧的跑了出去,然後攔了一輛出租車,疾馳而去。等她回過神來安排司機開車去追的時候,出租車早已沒了蹤影。
端木覃皺眉。罰她又有什麽用?
季蔚然在給簡清吟打電話,鈴聲卻從沙發墊底下傳了出來。
她竟然連手機都忘了帶,可以想見,當時她跑出去的時候,是多麽的倉促和急不可耐。季蔚然的手緊緊的握住了手機,用力之猛,可以看到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端木覃眸帶愧疚的看他,“蔚然,你看,要不要派人出去找找?”
“不用,”季蔚然的臉色很沉靜,但風暴卻已凝聚眸底,“她一定去烏鎮了。”
端木覃怔了怔,“烏鎮?”
……
烏鎮,會所的沿河觀景套房。
顧商陸雙腿交疊,安靜的坐在陽台,指尖一支香煙。不遠處,烏篷船在緩緩劃過,水聲流淌,波光**漾。白色的石拱橋上,撐著遮陽傘的遊人倚欄而立,在橋上看風景。綠色的藤蔓爬滿了橋身,演繹著一段古老的曆史。
枕在河上的兩行閣樓參差不齊,錯落有致,鋪著細細黑瓦的屋簷向河邊伸展著,一扇扇花格木窗讓閣樓敞開了它的心扉。閣樓高高的門檻下那長著青苔的石階,一級一級的探伸到河水中。水邊的露台上坐著三三兩兩的遊客,或品茗談天;或淺吟低唱,而絕無喧嘩者,誰也不忍心打破水鄉的這片寧靜。
他看著這一切,麵色安然,眸光淡然的樣子,但指尖已燃到盡頭的香煙,卻泄露了他緊張而又忐忑的心情。
從發布會結束到現在,已經四個小時過去了。他一直坐在這裏,沒有出過房間門半步。他在等,也在賭。等一個人,賭一個希望。
烏鎮風景區的商業氣息並不是很濃,此時又是遊人寥寥,小巷在暮藹中獨有一種其它風景區難得的幽靜。小巷很窄,很長,兩旁的木閣樓居多,大戶人家的白牆青瓦愈顯得威嚴和凝重。石板鋪就的小路,泛著青光,向遠處延伸。讓人不由自主就想起戴望舒的《小巷》:“撐著油紙傘,徘徊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
那麽他的丁香姑娘呢?她會來嗎?
他坐在那兒,靜靜的等著,等著。烏鎮,曾是他們相攜開始新生活的地方,現在,他在這裏等她,他希望,她不會讓他失望。
終於,門被拍響,不是服務員的那種不疾不徐的敲門聲,而是急促的,大力的拍門聲,透過厚厚的門板,清晰的傳到他的耳朵裏,他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心髒撲通撲通的奔騰著,幾乎是下意識的行為,他一把撲向房門,迅速的拉開,然後,他見到了那張魂牽夢縈的臉。美麗,蒼白。
那一刻,他聽到了一種塵埃落定的聲音。
他定定的看著她,心底深處,開出了喜悅的花來。
簡清吟顫抖著站在門口。她的樣子很狼狽,簡單的白襯衣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簡單的平跟涼鞋,纖細的身子挺得筆直,臉色蒼白,長發淩亂,鼻尖淌著汗珠,不停的喘著粗氣,但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卻亮得出奇,像深海裏的星星,又像燃燒的晚霞,熾熱,奪目,仿佛要席卷一切。
她緊緊的盯著他,聲音顫抖的,略帶沙啞的問,“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她上了飛機,又一路輾轉來到這裏,費盡周折打聽到他下榻的酒店,隻為了能親耳聽到那個答案。
顧商陸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然後,歎息一般的聲音在她的耳旁響起,“Jane,我是唯安,我是唯安啊。”
唯安!簡清吟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頓時僵在了他的懷中。
“唯安?你是唯安?”她喃喃的念著,眼淚忍不住潸然而下。
“是的,我是唯安。Jane,我沒有死,我回來了,回到你的身邊來了……”顧商陸緊緊的抱著她,聲音痛苦而又破碎。
簡清吟像個沒有靈魂和意識的娃娃,任由他將她抱在懷裏,身子僵直著,眼淚卻不停的往下流。
唯安,她的唯安。怎麽可能不是呢?這個世界上,除了唯安,有誰會知道他們之間那些隱秘的往事?又有誰,會為了她,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回憶像呼嘯的風,撲麵而來。那些曾經美好的畫麵,一一浮現眼前,曆曆在目。想忘記,卻無能為力。
第一次的見麵,他們在度假山莊外一座狹小的獨木橋狹路相逢,彼時,他是剛留學歸來的豪門闊少,天之驕子,而她不過是普通的灰姑娘,剛剛大學畢業,還沒來得及找工作。他們就在那樣一座小橋上相遇,他在橋的那一頭,她在橋的這一頭,相互凝望著,明明素未謀麵,此刻卻一眼萬年,一見鍾情。
愛情順理成章的誕生了。從此,花前月下,小橋流水,郎情妾意,你儂我儂。度假山莊他的房間裏,他坐在窗台上,她枕著他的大腿,在溫暖和煦的陽光裏,聽他給她念:“柳原到細雨迷蒙的碼頭迎接她……”
她說,“唯安,你就是我的範柳原。”而他笑,“那麽,你就是我的白流蘇。”
她說,“我們在一起的。”他道,“一定會。”
那時,愛情多麽美好,而他們又多麽的年輕啊。
後來……
後來就是車禍了。
他們相約私奔,當車子開出很遠很遠,把所有他們不想看到的人和事都遠遠的拋開之後,彼此都下意識鬆了口氣。淩晨,車子在一望無際的馬路上行駛著,駛向他們嶄新的未來,兩個人都很興奮,很激動。她把頭靠在他寬闊厚實的肩頭,看著前方的一馬平川,好久都沒有一輛車子經過,忽然心血**,想要嚐試一下親自駕車的滋味。
他不放心,“Jane,你沒有駕照,這樣很危險……”
可她並不覺得開車是一件多麽難的事,尤其是看他開得非常輕鬆的樣子,更加來了興趣,“唯安,你就讓我試試嘛,這兒又沒有交警,也沒有攝像頭,你看我們剛才一路過來,甚至連一輛車子都沒有經過,這條路,簡直就是為我們準備的,為什麽不讓我試一試呢?”
他還在猶豫,“可是……”
她越發想開,於是搖著他的肩頭撒嬌,“唯安,你不愛我,連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就不答應我……”這條路這麽順利,她完全可以為所欲為,怎麽可能會有危險呢?
他看著她嬌豔無比的臉,和靈動清澈的眼睛,一時竟拒絕不了。他歎了口氣,然後道,“那好吧,你千萬要小心一點,慢點開,按照我的提示來……”
她興致勃勃,摩拳擦掌,“好。”
兩人交換了一下位置,她終於坐到了夢寐以求的駕駛座上,雙手握到了方向盤。她意氣風發的樣子,眼角眉梢帶著不盡的笑意,“別那麽緊張,我好歹也是開過電動車的,你這四個輪子的,難不倒我。”
電動車跟小汽車能一樣?他啞然失笑,卻隻是寵溺的摸摸她的頭,側過身吻了她一下,語調輕快的道,“親愛的,我可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給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