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範鷹捉想幹點活，把家裏的所有硯台都找出來。可是腰疼得不行，根本貓不下腰。他便讓老婆孩子幹，於是便招來一頓數落。她們認為他多此一舉，看天底下收受好處的各級幹部，誰能數得過來？為什麽偏偏就你沉不住氣非繳出去？就算你上繳了，人家也會說你沒繳幹淨，家裏存了更高級的，隻是繳一下小小不言的應付差事。但不管那娘倆怎麽說，範鷹捉鐵了心要繳出胸花和硯台，就硬逼著那娘倆幹活，說：“你們如果實在不願意動手，我就把秘書叫來！”這才開始找東西。因為東西太多，整整裝了兩個大紙箱子。那是放在陽台上的一個過去裝電視，一個裝電腦的兩個紙箱子。
轉天一早，範鷹捉就叫來了李海帆和機關的麵包車司機老任。接著，於清沙也到了。範鷹捉讓李海帆在筆記本上記錄，讓於清沙幫著回憶，把他盡力回憶出來的那些送硯台和胸花的單位記下來。於清沙現在終於知道範鷹捉要幹什麽了。他一陣陣地把臉憋得通紅。他寫舉報信的事別人能忘，他自己沒法忘。當然，他更相信範鷹捉也沒忘，否則怎麽會被擠兌得統統上繳呢？於清沙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而範鷹捉為什麽非要上繳，於清沙自然不知道。
本來，去別人家裏幫著登記造冊這種事，一般人不願意幹。因為不知道會承擔什麽責任——誰知以後出現什麽結果？但李海帆不這麽想。他認為，老領導終歸沒忘記他，有了重要事首先想到了他，真讓他感激涕零。加上範鷹捉又像模像樣地請李海帆和於清沙幫著翻箱倒櫃，再作進一步的搜尋。直到角角落落再也搜不到為止。而在他們的整個忙碌過程中，司機老任都始終站在一旁看著。作為麵包車司機，老任從來沒來過範鷹捉家，因此說什麽也不想進屋，是範鷹捉硬把他叫進來的，要的就是這個人證。
接著，四個人就搬著箱子下樓，裝進了麵包車。然後按照範鷹捉的吩咐，把車開往平川市藝術品博物館。路上範鷹捉給博物館館長打了電話，說一會就到，給你們送一點藝術品。一下子把博物館館長嚇了一跳，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怎麽的？一把市長幾時給博物館送過東西？館長喜出望外，立即把領導班子全體成員和館裏最知名的專家叫來站在大院門口等候。過了一個時辰，汽車駛進博物館大院，館長和專家一起幫著卸車。等進了廳堂以後，範鷹捉告訴館長：“這是我個人收受的禮品和潤筆費，今天都捐給博物館了，家裏一件也沒剩！因為這些東西在家裏擱著讓人心虛！”
博物館館長本來喜笑顏開，聽了這話立即變得分外嚴肅——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關乎一個一把市長的政治生命啊！他讓專家一件件地驗過，然後一件件地登記造冊，專門辟出幾個玻璃櫃台，將硯台和胸花小心翼翼地擺了進去。當然了，擺硯台是讓人欣賞古玩，而擺胸花就差強人意了，商店裏的首飾，擺在博物館算哪出兒？範鷹捉不管這麽多了，既然捐了，那就不再屬於自己了，剩下的事就全權委托館長了。
回到機關以後的第二天，範鷹捉就接到大量電話，又出現一個來電高峰。有市委書記劉百川祝賀的電話，也有政協主席老傅鼓勵的電話，還有很多下級支持的電話，當然也有歎息、惋惜的電話，不知道是真心還是捧臭腳，反正聽他們的意思是不上繳的好。範鷹捉早已過了不惑之年，自然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但他也突然接到一個匿名電話，電話裏開口便罵，說：“範鷹捉你真他媽會作秀啊，媽那X！你收的銀行卡怎麽不繳？你騙洋鬼子啊？媽那X！你把收的東西都繳了，機關裏別的人怎麽辦？”最後這個罵街的人說：“範鷹捉，還記得你讓人踹了一腳嗎？我勸你把東西拿回去，否則你就不是挨一腳的問題了，聽明白了嗎？不用我再重複一遍了吧？”
範鷹捉撂下電話以後搜索枯腸、仔細回憶，可是怎麽也回憶不起這個聲音是誰的。他便再次給程愛海打電話，讓程愛海查這個電話的來龍去脈。結果程愛海說：“我們一直在對你的電話進行監聽——這個匿名電話是一個路邊公用電話的號碼。”
一把市長辦公室的電話怎麽會讓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知道？沒錯，這是前任市長留下的先例。那時，公開一把市長辦公室的電話，是不是應該作為一種聯係群眾的方式還在報紙上爭論過。但不久就偃旗息鼓，沒人再提這事了。因為市長太忙，沒有這麽多時間待在辦公室裏。就算你願意打，也沒人接。範鷹捉上來以後，比較貼近的下屬如果想接觸他，便會先找秘書，那些不是貼近的而又有些道行的人，才會直接把電話打進來。
範鷹捉不再守在屋裏接電話了，他和馬雨晴交待了一下就去找政協主席老傅了。因為馬雨晴告訴他，老傅有重要話想對他說。政協樓也在平安路上，是與市委大院相毗鄰的另一個院子。他從市政府的院子出來，沒走十分鍾就到政協大院了。老傅見他一隻手捂著腰，就說：“老弟，幾天沒見就添作料，沒事捂著腰幹嘛？學領袖啊？”範鷹捉道：“老傅啊，你別改我了！我是前兩天走在路上讓一輛電動車撞了腰，腰間盤突出了，現在天天按摩、做牽引，一直不得勁兒。”老傅說：“如果真是腰間盤突出了，就既不能沾累也不能著涼，得格外小心。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麽不注意點呢？現在你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你一舉一動都牽著全市老百姓的心，怎麽能一點不在意呢？”
範鷹捉想了想說：“老傅啊，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我一上任就感覺不太對勁兒，那辦公室的電話直吵死人。一方麵，前任老市長留下這個先例，我如果現在把這個電話掐了，必然挨罵，說我上任伊始就脫離群眾，所以我得忍著；另方麵，很多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都想跟我談談。我不明白，他們想跟我談什麽？我哪有那麽多時間？”
老傅是個老煙槍，沒說三句話就開始抽煙。他同時遞給範鷹捉一根軟中華，伸過手來的時候，能看見中指和食指早已熏得焦黃。他說：“我建議你趕緊再設一個常務副市長，這樣就能幫你一把，否則，你再怎麽能耐，也是分身乏術，你渾身是鐵又能打幾顆釘？”範鷹捉道：“可以啊，回頭我找百川書記說說；現在我感覺自從我上任以後柴大樹這個常務副市長一反常態，遠遠不如過去那麽積極主動，不知他葫蘆裏賣得什麽藥。”老傅道：“這也正是我想找你的原因——你知道柴大樹背後怎麽說你嗎？”範鷹捉抽了一口煙道：“怎麽說？”老傅道：“財迷心竅、官迷心竅，根本不適合當一把手！”
範鷹捉嗬嗬笑了起來，說：“我財迷心竅怎麽還把胸花、硯台都捐了？我當一把手不是兩會選的嗎？怎麽叫官迷心竅？”老傅狠抽一口煙道：“你是不是官迷心竅，自己說了不算，要看別人怎麽看你。”於是，老傅就把柴大樹眼裏的範鷹捉講述了一遍。結果還真讓範鷹捉聽得瞠目結舌。
二十二年前，範鷹捉從省城大學畢業以後分配到平川市，那時大學生畢業國家是包分配的，範鷹捉因為是學行政學的，就被分到了一個街道辦事處做科員。那時柴大樹恰巧也在這裏工作。他比範鷹捉早來了兩年，在辦事處給一把書記當秘書。那時辦事處裏就他們兩個大學生，因此兩個人都為人矚目。問題是，不論哪一級機關，真正的稱職的秘書，不僅僅是能寫，還得眼裏有活兒，得會來事兒。可是柴大樹就不行，雖然寫得一手好文章，卻在老實厚道的同時不夠靈活和勤快，有點死眉塌眼，於是書記便覺得這個人差強人意。偏偏新來的範鷹捉就不一樣。
範鷹捉初來乍到就瞄準了作衛生收拾屋子的活兒。因為他在大學裏聽一個部隊來的大學生講過：一個新兵蛋子如何取得大家的好感？要從細小工作做起，沒別的，就是打水掃地擦桌子，沒事就整理內務，把被子疊得有棱有角，裏麵棉花都折了。這話給他留下深刻印象。於是，範鷹捉就天天早晨到各屋掃地，擦桌子，打開水。如果是自己的屋子也就罷了，跑到別人的屋裏幹這些事，是不是讓人肉麻？沒錯，柴大樹就是這麽想的。當然了，範鷹捉的本職工作也完成得不錯。而且，他去辦什麽事，都是小跑著走，總給人忙忙碌碌、時間緊迫的感覺。就像憋著尿往廁所跑那種勁頭。人們私下就議論：“鷹捉這孩子真是個麻利人！”一下子就把柴大樹比下去了。
當時街道辦事處的小庫房裏積壓了不少文革時期查抄來的古玩字畫。為什麽長時間積壓？一是因為找不到失主，沒法還回去；二是書記懂些古玩知識，很喜歡這些東西，天天都進去把玩，有點愛不釋手。可是這事不知被誰舉報了。那時各級領導還很左，區委書記就來電話找街道書記談話。街道書記嚇得夠嗆，沒去以前先在會議室開會，當時全體幹部都在場，書記說：“你們做下屬的要學會為領導搪事，比如，我說：煤球是白的！你們明明知道我說錯了，可是，還得圓這個場。請問，你們誰知道應該怎麽辦？”
大家一時間愣在那裏，誰都說不出所以然來。煤球本來就是黑的，怎麽能說是白的呢？那不是顛倒黑白、指鹿為馬、混淆是非嗎？誰都不敢吱聲。書記就叫柴大樹和範鷹捉，說：“你們兩個是大學生，難道也想不出對策嗎？”柴大樹如實回答：“想不出來。”書記就問範鷹捉：“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有什麽高招？”範鷹捉道：“我是有自己的理解。”書記道：“那還不趕緊說說！”範鷹捉道：“我說出來大家可別說我詭辯！”書記道：“怎麽會！現在大家都黔驢技窮了，隻等你的高見呢！”範鷹捉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理很簡單，煤球沒燒以前就是黑的，燒乏了以後就是白的。所以說，煤球也是白的！”當時把書記激動得差點沒跳起來，他大喊一聲：“鼓掌！”大家便暴雨一般狂鼓了一陣掌聲。
可是，掌聲一落，柴大樹就不滿地站起來了，他說：“大家不要盲從，這就是典型的詭辯！就像說‘生水也是開水’道理一樣，把生水燒開了就變成了開水，但生水和開水絕對不是一回事，誰喝生水誰鬧病，不信大家就試試！”
人們發出一陣唏噓之聲。因為柴大樹說的也有道理。但柴大樹的道理解決不了書記的燃眉之急。書記求救一般再次把目光投向範鷹捉。範鷹捉想了想，感覺不能辜負書記的厚望，便也站了起來，說：“我們都學過哲學，要善於透過現象看本質，要明白任何事物都會依據一定的條件向相反的方向轉化。要麽為什麽毛澤東說‘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呢？如果我們看不到事物本質，被帝國主義手裏有最先進的武器所迷惑，不知道帝國主義因為脫離人民必然會走向自己的反麵，我們就會認為帝國主義是真老虎！所以說，我們看一個煤球不是光看它表麵是什麽顏色，還要看它必然要被燒掉變成白色的本質！”
會議室裏再次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散會以後，書記就找到範鷹捉，說：“區委書記想找我談小庫房積壓古玩字畫的事，你說，我該怎麽回答？”範鷹捉裝模作樣地想了想（不這樣書記會認為你不認真），說：“告訴區委書記，就說這批古玩字畫找不到失主，隻能交給國家，可是國家的博物館都沒恢複正常工作，給他們弄不好就全丟了，所以我們費心費力小心翼翼地嗬護保管著，如果領導不信，可以隨時來檢查！”書記立即在範鷹捉肩膀摑了一掌，誇讚道：“鷹捉，你真是個好參謀！”
那時的領導多數學曆不高，懂古玩字畫的更寥寥無幾。你這邊把古玩字畫存在小庫房裏，是不是費心費力地嗬護保管了，誰還來檢查驗證？誰有這個興趣？就算來了，誰真正懂得呢？街道辦事處書記按照範鷹捉的口徑去區委匯報了，結果不僅沒挨批評，還受到表揚。區委書記說：“你們辦事處做得對，雖然一時找不到失主，但妥善保管是必須的。”
書記從區委匯報工作回來以後，對古玩字畫一下子變得縮手縮腳，再也不敢垂涎三尺，另一方麵，立即把範鷹捉提為黨辦室副股級文書，與早來了兩年的柴大樹平起平坐了。而人們再看柴大樹的時候，都歪起腦袋斜睨，好像他沒有真才實學，是混了一個大學文憑。柴大樹心裏那個氣啊！他罵自己拙嘴笨腮，更罵範鷹捉生了一副擅長魚目混珠的巧嘴。但一個人會不會走得順，是別人想擋也擋不住的。這時團區委來街道辦事處選幹部，書記便推薦了柴大樹，因為他想把柴大樹崴走。怎奈團區委根據群眾反映看上了範鷹捉，還問書記：“你怎麽不推薦範鷹捉？明明範鷹捉更適合團區委工作！”書記無言以對，就說：“範鷹捉的工作離不開他呀！”嘿，這下可好，團區委更盯上範鷹捉了。回去以後他們就搬出區委書記來找街裏要人。街道辦事處書記也不是吃幹飯的，就提了個條件，說：“你們要範鷹捉沒關係，連柴大樹也一起帶走！”
帶走就帶走。團區委二話沒說就把事情定了。後來柴大樹知道這件事以後氣得在家裏躺了三天！敢情人家想買土豆，你非讓人家捎帶小白菜！而柴大樹堂堂一個大學生隻如小白菜一般被人家搭配著買走了！但凡有點血性的漢子，能不氣得七竅生煙？
到了團區委以後，柴大樹臥薪嚐膽，暗學範鷹捉，專門盯著細小工作幹，一時間讓團區委的同僚頓生好感。而此時的範鷹捉已經更加成熟，而且也走熟了路子，他不是盯著細小工作了，開始自覺自願地給團區委書記出主意當參謀。他既然想這麽做，就必然研究領導需要什麽，把事做得有針對性。當時柴大樹在團區委宣傳部主抓企業青年的業餘文化生活，他天天東跑西顛搜集了解基層企業的工作情況，回來以後再寫信息發簡報，還要對基層作指導，然後再向領導匯報。整日裏忙得不亦樂乎。自行車裏胎外胎不知跑破了多少。而此時範鷹捉已經正兒八經地給團區委書記做了秘書。他感覺柴大樹那種幹法效率太低，累死活人，便給一把書記出了個主意：辦一份團區委的小報，讓各單位的團委書記都當通訊員，同時發動企業裏所有的年輕人都訂報寫稿。書記采納了這個意見以後，把辦好小報作為上傳下達的有效途徑，一下子就把情況都兜上來了，不僅各單位工作可以及時交流，還培養了好幾個青年詩人和小作家。而柴大樹卻驀然間被晾了起來。
團區委書記見柴大樹沒活幹了，便讓他進了編輯組。編輯組的人都是兼職的，唯有柴大樹是專職的。於是，跑印刷廠印刷就變成了柴大樹當仁不讓、而且想推也推不出去的事情。這時團市委見這個團區委小報辦得不錯，對工作很有促進，便籌劃辦一份《平川青年報》，於是就找這個團區委要人。各級團委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專門為各部門各單位輸送幹部，一般不壓人，不會因為使著得力就搞狹隘的本位主義。於是團區委就把範鷹捉和柴大樹同時推薦上去了。就這樣，兩個人一同來到團市委。
團市委領導在找範鷹捉談話時，問他柴大樹有什麽專長，適合做報社的哪項工作，範鷹捉就說：“大樹文筆好，可以做記者或編輯，但同時又對印刷熟悉，所以在報社幹行政也沒問題。”於是，領導就安排柴大樹當了青年報的辦公室主任。而領導在征求柴大樹意見，問他範鷹捉適合幹什麽的時候，他就沒這麽說。因為他對範鷹捉已經成見很深，讓他不表露是不可能的。他對領導說：“範鷹捉適合搞外交，不適合辦報紙。”領導一聽這話，便信以為真，把範鷹捉安排在團市委的辦公室了。雖然沒安排職務，但範鷹捉顯然占據了高於柴大樹的位置。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是在曲裏拐彎、陰差陽錯當中無意中形成的。
團市委的辦公室，和其他部門的辦公室沒什麽區別，也是綜合部門，視野開闊，見多識廣。時隔不久，鄧小平南巡講話發表了，團市委組織大家去廣州和深圳參觀學習。回來以後，柴大樹拿出的方案是《如何辦好新形勢下的平川青年報》，而範鷹捉拿出的方案是《團市委對創業青年的四項幫扶措施》。具體包括：聘請青年創業就業導師開展“青年創業大講堂”活動，為創業青年在製訂創業規劃、選擇創業項目、規避市場風險等方麵提供具體指導；建立市、區、縣和大專院校、街道鄉鎮三級“青年創業就業服務中心”，建立青年創業孵化基地、青年創業示範園區和青年創業就業見習基地；拓寬資金借貸渠道，聯合銀行實施“青年創業小額貸款項目”，設立基金額度不低於500萬元的“平川市青年創業就業基金”，為青年創業和就業提供啟動資金；開通平川市青年創業就業“校企直通車”，幫助青年實現跨地區、跨城鄉、跨行業自主擇業和靈活就業。
乖乖，孰大孰小，孰輕孰重，人們一目了然！此時團市委想在選人用人上也“膽子再大點，步子再快點”，便把柴大樹擢升為青年報的社長，而範鷹捉則被擢升為團市委辦公室主任。兩個人再一次平起平坐了。但範鷹捉顯然占著優勢。
這時，團市委調進來一個叫馬蕭蕭的青春靚麗的女大學生，是個剛畢業、隻在基層幹過半年的年輕人。那時團市委有個規定，選人用人必須是在基層幹過兩年以上的。而這個馬蕭蕭為什麽就破例調上來了呢？沒別的原因，就是團市委書記武蒼穹在下基層的時候看上了。那時候各行各業、方方麵麵都在貫徹鄧小平南巡講話，書記武蒼穹便在選人上也解放了思想。為了鍛煉馬蕭蕭，武蒼穹把她放在報社，當記者。結果就又被柴大樹看上了。被柴大樹看上與被書記看上是有本質區別的，書記看上是為了提拔（也不排除別的因素），柴大樹看上是為了正兒八經討老婆。因為柴大樹早已過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已屬於大齡青年了。所以，柴大樹便依仗工作便利對馬蕭蕭發動了猛烈進攻。
按照正常情況，柴大樹應該成功。但當時情況恰恰不正常。有一次武蒼穹帶著範鷹捉下基層，自然馬蕭蕭也順理成章地跟隨著。因為書記武蒼穹每下一次基層，青年報都要發消息。範鷹捉當時已經知道柴大樹在追馬蕭蕭，但按照慣例，他還是坐在小車裏的副駕駛位置，讓馬蕭蕭和武蒼穹坐在後麵。這可能是他按照“女士優先”而照顧馬蕭蕭，也可能是心懷叵測討好武蒼穹。因為他已經看出，武蒼穹看馬蕭蕭的時候眼神是不對的。那武蒼穹雖是團市委一把書記，也才剛剛三十七八，正是對女孩心存饑渴的年齡。車行在路上，範鷹捉偶爾一回頭的時候，正看見武蒼穹把手捂在馬蕭蕭雪白的大腿上。那一年平川市在女人中流行“一步裙”，就是比箍在身上的牛仔裙略肥，短到膝蓋以上那種。那馬蕭蕭上身穿著T恤，豐滿的胸脯凹凸畢現，下身就穿著露出雪白大腿的一步裙。
團市委是一個獨立的小院，院中一座獨立的三層小樓，而平川青年報就在三樓，頂層，因為他們年輕人多。時值盛夏，因為天熱各屋都敞著門，那時空調還不普及，馬蕭蕭的高跟鞋得得得地上樓下樓，都會引得各個屋有人探出頭來追隨她的背影。她的一步裙讓她的腿變得更加修長，緊繃繃地掐腰又讓她走路的姿態娉娉婷婷。小青年喜歡馬蕭蕭，難道武蒼穹就不能喜歡嗎？
那次他們是跑郊縣，去了一個鎮。去鎮上的辦公樓需經過一段土路。那時鄉下還沒完全普及柏油路——就是現在，平川郊縣靠近山根底下的村子還有沒修柏油路的。當時突然來了一場大雨，小車便在一個土窩裏打塢了。大家便都下去冒雨推車。結果不僅把每個人都淋得像落湯雞，馬蕭蕭的一步裙還“嗤啦”一聲被撕裂了，開衩的地方開得更大了，大到不能讓人看的地步。沒辦法，大家進樓裏和鎮上的團幹部座談，研究問題，吃飯，喝酒，馬蕭蕭都參與不了。她隻能在車裏坐等。是司機把吃喝給她送到車上。回來的路上，按慣例是先送武蒼穹回家，武蒼穹就讓馬蕭蕭跟著自己進屋換件裙子。
這個時候的馬蕭蕭，可能是萬般無奈的，也可能是求之不得的。一個人的心思總是很複雜的。尤其在麵臨失去和得到之間的時候，更是如此。範鷹捉當時看到馬蕭蕭的臉色是帶著幾分羞赧的。結果，範鷹捉和司機在車裏一等就是半個小時。隻換一件裙子至於這麽長時間嗎？
兩個月以後，馬蕭蕭嫁給了柴大樹。那速度幾乎如閃電一般。而柴大樹是個傳統觀念很強、很有處女情結的人，新婚之夜就發現馬蕭蕭不是處女，兩個人吵得一宿沒睡。馬蕭蕭一口咬定是上中學時跳遠跳的，柴大樹根本不信，明明白白告訴馬蕭蕭：“你那痕跡還是新的，連半年都到不了！”馬蕭蕭道：“你是不是作風不正，專門研究女人啊？你究竟都和多少女人上過床？”她還倒打一耙了。那時候機關裏的年輕人對這類問題不敢公開嚷嚷，打架也隻是關起門來打。
轉天，柴大樹就在一個小酒館請範鷹捉喝酒，說：“鷹捉，咱哥倆可是前世有緣，自打參加工作就沒離開過，不是你跟著我，就是我跟著你，疙疙瘩瘩有過，磕磕絆絆也有過，可是風雨無阻，棒打不散，比親哥們還親哥們。你說是不是這樣？”範鷹捉道：“老兄所言極是。”柴大樹把一瓶二鍋頭二一添作五，倒在兩個大海碗裏道：“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你說，咱怎麽個喝法？”範鷹捉道：“我無所謂，你卻不能太猛了，因為你在婚期，你得為你的後代著想，如果浸染了酒精，將來就有可能生個傻兒子。”柴大樹道：“我不想要兒子了，要了也不是純種。”說完，柴大樹一憋氣將一海碗白酒全灌進肚裏。
範鷹捉吃驚地看著柴大樹，隻見他臉脹得通紅，兩個眼珠子像要瞪出來一樣，令人恐怖。範鷹捉道：“大樹，你這是幹什麽？”柴大樹卻問：“我已經幹了，你怎麽不幹？”範鷹捉十分無奈，便也一憋氣咚咚咚將一海碗二鍋頭灌進肚裏。一時間隻覺得腸胃翻倒，恨不得一口嘔吐出來，而且一種要跳起來、飛起來的感覺油然而生。這時柴大樹說：“自從馬蕭蕭來到團市委，就一直在我掌控之中。但玩鷹的人讓鷹鵮了眼睛。有一次，你，武蒼穹，帶著馬蕭蕭去郊縣，去的時候馬蕭蕭穿的是一步裙，回來的時候卻變成連衣裙了，是怎麽回事？”
範鷹捉更加吃驚地看著柴大樹。卻原來，這家夥粗中有細，竟把個馬蕭蕭把得這麽緊，連馬蕭蕭身上的微小變化都一目了然。而且兩個月過去了，他還耿耿於懷牢記在心。但範鷹捉不想多事，就回答說：“那天的情況我早忘了，再說，我對女同誌穿什麽衣服不感興趣。”柴大樹又向服務員招手要酒，範鷹捉連忙伸手攔他，可是他說：“鷹捉，你不喝到十分的火候是不肯說實話的！”範鷹捉當時肚裏的酒正往上拱，眼看就要吐出來，哪裏還想再喝，但他根本攔不住，柴大樹硬是又給兩個人的大海碗倒滿了酒。然後就率先垂範，一閉眼便喝下去了。範鷹捉沒辦法，也跟著喝，但隻喝了一半，就不行了，一時間頭暈得不行，他把碗裏剩下的酒潑在地上了，說：“大樹，我不喝酒也告訴你實話——那天馬蕭蕭為了推車把一步裙撕裂了，回來的路上就去武蒼穹家裏換了裙子。”
柴大樹此時連眼睛都紅了，滿嘴噴著酒氣問：“在他家裏待了多久？”範鷹捉道：“半個小時吧。”也許，人在有的時候是不能實事求是、實話實說的，因為你不能保證會是什麽結果。柴大樹聽了這話就翻臉了，說：“鷹捉你明明知道我跟馬蕭蕭在拍拖，為什麽不對武蒼穹提個醒，說馬蕭蕭已經名花有主了呢？”範鷹捉道：“誰知道他們換裙子會換這麽久？而且，涉及領導的事誰敢往壞處想？”應該說，範鷹捉這麽想是無可挑剔的，這本來是人之常情。在風調雨順的和平年代裏最可信賴的人是誰？自然是領導。但偏偏武蒼穹這個領導讓人難以信賴。柴大樹聽了範鷹捉的話，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子就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範鷹捉則再也忍不住了，立馬跑到洗手間猛吐起來。
柴大樹回家以後就跟馬蕭蕭分床睡了。馬蕭蕭睡床，柴大樹睡沙發。柴大樹是個有脾氣有個性的人，這一睡就睡了三年。他天天看著馬蕭蕭脫光衣服上床也絲毫不動心，甚至把臉扭過去不看她。而馬蕭蕭很多次發了惻隱之心，主動找他屈就，而他都是生硬地把她推開。那麽他們為什麽不離婚呢？一個在機關裏工作的幹部是輕易不肯離婚的。因為離婚會讓人盡失顏麵，使外人感覺你這人靠不住，而一旦於潛移默化中讓人們形成概念，便多少年都別想改變，那影響升遷就是自然的了。當然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柴大樹確實很愛馬蕭蕭。
後來，武蒼穹調到平川市外經貿委當主任去了，臨走他推薦柴大樹做了團市委副書記。別人什麽都不知道，隻以為是柴大樹工作幹得好，而範鷹捉心裏明鏡似的，那是武蒼穹良心發現了，總算做了一點補償。但事情並未結束，時隔不久，馬蕭蕭便遠走德國了。說是做了平川市駐德國商業代辦處的總代表。了解底細的人自然清楚，那是武蒼穹背後使勁的結果。作為馬蕭蕭來說，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但作為柴大樹就隻能獨守空房了。雖然以前他也跟馬蕭蕭不再上床，但畢竟還聞得到女人味，外人看上去還不至於太慘；現在就不行了。人們都勸柴大樹，說趕緊走走路子，也到德國找馬蕭蕭去吧，你們兩地分居到哪年算一站啊！而柴大樹毫不為之所動，就一門心思幹工作，暗想，現在我比範鷹捉高半級，我終於把他壓下去了！
機關裏誰壓誰一頭，誰壓誰半級，那都是很爽很開心的事。能爽到、開心到什麽程度？以柴大樹為例，能爽到、開心到老婆不在身邊也在所不惜。當然，說在所不惜，並不是什麽都不計較。
有一次，武蒼穹在國際大廈——平川市最高最豪華的一座寫字樓裏的高級餐廳請客，沒請別人，隻請了範鷹捉。去見已經分開好久的老領導，範鷹捉自然應該帶點禮品，雖然，他並不喜歡武蒼穹。他便帶了一個同事出差從新疆買回來的一個羊脂玉的玉墜。
範鷹捉去了以後見單間裏隻有武蒼穹一個人，十分納罕，便問：“怎麽，就咱們倆？”武蒼穹道：“別急，還有一個人。”此時的武蒼穹早已發福，雖然依舊西服革履，卻大腹便便臃腫不堪。說話間馬蕭蕭飄了進來。隻見她身著最時尚的可以變色的那種女士禮服，頭戴歐洲流行的女式禮帽，珠光寶氣，雍容華貴，十分滋潤的臉上泛著紅光，來自異國的香水氣味沁人肺腑。範鷹捉十分詫異：“蕭蕭，你幾時回國的？”
馬蕭蕭並不回話，卻從手包裏掏出紙巾擦了擦椅子，然後坐下。其實，這麽高檔豪華的地方，椅子上根本就沒有塵土。武蒼穹道：“蕭蕭，我今天把範鷹捉也請來了，你不反對吧？”馬蕭蕭道：“鷹捉是我們倆結合的見證人，理應來和我們一起喝一杯！”當時範鷹捉聽了這話心裏很不受用。怎麽，自己竟然做了他們之間苟合的見證人？他們怎麽竟把這種事作為可以誇口的好事而樂此不疲？這種事不提便罷，提起來就讓人惡心不是？他想抬起屁股走人，但馬蕭蕭突然從手包裏拿出一件禮物送給他：“鷹捉，這是德國非常知名的工藝品——金絲編織的胸花，送給弟妹吧，我知道你已經結婚了，而且弟妹很能幹，我祝福你們！”馬蕭蕭把禮物舉到範鷹捉眼前。範鷹捉當時心情十分複雜。還能立馬拂袖而去嗎？他是個最怕別人敬的人。人家敬他一分，他便感動十分。結果，那天他不僅沒走，還把羊脂玉的玉墜回敬給了馬蕭蕭，並且陪著那兩位喝了不少酒。
托爾斯泰有一句名言：“幸福的家庭各個相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這話一點不錯。馬蕭蕭那天挺不簡單，喝完酒就回家了，沒跟著武蒼穹走。而柴大樹回家以後意外見到馬蕭蕭回來了，也格外興奮，他可能官升一級以後心胸開闊，捐棄了前嫌，也可能是憋太久了，已經忍無可忍，總之是破天荒地抱住馬蕭蕭做了愛。那馬蕭蕭做也就做吧，卻偏要在興奮時亂說，她說，她送給範鷹捉一件金絲胸花，沒想到範鷹捉給了她一件更值錢的羊脂玉。這就惹禍了。柴大樹問：“你幾時見的範鷹捉？怎麽不回家卻先和他見了麵？”馬蕭蕭不假思索就說出了整個過程。在國外生活久了的人都會犯這個錯誤，就是實話實說，因為國外的人們都直來直去，輕易沒有騙來騙去的。但馬蕭蕭實話實說了，就惹禍了，柴大樹還沒提上褲子，就狠狠給了馬蕭蕭一個大嘴巴。而且對著窗外破口大罵：“範鷹捉，你這個皮條貨，我日你八輩兒祖宗！”
轉天他就找範鷹捉談話了。當然，他談的不是這件事，而是逼宮。他說：“鷹捉啊，咱機關裏處級以下的沒有超過三十五歲的，你也快到三十五了，是不是早做打算，免得事到臨頭找不到好單位？”範鷹捉多聰明啊，這不就是硬攆嗎？肯定是馬蕭蕭回家以後把事情說漏了，否則柴大樹哪兒來這麽大氣？
走就走，有什麽了不起？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範鷹捉立馬去找一把書記去了，如此這般述說了一遍。一把書記想了想說：“我倒有個主意，每年咱們平川都往西藏派遣援藏幹部，而且凡是援藏三年以上的，回來以後都官升一級，你何不考慮考慮？隻是要吃點苦，受點罪。”範鷹捉暗想，事到如今還猶豫什麽？團市委這個地方有柴大樹做副書記，自己還待得下去嗎？他二話沒說就告訴一把書記，說：“您給我報上名吧，我能吃苦，受點罪也無所謂，跟老紅軍比不是差著十萬八千裏嗎？”一把書記道：“我就愛聽這話！好吧，回頭我就給你報上去！”
就這樣，範鷹捉援藏去了。一走就是三年。他去的地方正是孔繁森待的地方，西藏阿裏。阿裏位於西藏最西端，地處青藏高原主體的最高部，藏文典籍稱之為“堆阿裏”，“堆”意譯為“上部”、“最高處”，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麵積31萬平方公裏，占西藏全境四分之一。境內擁有喜瑪拉雅、岡底斯、昆侖、喀喇昆侖等氣勢磅礴的著名山脈。究竟有多艱苦，空氣多麽稀薄，人畜怎麽生存，隻有範鷹捉最清楚了！
在範鷹捉去西藏的三年裏，柴大樹的工作又發生了變化，他從團市委副書記的位置直接去了市政府，做副秘書長。位置比原來顯要了，應該說是往上走了。而範鷹捉因為在西藏表現出色，年年都受到表彰，還被中組部評為“優秀援藏幹部”，回來以後便直接安排在市政府當副秘書長了。這麽一來，他們兩個人又重新走到了一起。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而他們倆在這個崗位上一直幹到分別提了常務副市長。範鷹捉事事防著柴大樹，但工作上該配合還配合；那柴大樹恨不得立馬把範鷹捉弄下去，怎奈總也找不到確鑿的把柄。
但隨著現任秘書長於清沙年歲增大，想再來個“安慰賽”——臨退休再官升一級，享受高幹待遇，柴大樹感覺機會來了。他信誓旦旦答應於清沙，說一定給他幫忙，但需要他助力將範鷹捉掀翻下去。而於清沙對範鷹捉收受鑽石胸花和古舊硯台的事了如指掌，便寫了署名舉報信。他是真心實意要幫柴大樹這個忙的，因此就署 了自己的名字。怎奈一時疏忽沒及時把舉報信寄出去，而被竊賊偷了。於清沙便驀然間陷入困境，整日裏提心吊膽，精神恍惚，做賊一般。
那柴大樹與政協主席老傅也是好朋友，還真對老傅說了於清沙的願望和打算，就是來市政協做副主席。老傅想了想說，我本人沒什麽意見，而且，市政協一個老同誌馬上就到崗該退了，要上來一個是板上釘釘的事，隻是應該讓誰上來是個問題。現在的情況是：那個老同誌還沒到點，還在兢兢業業地幹著，而排隊等著頂替的人已經不計其數了。誰都知道，市政協屬於二線崗位，既拿一樣的工資，享受一樣的待遇，又不至於像一把書記、市長那樣在前邊頂雷，承擔嚇人的責任。所以，要求來市政協的領導者很多。於清沙想進市政協難度很大。柴大樹對老傅說：“老哥，咱們之間私交不錯，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話——再有半年你也該退了，你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退路；隻要你把於清沙安排好了，你退下來以後我請你給我當顧問！”
老傅知道柴大樹跟範鷹捉有矛盾，就搖搖腦袋說：“不行，如果別人提這個問題，範鷹捉或可考慮，如果是你提，範鷹捉肯定不同意。他現在是一把市長，市政府想聘誰當顧問，不能不請示他。”柴大樹很自信道：“老傅，問題就在這裏，就因為範鷹捉與我有矛盾，所以他輕易不敢否定我的意見，這一點你信不信？這就叫漩渦中心、燈下黑！”老傅一想還真有那麽點道理，便暫且答應下來，說：“我這邊肯定沒問題了，劉百川書記和範鷹捉市長那邊你還得努力。”
老傅雖然答應了柴大樹可以考慮讓於清沙進市政協，但一想不對，他不能“隔山買老牛”，還別說為人處事，就連於清沙的脾氣秉性都不了解，將來怎麽合作共事呢？於是，他便提前把於清沙找來談了一次。通過交談，他感到於清沙其實與柴大樹之間並沒有太深的交情，那麽柴大樹為什麽不遺餘力地幫於清沙的忙呢？他便刨根問底，而於清沙就透露了他將站到柴大樹一邊的意思，當然他不敢說出為此寫了舉報信的事，那會在領導者之間臭出八裏地去，會最後落個孤家寡人。但老傅跟範鷹捉關係也很鐵，眼見於清沙倒戈了（政府秘書長必須與一把市長保持一致，那是沒商量的事），倒向了副市長柴大樹，老傅突然就一個激靈！這是相當犯忌、也是相當危險的！於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約範鷹捉來談談，他要讓範鷹捉知道，你這個一把市長現在正坐在火山口上，絕對不可掉以輕心！