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商陸不知沉睡了多久,再次醒來時,已身在巴西當地的醫院,病房裏麵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

睜開眼睛,看著周圍一片刺目的白,顧商陸恍如在做夢。

麵前站著一個女子,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正朝自己燦爛的笑著。

“顧商陸,你看我這張照片拍的好不好?”輕柔的聲音傳來,下一秒,這些畫麵全都消失不見。

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那麽有著明媚笑容的女子,而是……

季蔚然?他怎麽會在這裏?顧商陸怔怔的,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看著他呆呆的樣子,季蔚然長長的鬆了口氣,“你可醒了,我真怕你熬不過來。”

顧商陸眼神還是有些茫然。

季蔚然隻得道,“隊長給我打電話,說你們遇了險,我就連夜趕過來了。”

“哦。”顧商陸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沒跟家裏人說吧?”

“沒有。”季蔚然這點分寸還是知道的,要是讓嶽父嶽母他們知道了,不定得有多著急呢。他皺了皺眉,道,“怎麽弄成了這個樣子?”

他趕來的時候,顧商陸和宋離已經被送到醫院救治了。救援隊的隊長說,他們兩個沒有經過任何的訓練,卻徒步穿越了整片森林,幾乎是從最北端,走到了最南端。而找到他們的位置時,已經距離亞馬遜河沿岸不遠。隻要再往前走幾步,就能看到村落。但他們沒有再繼續走下去。因為,已經沒有了一丁點的體力。

“你腿上的傷比較嚴重,是不是遇到什麽野獸了?”季蔚然問。

顧商陸有些頹然,猛然間想起什麽,纏著繃帶的手緊緊抓住季蔚然的衣服,“宋離呢?快告訴我,宋離在哪兒?”

“宋離?”季蔚然愣了愣,“你說跟你一起的那個女孩子啊?”

他並不知道顧商陸和宋離假結婚的事,顧商陸這次跟他借人過來巴西,也隻說是一個朋友在亞馬遜森林出了意外,他要去參加救援。想起救援隊的隊長跟他說過,遇到顧商陸時,他懷裏緊緊抱著一個女子。想必問的就是她吧。

顧商陸猛點頭。

季蔚然歎口氣,“她也在這家醫院,她胳膊上的傷勢很嚴重。”

顧商陸心揪緊,“她,還好吧?”

“還好。”季蔚然道,“這會兒應該也醒了。不過傷勢需要一定時間的恢複。”那個女孩子,除了胳膊受傷比較嚴重,而顧商陸,幾乎滿身都是傷處。肋骨斷了兩根,腿也被撕裂,好像被什麽動物咬的。不知道,他是怎麽樣,在負了那麽重的傷的情況下,又帶著一個幾乎陷入昏迷的女孩子走了這麽遠。

聽到宋離沒有大礙的消息,顧商陸鬆了口氣,喃喃道,“那就好,”說著掙紮著要起來,“我要去看她。”可他全身無力,根本起不來。

季蔚然將他按下去,“你還是老實呆在**吧,等傷養好了再去看她也不遲。反正都在同一家醫院裏。”

顧商陸苦笑,也隻能這樣了。他現在真是自顧都不暇了,要是讓宋離看到他傷成這樣,反倒會引起自責,森林裏的時候,她就三番五次的不想拖累他。現在,他也不想她難過內疚。

季蔚然眸中深思的凝視他,“是她嗎?”

顧商陸怔了怔,“什麽?”

季蔚然道,“你跟我提過的那個女孩子。”

顧商陸點頭,“是。”

季蔚然臉上閃過一抹了然,“看來,你是愛上她了。”

顧商陸怔住了,“愛?”

季蔚然點頭,“起碼,認識你這麽久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你為一個女人這麽上心。”甚至,聽到她出事的消息,不遠萬千,迢迢而來,為了她,不惜隻身犯險進入叢林,差點搭上自己的性命。如果這都不叫愛,那什麽才叫愛呢?

這時醫生要進來給顧商陸做進一步的檢查,換藥,季蔚然問醫生,“沒什麽大問題吧?”

醫生笑了笑,搖搖頭,“再休養一陣子就好了。”

雖然傷口壞掉,但切除周圍的爛肉,等新生肌膚長出來,也就沒什麽大礙了。

醫生走後,顧商陸還是一副茫然糾結的樣子,想必,是被他那句話給擾亂了心思。季蔚然歎了口氣,他心裏清楚,他這大舅子,隻怕是真的愛慘了這個叫宋離的姑娘,隻是,他自己還不知道而已。所以一經他點醒,也有了這副表情。他知道他需要時間來理清自己的情緒,於是拍拍他的肩,道,“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他要去安排一下直升機回國事宜,顧商陸既然沒有性命危險,也就沒必要再留下當地的醫院了,還是回青城去治療休養比較好,畢竟,到時身邊也有人照顧了。

顧商陸點頭,他也確實需要時間來好好想想,正視自己的心。

……

青城,風光明媚。

軍區總醫院,宋離趴在窗台上,看著外麵開得絢爛美麗的石榴花發呆。回到青城已經有段日子了,她手臂的傷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如果可以,她馬上就能辦理出院手續。但是她一直都沒提這茬,宋母也以為她是想恢複得更好一點才出院,所以就更沒有張羅這事。她不知道,女兒其實一直在等一個人。

從巴西回來後,宋離就再也沒有見過顧商陸。她向醫生打聽過他的情況,知道他的情況比自己更壞,她就一直揪著心。她想去看看他,可是,卻一直鼓不起勇氣。她在等他主動。在森林裏的時候,記憶的最後時刻,是他在她耳邊說,他說她是他的妻子,他會一直守在她的身邊,會加倍的珍惜她。所以,她在等,等他走出自己的心牆,等他走到她的身邊來,旅行他許下的承諾。

可是,一天又一天過去,她始終沒有等來他。她有些心灰意冷了,難道,那些宛若在耳邊的誓言,真是隻是一時的安慰之詞?真的隻是為了鼓勵她撐下去的借口?同在一家醫院,如果他有心,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她固執的不肯出院是因為什麽,可是,他卻沒來。

他沒來。一次都沒有。一眼都沒有。

宋離徹底失望了。她為自己悲哀。生平第一次愛上一個人,收獲的,卻是滿心的傷。也許,他在怪她吧,怪她任性的跑去那麽危險的地方,怪她把他拖進了假結婚的漩渦裏,怪他差點為了救她搭上一條性命。所以,他更加討厭她了,更加不想跟她繼續下去了,也許,等他好了,他就會跟她提出離婚,不再跟她有任何聯係。

一想到這些,宋離的心就一縮一縮的疼,像是被人用鈍鈍的刀子在割一樣,每一下都那麽的疼,疼得深入骨髓。

她忍不住俯下臉來,眼淚一顆顆的掉落在冰涼的窗台上。

有人輕輕的靠近,隨即,一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肩頭,熟悉的男性氣息襲來,男人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身體才剛好,怎麽能在這兒吹風呢?”

宋離全身的血液在瞬間凝固。

是他,他來了!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她心裏又驚又喜,一時竟連眼淚都忘了流了。她就那麽呆呆的抬起頭來,呆呆的轉過身去,呆呆的看著那張俊雅出眾的臉,一時間,想哭,又想笑,最後,無語凝噎。

顧商陸看到她滿臉是淚的樣子,不由吃了一驚,“怎麽了?怎麽了?”他一迭連聲的問著,顯然手足無措的樣子,“是不是哪裏又疼了?手臂還沒好嗎?還是哪裏不舒服?”

宋離終於哽咽出聲,她猛地撲入了顧商陸的懷裏,粉拳一個勁的擂著他寬闊的胸膛,“你怎麽才來?你怎麽才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撐不下去了,你再不來,我就徹底的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